每天除了幫助媽媽幹活之外,我就是看看小說書之類的。暑假不是很忙,我倒也有空閒乾點別的事情,比如給毛敏她們家裡打電話吹吹牛什麼的,還有時間想想展勝明,只是一直都不怎麼打電話,我是不好意思給他打,而他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我們填寫志願表的那天,我們纔算是真正地見了一面,儘管我們暑假都在山城,但是他知道我在哪兒,他卻不告訴我他在哪兒。
我很遺憾的是,我的分數還算滿意,毛敏的也還好,我們不約而同地填了本校,當時我們的感覺就是視死如歸,好像我們永遠出不去了一樣。暮雪和展勝明不幸落榜。當我看到這個噩耗的時候,我的心都涼了,這樣,我們的承諾算什麼?墨情也考上了,不過她說,她要報她最喜歡的滬七中,滬城裡最美麗的國中,問我報不報?思考之後,我還是義無返顧地選擇了本校,因爲這有我奮不顧身的人和事情,雖然我也願意爲她奮不顧身,但是利弊的權衡打敗了我。
看着那張交上去的志願表,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之後我和毛敏相約來到暮雪家,那天叔叔和阿姨都在。
坐在他們家的沙發上,看着暮雪慘白的臉就知道一定捱罵了。叔叔看着我們倆一會兒後問我們:“你們兩個考得怎麼樣?”
“還好,剛過。”我不想叔叔再責罵暮雪,只能謙虛地說道。其實我們的分也只是高出了起分線八九十分,也談不上謙虛。
“那也好啊,至少考上了,小梅這個沒考上,差的分又不少,難辦啊。”叔叔的聲音有些無奈,一直以來他們都把我和毛敏當作自家孩子一樣看待,對我們好得不得了。所以我們都知道他們一直把暮雪看作他們的希望,暮雪還有一個哥哥,她的哥哥還是我二哥的同學,只是她的哥哥和我二哥一樣的不爭氣,早早就退學了,一直在外面混,他們對暮雪的期望就像媽媽對我的期望一樣。我再看看阿姨,她雖然沒有責備暮雪,但是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壓力,一種只有我和暮雪纔會感覺得到的壓力。
“叔叔,阿姨,你們別難過,暮雪這次是失誤,如果還有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再讓你們失望的。”我很瞭解暮雪的性子和她的自尊心,所以開口勸解他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會聽,但是我還是膽大地說了。
“是啊,叔叔,阿姨,不是暮雪沒有努力,只是她的基礎不是很好,你們就給她一個機會吧。”毛敏也附和着我說道。
自始至終暮雪都沒有說一句話,我們看着她難過,自己也很難過。誰知道這個時候她竟然開口了:“爸,媽,我想去國中復讀,你們同意嗎?”她的聲音很低,但是聽起來卻是無比的堅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叔叔和阿姨一會兒看看我們,一會兒看看暮雪,一會兒夫妻倆又互相看看,過了很久之後,他們終於說話了。
“小雪啊,我們同意你的選擇,希望你這次會爭氣。”是阿姨的話語。聽着阿姨的聲音和語氣,我就想到了媽媽。每一個受苦的媽媽,都會用畢生的精力去照顧自己的兒女,爲的只是自己的孩子能在某一天的時候,能夠爲自己爭一口氣,真正成爲自己炫耀的資本和驕傲。
“我會的,媽。”暮雪是個很堅強的女孩,不會輕易掉一滴眼淚。此刻的她卻是淚眼婆娑,聲音沙啞,我想這次之後,她必定會是一次的脫胎換骨。
“好了,我會幫你把一切事宜打理好,你就放心吧。”叔叔深沉地說着。他的聲音有些難過,只是那股難過的氣氛被他呼出的一圈圈煙霧給淹沒了。
從暮雪家出來以後已是下午了,毛敏趕着回家,我送她去坐車,自己則想回來和展勝明在一會兒接着再走。
“大腦殼,你什麼時候回家?”
“明天吧。”
“那你今晚去哪兒?”
“不知道。”
“展勝明在等你?”
“恩。”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把握自己,知道不?”
“恩,知道。”
“他打算以後怎麼辦?”
