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午的時候,安靜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時間,說要請我去家裡吃飯,我想了下也沒啥事,就應下了。
出門的時候五點多,我給蘇雲水打了電話,讓她下班早點回來,就拜託隔壁小哥幫忙看個半小時一小時的店。
昨天我就把去安靜家的公交路線查好了,不堵車的話大概兩個小時,西邊的城市,明顯天黑的晚,所以去得晚一點也沒事。
我在公交車上七繞八繞,終於在七點半的時候到了她家,按了門鈴,開門的是申躍。
“明真,你可算來了”,他一身休閒裝,帥氣依舊的臉龐,笑得那麼陽光,我愣了一下,趕緊說:“路上有點點堵車,安靜呢?”
“在廚房呢”,申躍說着,把我讓進了門,這是個三室一廳的房子,房間是暖色調,看得出來兩人佈置得很用心。
“呃,你們訂婚的時候也沒送什麼東西,這個算是補上了”,我把買的禮物啊水果啊一股腦遞過去。
安靜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見我大包小包,佯怒道:“小真你啊,再客氣下去可就是見外了啊。”
她繫着米色的圍裙,溫婉可愛的模樣,我走過去:“這些東西量多,不見得貴,說起來也是我賺了,我來幫你做。”
安靜把我往廚房外推:“今天你是客,怎麼好讓你動手呢,我也正好給你顯擺下我的手藝,申躍,你招待好小真啊。”
申躍也說:“明真,小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你就別下手了。”
我坐在沙發上,申躍給我端來了飲料,說:“我記得你喜歡喝可樂,而且只喜歡百事,不喜歡可口可樂,這是下午特意買的。”
“你怎麼知道?”我確實喜歡喝百事,不過沒想到申躍竟會知道。
他在我旁邊離我半人寬的距離坐下:“這麼驚訝?其實我瞭解你的程度,遠比你想象中的多呢。”
我一下想到辛娜跟我說過的,申躍早就知道我喜歡他的事……
好吧,他了解的,確實比我想象中的多,我默默喝可樂,轉移話題道:“沒想到安靜還會做飯,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申躍你賺了啊。”
申躍笑起來,還是跟當年一樣,左邊嘴角比右邊翹得弧度大一些,他轉過來,看着我說:“說起做飯,明真,你的手藝可真是沒話說,我剛實習的那一年,你天天送盒飯給我,把我嘴都快養刁了。”
“呃,是嗎”,沒想到申躍提起那時候的事,廚房裡,他的未婚妻在忙碌着,雖然我送飯盒的時候,安靜跟申躍還沒有在一起,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彆扭,突然笨拙得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申躍又說了些當年我們相處的事情,說我那時候假小子的模樣,說我現在也有女人味了,我覺得今晚的申躍怪怪的。
換做以前,知道申躍記得那麼多我們之間的記憶,我不知道會激動成什麼樣子,但是現在,我明確知道了他不喜歡我,而我,也已經決定徹底放下他……
在這個時候,他爲什麼一再提起那些事……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笑着注視着我,透過鏡片,他的眼睛裡好像多了些其他東西,我莫名緊張,說:“說起來,當時能一直給你送盒飯,還得多虧了安易風呢,他可是小客棧的老闆呢,要不是他大度,讓我用廚房,還任由我‘浪費’食材,我哪裡能老給你送飯。”
“明真,你跟安易風……”
他說的是安易風,而不是哥,好像有點刻意疏遠的感覺,他的聲音裡,帶着好些不確定,我使勁點頭:“嗯,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了,話說那廝老早之前就對我心懷不軌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並沒有考慮自己到底出於怎樣的心理,過後想來,或許是爲了挽回一些無聊的自尊。
申躍明知道我喜歡他,喜歡了這麼多年,還一直裝作不知道,說實話,我其實有點怨他的,現在說了安易風的事,就是想告訴他,也是有很優秀的男人喜歡我的……
或許這樣,才能讓我不那麼卑微。
“是嗎,看來還是哥有眼光”,他推推眼鏡,說了這麼句似是而非的話。
