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因爲身體不適,向學校請了兩個星期的假。期間我哥和喬情來看過我幾次,我哥目的明確,就我結婚不通知家長,眼中毫無長兄爲父這個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一事進行政治批鬥。但礙於我最近心情低落,他就將目標轉移到司享身上。
奈何司享的壓力比我還大,面對數以萬字的稿子,他只能埋頭苦寫。以至於在我哥長篇大論的時候不能很好的給予表情懺悔。搞得我哥相當鬱悶:“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司享無奈擡頭:“大哥,我走心的,內心懺悔,內心戲懂不懂?”
我哥很爽快,回了他一個字:“屁!”
喬情一直坐在牀邊陪着我,說些笑話逗我開心,可惜我怎麼也笑不起來。太多事壓在心頭,解不開。
小倩更是我家的常客,並且以她爲數不多的婦科知識判斷我是“產後抑鬱”,她說流產也算產。拿了好多醫科書籍給我看,其中居然還有一本李敖寫的《陽痿美國》,我斷定她是胡拿的。而在這衆多書籍中,我竟然最愛看這本。某些微妙的心有靈犀,讓我汗顏。
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個星期過得相當漫長,人一旦閒下來,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想到處處不如意,想到已失去,然後覺得了無生趣。
上學前的最後一天,我去了一趟醫院,坐在病牀前,看着我爸仍舊毫無反應,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可能真被小倩言中,我抑鬱了。
“秦秘書,我在醫院,你能來一趟嗎?”
“好,我馬上就過去。”
半個小時前我聯繫了秦秘書,知道她應該快到了,我反而有些害怕,也許那個答案會影響我的生活,甚至是改變。
“秦秘書,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請不要騙我,我有權知道。”醫院的走廊裡靜的駭人,我的聲音也顯得異常空洞無力。
她的表情略帶猶豫,但在我的執着逼視下,她終於說了:“大師因爲傷勢,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各種商業畫展,導致公司賠償了其他文化公司大筆的違約金。你父親已經將所有的家產變賣,但只是九牛一毛,他說既然如此,這筆錢就給你結婚用,違約金他自有辦法。我一直以爲他會去向言總借錢或是讓言總幫忙擋一下,可自從知道你結婚後他就刻意避免和言總接觸,甚至那天言總回國想要見他,他也沒有去。”
原來那天他執意要我拿着的錢,是他故意留給我的遺產!不見言若鬆,也是爲了我,因爲他知道言若鬆一定會提條件,他不想連累我。
“你父親也許是壓力太大了,畢竟天價違約金不是他一個剛剛紅起來的畫師可以賠償的起的。言暢,是你的爸爸給了我第一份工作,所以我很敬重他。他的確有才,可惜伯樂不多,我對言總沒有別的感覺,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伯樂。儘管大師曾經說過他是有目的的,可我知道他可以捧紅大師,也可以幫助大師克服這次的困難。別的我不便多說,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我怎麼可能不明白。天價違約金可以要了我爸的命,也可以因爲言若鬆的一句話就一筆勾銷,他的能力我一點都不懷疑。
“我會想辦法的。”送走秦秘書,我又回到病房裡。握着我爸的手,只剩一句:“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小姐,我找你們言總,他在不在?”今天沒有看到熟悉的劉秘書,我只好禮貌又客氣的走去前臺。
“言總今天不見客。”她連頭都不太,就甩給我這麼一句話。
強忍着內心這股火又一次說道:“麻煩你去說一下,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她不耐煩的擡起頭,語氣囂張:“那你就去那邊坐着等吧,運氣好就能見着。”
突然之間好懷念小倩,如果她在這,一定會把臺子給掀了。要不是因爲沒有力氣和她發火,我也不至於一改橫衝直撞的本色,坐在這沙發上被人指指點點。
“哼,還想見言總,我還想見呢。”剛纔的囂張姐正跟她旁邊的另一位前臺小姐用着我能聽到的音頻閒聊着。
“現在的小姑娘都是這樣,見着有錢人都想往上貼,你這幾天又沒少見。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家裡有錢,還甘願爲了言總來這打工。”
搞了半天,竟然是言若鬆的一個粉絲,真是眼裡容不得沙子。可能是因爲靠近電梯門的緣故,這裡越坐越冷,還越坐越困。
連着幾天沒有睡好,難得這一覺睡的這麼踏實。夢裡有彩雲飛渡,有仙霞滿天。夢裡有幸福的一家人,有交心的朋友們。感覺身體被挪動了,這一動竟有一滴淚從眼角滑下,遂又沉沉睡去。直到聽到有人說話,迷糊着睜開眼睛,因爲有淚的緣故,眼前人的背影變得模糊。
“去跟人事部說,楊淇從明天開始不用來了,如果楊總給我打電話,就說我很忙。”
“是,我明白,我這就去辦。”劉秘書轉身欲走。
“等等,不用說我很忙,就說我不會再和他合作了。如果他一定要知道原因,就說她女兒不該得罪我的人。好了,你去吧。”
劉秘書又一次頷首,表情淡定,就像他早就知道言若鬆會這麼做。
“既然醒了,幹嘛還要裝睡。”他向我走了過來,也許是剛纔下意識的閉眼被他發現了。
“沒裝,困而已。”站起來後,想多回他兩句,卻發現剛睡醒的自己一點氣勢都沒有。在他面前,完全是弱者相。
“你身體好點了嗎?”他隨手拿起剛纔的毯子。“剛睡醒,冷的話就先披着。”
“不用了,沒那麼嬌弱。我今天爲什麼而來,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就言歸正傳吧。”
“好,言歸正傳。你想讓我怎麼做?”
