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殼,你不要生氣了,我今天不是不去找你,是我哥不讓我出來啊。對了,你一個下午幹嘛去了?”她在我身後叫道。
“沒有,在花園裡發呆呢。”我說着放開了她,感覺自己很悲傷。
“你放心,我們離得很近,我會經常去找你的。”
“嗯。”
“我過來跟你睡吧。”
“嗯。”
“展勝明呢?”
“死了。”
“終於不是‘嗯’了。”
“嗯。”
“哎。”
……
我拉着毛敏的手,慢慢地向寢室走去。那一刻,我什麼話也不想說,因爲我知道她會懂我的感受。
那一刻,那些時候,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有人說,緣分天註定。
夏當和洛娃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也相信緣分,相信那是一場冥冥中的安排,所以我纔會遇上他,纔會傾心於他。
我相信那是天註定,即使支離破碎的回憶,夜夜纏繞着我的身心,吞噬着我的內心,最後慢慢地死去。
即便不是破鏡重圓,即便是形同陌路,最後,我終相信。
天註定,不可違。
以前我是一個愛挑戰的孩子,什麼都要爭一個高下,那是炫耀的資本,那是驕傲的力量。可是自從爸爸撒手人寰的那天開始,我收起那些所謂的驕傲和炫耀,安心地做自己的靜中人,只求寧靜。
似乎,九月不是一個很安分的季節,九月裡的爭吵和喧鬧太多,殺戮也太多。
“每一個班級都要有一羣領導者,今天我們就安排一下領導者吧。因爲對大家都不是很熟,我先找幾個合適的擔任本班的班委,以後覺得有更合適的,再做決定,行嗎?”導師用商量的口吻對大家說道,其實他潛在的含義就是我說了算。
“行。”一聲聲應答的聲音附和着導師的決定驟然響起。
“那我點到的人站起來讓大家認識一下。班長由樑暮擔任。”
導師的話說完就感覺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後面,我也跟着看了一眼,原來是後面的一個男生,一個高大有着一頭微卷頭髮的男生。那天他穿着一件紅色的無袖球衣,看着分外的扎眼。我不喜歡紅色,可以說是討厭,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回來了,在我的心中,喜歡紅色的男生一定不是一個我喜歡的人。
“學習委員由肖娜擔任。”
講師的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我的身上,也砸在我的心上,這不是我想要的。
我機械地站了起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大家的眼神就坐下了。我對這個位子沒有興趣,對這份責任也沒有興趣。
“……”
講師的任命工作仍然滔滔不絕地進行着,我則早已馳騁在我的書裡,外面的世界真的不好。
隱約間似乎聽到講師說什麼“打掃”這類的話,接着伴着下課鈴聲的響起,我也再一次忘記了時間。
我想,如果那天,樑暮不叫我幫忙,他的手就不會留下那個牙印;如果他不奚落我,也許我們就不會相識;如果他不說那句我討厭的話,我們從此就不會那麼熟悉。
如果那樣,我們就不會相遇。
“肖娜——“我聽到叫喊聲,擡起頭來想看看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是我不熟悉的,也是我從未聽過的,有着那個時候男孩子特有的中氣,醇厚洪亮。看了半天,就只有那個穿紅色無袖球衣的男生像是在叫我,我朝他看了看,接着確定性地問了一下;“你叫我?”
“是啊,過來擦玻璃。”他惡狠狠地說,可是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惹過他。
“嗯?”
“讓你過來擦玻璃,大家都在忙,你在那閒着幹嘛。”他重複了一遍,聲音帶着嘲諷。
我不以爲然,看了一下週圍,原來我又忘了時間。
“哦。”我應聲答道,接着放下書,站起來朝他那邊走去。
那邊的人都是男生,我又不認識他們,這纔想起那個可惡的男生就是新任的班長。我最近心情特別差,我煩躁地擦着玻璃,剛剛他的聲音讓我想起了那個消失不知何方的人。我使勁地擦着,彷彿那就是我一直尋找的目標,一見到他就恨不得讓他碎屍萬段。
“啊——”我知道那是聲慘叫,接着伴隨着水桶“砰砰”碎裂的聲音。
“同學,你幹嘛?”這才發現樑暮就站在我的旁邊,他正對着我大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水,那是我剛剛打翻濺出來的,悉數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你到底在搞什麼?只是叫你擦一下玻璃,你至於嗎?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他邊擦着身上的水邊沒好氣地說。
我從小到大最討厭別人說我養尊處優,殊不知我受的那些苦有幾個人知道?“你說什麼?你說誰養尊處優呢?”我本來是覺得自己有愧的,可是他的那句話把我激怒了。
“說你養尊處優,連玻璃都不會。”他鄙視地對着我說了一句。
我強忍着想抽他的衝動,這時周圍的人也被我們的爭吵聲吸引過來了。
“不就弄髒了你的爛紅色的破衣服嗎?你至於嗎?小肚雞腸的男生,我還給你道歉了。”
“我衣服破?你這個霸道的女生,自己養尊處優不說,還那麼霸道。”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把你說的話收回去。”我狠狠地瞪着他。
“我那句說錯了?我就不收,你能把我怎麼樣?”他挑釁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好久沒有再看過男生的眼睛,以前我總能看到展勝明溫柔的眼眸,不知道怎的,我又想起了他。我心裡的怒火終於被挑起。我拉過樑暮的手,不由分說地咬了下去。我心裡的火都撒在上了,所以用了全力。伴隨着慘叫的聲音和周圍吸氣的聲音,我突然清醒過來,我好像找錯了發泄的對象,遷怒了別人。我放開了他的手,卻還是看到了淤青的血絲,還好我及時想起來,不然就破了,我突然覺得有些愧疚,但是我不想去承認。
“死小妹,你竟然咬我。”他惡狠狠地看着我。
“誰叫你亂說話的,這是教訓。”我不以爲然地說。
“把你的口水擦了。”他把手伸過來。
我卻不理他,“我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只是忘了時間而已。如果你要洗衣服,我可以重新幫你洗一遍。”
說完我也不看她,徑直朝外走去,扔下了那一羣圍觀的人。
我直接去了後操場,看着那兒的一草一物發呆。
如果,你曾離開,我們現在會是怎樣的光景呢?爲什麼?我們曾經一起在這兒起誓過“永遠都在一起”,可是爲什麼你不守住我們的諾言?
