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除了她們兩個人以外的任何人,包括周宏宇他們。我覺得那是沒有必要的,因爲我根本就不打算承認這份感情,或者是因爲我不想失去周宏宇這個喜歡我的男生。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種心理叫虛榮心,可怕的虛榮心。
展勝明也很守信用,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或者是他告訴了哪些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也不敢要求我做什麼,只是像以前一樣地給我寫信,因爲他知道即使他要求我做什麼我也不會做。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真的在開始好好學習了,他的理科好像是他的強項,他的成績也進步得很快,只是他沒有持續下去的恆心和毅力。我則一直在鼓勵他,在自己前進的同時,也驅動着他的前進。
我真的以爲,我們可以一直那樣,互不干涉,但又互相牽連,但是卻淡薄、簡單地一直過着,一直過完初三,接着畢業,接着分手。
卻不知,我在我的以爲裡無視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種亙古不變的微妙感情,也是很多人意識不到的日久生情。
幾年後,一個朋友跟我說:“其實日久生情的感情是可能發生的。”
我笑着回答:“是啊,其實日久生情要比一見鍾情現實的多。”
是的,我相信,日久生情。
在答應成爲展勝明女朋友後不久的那一個月裡,我們確實互不相干地過着,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着以前的生活軌道。
我覺得這樣很好,也從來沒有想要去改變,但是有時候別人會幫你改變許多的東西。
在我們那麼多的信裡,我逐漸地瞭解了展勝明這個人。他不是一個安分守紀的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十足的混混。原來他的轉學是因爲在原來的學校打架,偏偏那個學校的校長就是他的一個舅舅卻也無能爲力,剛好我們學校的一個講師也是他的舅舅,因爲對姐姐的憐惜所以幫助了他,理所當然的他就成了我們班的一份子。
一直以來,我的世界裡就沒有混混的說法,我討厭那些人,也討厭那些和他們有關的人,那種思想隨着二哥的變壞,就像一顆種子種在我的心裡,生根發芽,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枯萎。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我那些腐壞日子的結束,那些生根發芽的厭惡好似季節裡要凋零的花在慢慢地老去,當時機成熟的時候就會枯萎,再也不會重生。
在知道展勝明的那些事的時候,感受着心裡的變化,承受着應有的波瀾,時至那時,我才知道,那種思想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枯萎了。
我不知道是社會的力量,還是喜歡的力量。
“大腦殼,你是喜歡上他了。”這是毛敏跟我說的話。她還說,“只有你喜歡上了他,你纔會徹底地摒除你心底裡對那些人的厭惡,因爲你想接受他。”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把他當做朋友來看待的。”我着急地解釋着。
“姐,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解釋就是掩飾。你那麼着急,只是害怕別人知道你喜歡他而已。”連暮雪都看懂了我。
唯獨我自己不明白自己。
我一直搖頭,一直搖頭。
我不喜歡他,我真的不喜歡他。
我喜歡的是周浩,一直都是。
我不敢承認這個已經是事實的事實,我一直都堅信我喜歡的人是周浩,那個我暗戀了很長很長時間的人,我一直堅信我對他的喜歡是不會改變的,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但是,那只是我自欺欺人的堅信。
咸陽國中是一個全封閉的學校,每四個週會放一次假,每次放兩天。我通常在那個時候都不會回家。滬離山城遠,坐車都要浪費很長的時間,我也不想去姥姥家,每個月的那兩天我都會呆在學校。寢室的其他同學也有離家遠的也就不會回家,我們就會在那個時候相約去逛街,或者是去爬我們學校周圍的山,或者是呆在寢室做點別的事,或者是呆在班上裡看書。
可是總會有那麼一個月或者是幾個月的時間裡只有你一個人。一個人的時間總會是自由的,但是自由到讓你覺得孤單。
我記得的那個月就是這樣的,只有我一個人。空蕩蕩的寢室裡只有我一個人。自由到讓我孤單。
在寢室呆得煩了我就去班上看書,班上裡也空蕩蕩的,但是比寢室強了很多。我打算在寢室窩一天,接着再回寢室睡覺。
決定了以後,我就一直坐在班上裡看書,連頭都沒有擡起來過,直到有一道身影掠過。我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窗外,覺得剛剛的那個身影有些熟悉,難道是他?但是很快我就給否決了,他說過他要回老家的,不可能出現在這的。我又繼續看書,再也不理會那道煩人的身影。
“吱”的一聲,是開門的聲音。我有些奇怪地擡起頭來,這個時候誰還會來班上啊?可是擡起頭來的時候我就傻眼了,那是他的笑臉,他正往裡走呢,他一直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笑容竟然覺得很開心,或者是興奮,見到他的興奮。我感覺的到心一直在“砰砰”地激烈跳動,像是在不停地告訴我它的喜悅。
“我來拿點東西,沒想到你在。”他看着我說,接着徑直走到我的桌前看着我。
“我在寢室無聊,接着在這看書。”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那是我第一次因爲他羞澀。
“你沒回家啊?”