我以幾聲乾笑應對,隨手捏着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要不怎麼說禍不單行呢,電視里正演連續劇,好死不死是男女親熱的一段戲,雖說有廣電在,絕對不會出現超尺度的畫面,但客廳裡就我跟申躍在,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彆扭,我想裝作很見過世面的樣子淡定坐着,餘光裡卻瞥見申躍在看我,於是一下關掉電視,起身:“我去看看安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
安靜見我進去,不好意思道:“小真,餓了嗎?最後一個湯馬上就好了,咱們先把這幾個菜端過去吧。”
明明什麼事都沒發生,面對安靜的時候,我卻無端心虛。
飯間,安靜還跟我碰了幾杯,我知道我那點酒品,儘量推脫,但還是喝得暈乎乎的,安靜抿嘴一笑:“小真,這酒後勁大着呢,來,多吃點菜壓一下。”
我有點頭暈,但自覺還是清醒的,倒沒有鬧出什麼笑話。
飯後又聊了一會兒,我看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於是準備告辭,安靜拉着我:“再聊一會兒吧,雖然咱們住得不算遠,但平時真的很少這麼聚聚,小真你就再待會兒吧。”
經不住她一通說,我又坐了一會兒,聽安靜跟我講精神病人的日常,樂得我忘了時間,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四十了,最後一趟公交是九點半……
唉,看來又得打車了,安靜看看時間,說:“這麼晚了,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萬一出個什麼事,我哥不跟我絕交,我心裡也過意不去,讓申躍送你吧。”
申躍無奈道:“小靜,你忘了,剛纔咱們都喝了酒。”
好吧,咱們都是熱愛祖國熱愛黨的五好青年,酒後駕駛的事堅決不會做。
我一再表示自己打車回去沒事,安靜卻非常小心,覺得我本來就暈車,還喝了酒,說什麼她都不放心,最後拖着我的手說:“小真,你住下吧,今天就住這兒了好不好?”
我看向申躍,申躍嘆口氣:“明真,小靜她喝了酒,估計是酒勁上來了,她喝多了倒沒別的毛病,就是一根筋,死倔,你就順着她吧。”
我再看看安靜,果然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但目光去迷離。
幾次三番從安靜手裡脫身不能,不得已我只好留宿在了她家。
跟蘇雲水簡單說了一下,讓她轉告大媽,麻煩她明早晚些走,我會盡快趕回去,安靜果然是醉了,拉着我讓我跟她一起睡,我看她臉頰紅紅微醺的模樣,尷尬地把她交到申躍手裡,去客房準備睡了。
跟申躍同一個屋檐下,這在以前,是我無數次幻想過的,但現在,這個屋檐下,隔壁房間裡,申躍或許正細心哄着安靜入睡。
我睜着眼睛望着虛空的黑暗裡,沒有想象中的難過。
拿出手機,果不其然,最新的一條消息是安易風跟我道晚安的,我打了過去,不知爲何,這個時候,迫切想跟他說說話。
電話響了一聲,他就接了起來:“小真?怎麼還沒睡?”
“那個,安易風,我在安靜家,太晚了他們不放心我自己回去,就住下了。”
“我去接你”,他語氣平靜地說。
我驀地眼眶一熱,果然安易風知道我此刻的彆扭與無措,黑暗裡,我搖搖頭:“不用,現在都十點多了,安靜他們也都休息了,不要吵醒他們了,我就是……”
“想我了?”那邊傳來安易風低低的笑聲。
“想你個大頭鬼”,跟安易風聊了一會兒,我不安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睡意來襲,終於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渴醒的,懶得開燈,我拿着手機下牀喝水,走到靠近門邊的時候,外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隔壁住的是安靜和申躍,我們兩個房間捱得特別近,或許是夜裡太過安靜,斷斷續續的句子傳到我的耳裡。
“你不要着急呀,上次你從家裡走了,你不知道我爸媽多誇獎你,我媽還一直說我哥了呢。”
“嗯,你放心吧,我肯定幫你說話。”
“你要是成了我嫂子就好了,麗麗。”
這個聲音,是安靜。
我愣在原地,不想去猜電話那頭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