我一步步地走在那塊物是人非的地面上,如果我們從來不曾分開,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結局?
九月,已近豐收的季節。
外面到處都是莊稼的香味,這是自由、成熟的季節。
“你果然在這。”
我一看,是毛敏。
“能夠知道我在這兒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我笑着說道。
“這也是。”她也笑笑,接着也上了高處,坐在了我的旁邊。
“你去過123班了?”
“恩。他們說你不在。”
“心情煩躁,下來透透氣。”
“聽聞你和你們班的班長吵架了?”
“聽誰說的。”
“路人甲。”
“死小妹,還路人甲呢。他被我咬了一口。”
“看來他是慘了。”
“哪有那麼嚴重?誰讓他嘴賤的?”
“呵呵,好,他嘴賤。你,是不是又想展勝明瞭?”
“恩。”
“不要想太多了。”
“我只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一點交代的話都沒有?”
“也許他有苦衷呢。”
“苦衷?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是,但是我是不喜歡他的混混氣息,他對你的感情,我們都無話可說。”
“哦,原來這樣。”
我看着外面的視野,一片片綠色層層疊疊地變成一點點的黃色,就像逝去的青春,慢慢地失去顏色。感情,恐怕也如這顏色一樣,褪色了吧。
“我們走吧。”
“恩。”
我站起身來隨着毛敏一起離開,只留下那一片片已經遺失的青春,不知道你們都回來的那天,我能不能坦然地原諒?
據說,我和樑暮大戰的事情變成了我們班津津樂道的話題,儘管大家都不是很熟,但是我們變成了他們之間聯絡感情的橋樑。
我那天說的話不知道是樑暮沒有聽見,還是他不屑於聽見,反正他沒叫我跟他洗衣服,只是好像更不屑於我了。
有人說,人倒黴的時候,幹什麼事情都不順。我想那天,我真的該去燒香拜佛。
講師用公平的好聽話騙了我們進行座位的大排擋,什麼按照個子和男女生來進行,我就那麼不幸地又重新坐回了樑暮的前面,我一直自信自己的個子還是不低的,但是就不知道講師哪根筋被抽到了,硬是要我坐在了第二排,樑暮那麼一個牛高馬大的人竟然坐到了我的後面,那時候的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講師一定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以後的生活一定不是很美好的。
我的同桌也換了人,或許和劉娜的那兩天根本就不算是同桌,只是搭檔而已。旁邊這個乖巧的女生纔是在這個班的第一個同桌,看着文靜、淑女。
她跟我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好冷漠,什麼都無關緊要,但是冷漠之中卻不乏溫柔的氣息。可是沒有想到你和樑暮的那場戰爭讓我們都知道其實你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溫柔,但是卻很有個性。”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溫柔,我差點沒有笑彎了腰。
“你笑什麼?我說錯了嗎?”她很奇怪地看着我。
“沒有說錯,你的話讓我聽到了歷史上對我最搞笑的評價,或許也是我外表最真實的寫照。”
“呵呵,是嗎?也許使我們大家都跟你不熟。”
“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
“你是真的溫柔。”我對她笑着說。那是真的,她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我很喜歡她。
那天我認識了一個女生,她叫呂麗芹。
我選了靠窗的那邊,那是我的最愛。我再一次遙望着那片美麗的地方。三年的時間一過,再一次遙望這片地方的時候,卻是更好的視野,俯視的美永遠都要比平時的美來得強烈。
池裡的水清了,那是我看着水面的直覺。菊花已經開始聾拉着腦袋了,看來時節快過了。只是那個人好像忘了我們的時節,是不是也會就這樣過去了呢?
有時候戰爭,不代表仇恨,而是另外一種友誼的建立。
我想,如果那時候,我不和樑暮打鬧,不和他進行無休止地戰爭,或許就不會遇到他,或許我就不會動心,或許現在我還是那麼熱衷於美好的感情。
我又想,或許我動心的那個人是樑暮,我們現在也許會在一起。
也許我和樑暮開學的那場戰爭只是一個導火線,一旦引着了,就會不休止地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