“幫我爸爸,我會還你,盡我所能還你。”
他冷蔑一笑:“你覺得怎麼樣才能滿足一個惡魔?你現在什麼都給不了我,你不要忘了,你已經結婚了。”
“我不會離婚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問你,我憑什麼要幫你?我以前爲你做了那麼多事,卻讓你成爲了別人的妻子。現如今,你指望我爲別人的妻子做什麼。我不是聖人,我是惡魔,你一直都知道。”
是,我一直就知道,我怎麼會糊塗到來求他幫忙?真真是糊塗了,一塌糊塗。“打擾你了。”轉身想走,一個踉蹌,險些撞到一個花瓶。顧不上自己,用胳膊肘着地保住了花瓶,可手肘卻生疼,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氣。
“你不知道你剛剛流產嗎?”猛的被他拽了起來。“一個花瓶值得你這麼拼嗎?你可以爲父親,爲你哥,爲司享,甚至是爲個花瓶做傷害自己的事,卻不曾爲我做過一件事,哪怕是一個關心,一個問候都沒有!現在卻來求我,你就只會求我嗎?”
他本想吻過來,卻在靠近的剎那停住了,只是別過臉去:“你走吧。”
也好,如果這樣可以結束我們之間糾葛的一切,倒也乾淨利落。只是要多跑幾個地方多找點這方面的關係才行。司享,小倩雖家中富有,可是否能幫的上我還是個未知數。
手剛剛扶上門把。“等等。”我沒有回頭,相信他也沒有:“我是個失敗的惡魔,我會幫你,最後一次。”
一陣沉默。“謝謝。”
“言小姐,請等一下。”站在電梯門口,看到劉秘書急急的跑了過來。
難道是他反悔了?“你……還有事嗎?”
“言總說你身體不好,讓我送你回去,我知道你又想拒絕,可言總說了,這也是最後一次。”
只要是坐劉秘書的車,我就沒想過會沉默,眼下,他又開始滔滔不絕了。
“言小姐住院那天,我也在,不過你應該不知道。你更不知道言總的表情有多可怕,或者說是害怕。他很少上醫院,就算病了,也是在家裡解決,有時甚至就那麼病着。不管我怎麼勸,他都只是說他討厭醫院。”
討厭醫院……竟不知他也討厭醫院。
“醫生說明你情況的時候,從容如他,也開始慌了起來,甚至慌不擇言。他居然會說讓醫生儘量保住大人和孩子,還是我提醒他,醫生已經說過這個孩子不能要,必須手術。我也是個男人,做他秘書這麼久,也知道他對你的感情,我挺佩服他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真的。”
心裡像被誰揪了一下,怪怪的。也許在我的世界,他是惡魔。可在他的世界,我不見得就是天使。也許是我一直在折磨他,卻還嫌他被折磨的不夠。
一個紅燈,讓本來沉默的劉秘書又繼續說道:“你知道不和楊總合作,公司會損失多少錢嗎?也許那些錢拿來付你父親的違約金還有剩。可惜,當我和言總看到你蜷縮着睡在門口的沙發上時,我就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了。其實你不是第一個在那等言總的人,楊小姐仗着自己的父親,不知道讓多少來公司找言總的女士在那裡坐過冷板凳,可言總爲了公司從沒有說過什麼。今天,大概整個公司都在議論你的身份了。”
我的身份……是他的災星罷了。對我放手,是他最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