“他說他舅舅會讓他在我們學校上國中。”
“哦,是不是一早你就知道,所以一早你就打定主意留在這兒陪着他?”毛敏問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着我。
我沒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答道:“我不知道,但是現在都這樣了。”
“如果你考好了呢?其實,你可以離開的,是吧?你媽媽說過,你們家在城裡的國中都有親戚。如果你想去,不是問題吧?”
“可是這兒有你,有暮雪,還有他。“這次說完的時候,我轉過頭看着毛敏。
她看着我,接着也看着她,最後她笑了。
“你是個傻子。”她小聲地說了一句,接着不再看我。“車來了,我要走了。”
“好。我們開學見。”我看着他上了車,接着對着她揮了揮手。
車子的引擎發動了,我看着毛敏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了,接着回頭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的,我是一個傻子,爲了別人,放棄了自己。
那天晚上,我確實是和展勝明度過的,我們就在原來的班上裡呆了一夜,接着第二天早上一起坐車回了山城,那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坐車,起一次和別人一起回家,還是和自己喜歡的人。所以一路上我都很興奮,那是一種奇怪的幸福。
到了山城以後,我們各自回家,誰也沒有挽留誰,誰也沒有跟誰走。那時候的我,覺得那是一種空空的感覺,鬱悶,擔心,害怕,覺得這次離開就是離別,永遠的離別。
臨走的時候,他說:“我送你去坐車吧。”
我沒有拒絕,我知道那是他的一番心意。
那天的車特別的不爭氣,總見不到一輛,我都懷疑是不是我走錯了地方。
“你確定在這兒等車嗎?”他有些皺眉地問我。
我也有些煩躁,看了一下表,都那麼晚了,會不會是我記錯了呢?
“我也不是很確定,你等我打給電話給我媽確定一下。”
接着又找了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媽媽打了電話確認了,就是這個地方。
“你媽媽有沒有說是哪個站?”
“說了,東站,那兒有公交車。”
“那我們打車去那兒吧,我覺得這兒不是。”
“隨便吧。”我也開始有些煩躁了。
接着我們招了一輛出租車,一會兒他就讓我下來了。
“到了,這兒就是東站。”
我們下了車,他就一溜煙跑了,可是看看四周,哪兒有車站的樣子。
“我們被騙了吧。”他有些生氣地說。
“這人怎麼可以這樣。”我也氣憤地嘀咕着。
“還不是因爲你,連自己在哪兒坐車都不知道。”突然他很大聲地吼我。
我被他的這一句吼聲給嚇到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委屈的元素一下子上來了,他從來不吼我,一直都那麼疼我,竟然爲了那麼一點兒破事吼我?
我含着淚看着他,他也一直看着我,本來很憤怒的,可是看到我的表情,他就兇不起來了。
“是,是我的錯,我笨,行了吧?”我幽怨地說完,接着攔了一輛出租車就走了,我可以換別的方式坐車。
“你要去哪?”在我上車的時候,他拉住了我。
“去別的地方坐車,你可以走了。”接着我甩開了他直接上了車。
我以爲他會給我打電話給我道歉的,但是一直他都沒有打來,這樣的沒有一直延續了整個暑假。
是的,延續了整個暑假。
那個暑假,我不忙,但是心力交瘁。我一直等他的電話,我覺得那是兩口子之間必要的,但是他沒有。我給他打電話,戰戰兢兢地等待着他爸爸和哥哥的回答,最後卻是他不在的噩耗。我就那樣不停地打,不停地等,直到望穿秋水,直到撕心裂肺。
我突然想起毛敏和暮雪和我說過的話,這就是我執着的報酬嗎?我感覺心痛難耐,和當初周浩離開時的疼痛一樣,甚至比那個還要痛上幾分。
原來,我想他的時候,他不想我。
想起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個詞,咫尺天涯。
我們現在便是,他在咫尺,卻成天涯。
二零零六年九月,初秋時節。
田裡的莊稼已經開始慢慢變黃,勞作的人們也開始忙碌了,金燦燦的果實是他們一年的成果,也是笑顏裡最美麗最淳樸的笑容。蕭瑟的落葉也在等待着秋風來臨的時候追隨着它的足跡飄向各個地方。
每一個莘莘學子都會在哪一個月份有一個歸屬,不管來自何方,不管過去怎麼能樣,也不管將來怎麼樣,都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我手裡握着那張很久之前就收到的咸陽國中的通知書,唯獨的一章,斷了我還放在心裡的一點點念想。看着那幾個熟悉了三年的字跡,我最終還是回來了,最終還是把自己囚禁在這兒了。
“娜娜,今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當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媽媽突然說了一句話。