“沒啊,不然幹嘛在這啊?你不是也沒回嗎?”和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都不敢看他,那種心理像極了我第一次跟周浩說話時的羞澀。
“本來要回的,但是我舅舅叫我別回了,我就沒回了。”
“我是一直都很少回家。”
“哦。你們寢室就你一個人嗎?”
“恩。”
“你不害怕啊?”
“還行,白天就在班上裡看看書,晚上回去就睡,也沒什麼,習慣了。”
“怎麼不出去逛逛?”
“無聊,也不知道逛哪兒去,大多數地方都逛過了。”
我一直都沒有看他,卻突然感覺到他在我的旁邊坐了下來。我的心跳得更厲害了,我不知道因爲什麼,但是那是欣喜的徵兆。
有那麼幾分鐘,我們一直都沒有說話,我實在矛盾,既希望他離開,又希望他留下,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這樣的寂靜讓我覺得有那麼一點的尷尬。“你不是來拿東西嗎?”我擡起頭來問他,卻看到他在拿着我的一本雜誌在看。
他把視線從雜誌上挪開,接着看着我說:“是啊,但是我不想那麼快回去,就在這陪陪你吧。”
聽到他的那一句話,我感覺到臉上有些微微的發燙,原來他是真的因爲我才留下來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就像灌了蜜一樣甜絲絲的。
看着的書也變得恍惚,突然想起毛敏和暮雪說的話來,原來我是真的喜歡上了他,是真的日久生情了。
不管他曾經怎樣的不堪,不管曾經我怎樣地喜歡着周浩,也不管曾經我們是怎樣的陌生,如今,我是真真正正的喜歡上了他。
不知道是因爲他絡繹不絕的信,還是因爲他綿延的溫柔,還是因爲他含蓄的關心,反正就那樣在不知不覺中,我喜歡上了他。
我似乎是承認了,也似乎是面對了,所以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我要回去吃飯了,你怎麼辦?”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問我。
“啊?你去啊,不用管我。”我有些不情願地說着,似乎喜歡那種被他陪着的感覺。
“你不吃啊?”
“吃啊,我一會會出去吃,你快回去吧。”
“哦,那我走了。”他說完就站起來向外走去。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竟然有些不捨,落寞的感覺也頓時油然而生。
“下午我還來陪你。”走出去的他又回頭跟我說了那麼一句,還不等我回答,他就離開了。看着還在晃悠的門,我的心情似乎因爲那麼一句話的滋潤而變得平復了。那一刻,我多麼期盼着下午的來臨。
那天下午,展勝明的確來了,我也等到他來了。那一天,我過得很開心,雖然我們沒有說上幾句話,也沒有太多深入的話題要聊,但是我知道我的心裡是很開心的,那種開心完全超越了平時的開心。
第二天的時候,我還是去了班上,只是希望他還會再來,可以再陪我一天。那個時刻的我們,很安靜。沒有別人的騷擾,沒有別人的閒言碎語,沒有別人的猜忌,更沒有別人的指指點點。那樣的感覺,是愜意,是幸福的。
最後他還是來了,但是他給我的不是靜謐,而是讓我陪他去買東西。從來沒有男生邀我一起逛街,也從來沒有和男生逛過街,那時的我覺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開心的,所以我答應了。
我們一起去了滬城,逛了一個下午,具體的也沒買什麼,就買了一個白色的護腕。展勝明特別喜歡打籃球,他打的籃球也很好,我一直以爲那個護腕是爲他自己買的。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們一言不發地走着。一步一步,我覺得自己的步子很輕快,或許是因爲心情好就沒有了壓力。
“小肖——”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我回頭看着他。
“什麼事?”
他朝我走過來,接着在我面前站定。
“把你手伸出來。”
“嗯?”
“把你的手伸出來。”
“幹嘛?”我把手伸給他。
他什麼也沒說,拉起我的手,接着直接把剛剛買的那個白色護腕套在了我的手上,雖然有些大,但是還不至於掉出來。戴完以後,他放開我就朝前走去。
我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看他,頓時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我微微一笑,接着也慢慢地朝前走去。
白色的護腕在冬日裡柔和的日光的照耀下,微微的閃着耀眼的白光。我低頭看着那個雪白的護腕,彷彿看到了在腕上慢慢生成的幸福。
原來,這就叫幸福,簡單的幸福。
“大腦殼,你傻笑什麼?”方芳碰了我一下,看着我問我。
“沒有,呵呵。”我被她的觸碰驚得從回憶中醒過來。
“沒有?我明明看見了。”她依然不依不撓。
“沒有,真的。”我微笑地看着她,企圖用笑來掩飾我的內心。
“好吧,不說算了,你繼續傻笑吧。”她譏諷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回頭做自己的事。
看着她放棄了詢問,我鬆了一口氣。
我是真的在傻笑,但是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們關於展勝明的事,關於我和展勝明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