我被她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欣喜還是難過,只是很久很久地看着媽媽。
“那個地方總歸要回去的。”媽媽看着我,說了那麼一句話,接着也開始收拾東西。
我知道媽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些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忘不了爸爸的去世帶給她的痛苦和折磨,所以她那麼多年都不曾回去過,就是當年我和二哥轉學的事情也是她找人*的。
“總歸要回去的”,就那麼一句話,讓我覺得好心酸。媽媽就像一個沒有家的孩子,到處流浪。
“我想你外公和姥姥了。”
媽媽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的心裡酸酸的,比吃了酸梅還要酸。每個人都有一個家,媽媽也不例外,可是她的那些心酸和想念,又有幾個人能夠懂。
“我也想他們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迎合着她。好不容易她不再關心那個顛沛流離的工作,那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大丫,那麼多年,你也不回來。”一見到媽媽的時候,姥姥就熱淚盈眶。
一向不善言語的外公眼眶也紅紅的。
我知道這種場合我不適合在,於是悄悄地溜了出去。
我站在遠處看着那件炊煙裊裊的屋子,好久都不來了,也不知道屋子的主人還記不記得我?
屋子外是一條大河,我們小的時候經常去河邊玩水,打打水仗,或者拿着籃子去河邊撈魚,有些膽大的男孩還會去水深處游泳,是但每次都會被打或被罵,因爲河水雖然平緩,但是甚深,一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這些年,隨着水源的污染,這條河的水也不再幹淨,魚少了,到那兒玩的人也少了,只是我和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往那兒跑,要麼去河邊扔扔石子,要麼就是爲了摘河堤上的花回來編花環。
總之,那是一段美好單純的日子。
我跑上前去敲敲門,熟悉的狗叫聲頓時就響了起來,那隻笨狗還是那麼兇,每次見到我就只會大呼小叫,一點也不客氣。
“誰啊?”是墨情的聲音。
我沒有回答,繼續敲門,這是我每次來都做的事情。
“誰呀,怎麼問着不回答啊?”墨情很不耐煩地嘟囔着,接着很生氣地把門拉開了。
我看到了她眼中的驚訝和欣喜,而我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看着她笑。
“肖娜——”她終於高興地叫了出來。
我伸開手,張開懷抱,接着我們緊緊相擁。
“小情,誰啊?”墨情媽媽的聲音在裡面響了起來。
墨情開心地拉着我的手,就向裡面走去。
“走,去家裡說,我媽媽見了你肯定也很開心。”
我微笑着跟着她進了家。
墨情的媽媽是一個很慈祥的女人,對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很喜歡她,就像喜歡自己的媽媽一樣。
“墨情啊,我們好久沒見了吧?”我們此刻就坐在河邊的草地上,看着河裡久違的河水,彼此打開塵封很久的話匣子。
“是啊,你每次都不回來。”墨情嘟着嘴說道。
“呵呵,我不是要回去幫我媽媽嘛。”
“那每月放假的時候,你也不回來。”
“就算我回來了,你也不在嘛,而且,我不想來我姥姥家。”我有些憂傷地說道。
“你還想着小時候的事啊?”
“也沒有,只是我怕了。”
“哎,長大了,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現在你那麼長時間纔回來一次,他們應該很想你吧?”
“還行,我比較想我外公而已。”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你是報了你們學校,是嗎?”
“恩。”
“爲什麼不報遠一點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看了墨情一眼,接着迅速地轉過了頭,我想我是心虛了。
“我們學校的校長不允許我們報外校的。”這是事實,但是我是可以逃離那個事實的,最終我卻沒有。
“你們校長真討厭。”
“我們那種學校,本來平時就找不到什麼人,所以他就不讓出去了。”
“管他了,在那兒讀都一樣,只要自己好好讀就行了。”
“恩,我們明天就開學了。”
“那麼快啊,我們還有一個周呢,你去了以後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班級,以後我給你寫信。”
“恩。”
……
之後再聊了一點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