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有穿着嫩綠衣裳的二個侍女進來,都是十六七的年紀,面容清秀,五官標緻,恭恭敬敬奉了茶水與點心,又恭恭敬敬退出去。
茶還是西湖碧螺春,但滋味更勝一籌,想必是泡茶的水是這山中的山泉水,有一股清新之氣,自是不同;點心有四碟:翠玉豆糕、香酥蘋果、杏仁佛手、桂花香糕。
蘇簾早就餓了,自然不客氣,就着茶水將點心吃了個乾淨,便有七八分飽了。
這會兒,東次間的門開了,百折不撓兄換了衣裝,施施然出來,果然氣度立刻不同。一頂寶藍色瓜皮帽,中間帽準是上好的綠玉,穿一身料子極好的福壽紋褂子,手裡還附庸風雅地拿了一把檀木骨的摺扇。
“小兄弟久候了,且隨我往臨淵閣去,宴席已經備好了。”百折不撓兄笑着道。
出正房,往東過了月門,又過了跨院,再沿着個廊子往南走了一射之地,見一荷花池,荷花池畔便是百折不撓兄口中的臨臨淵閣了。
侍女撫琴伴奏,內中大圓桌上,已經擺滿了熱騰騰的酒菜,鮑參翅肚,不可謂不豐盛,可惜蘇簾已經吃了七分飽。這番盛宴盛勢,倒叫蘇簾想起了景仁宮佟氏的生辰宴。
賓主入座,百折不撓兄笑道:“還未曾問及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蘇簾有些猶豫了,她並不想和這種達官顯貴又太多的交集,便只道:“我姓蘇,閣下呢?”
“本、本人……”百折不撓兄似乎也在猶豫該如何介紹自己。
蘇簾聞了聞杯中酒香,又看了看他那一身的衣着,便道:“閣下是黃帶子吧。”黃帶子便是宗室子弟的意思,因清朝宗室腰繫黃帶,故得此名,不過百折不撓兄現下並未繫着黃帶。
他微微露出驚訝之色:“蘇小兄弟如何曉得的?!”
蘇簾輕輕嘬了一口酒,道:“能飲得鶴年貢酒、能品得碧螺春貢茶,”蘇簾斜瞥了他一身的衣裳料子,“能穿得貢緞雲錦,還能騎着蒙古王公進貢的伊犁馬,閣下不但是黃帶子,只怕還是宗室近支貴胄呢!”
黃帶子兄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蘇小兄弟好眼力!!只不過——你認得如此多貢品,怕也不是尋常之輩吧?”
“我?”蘇簾笑了,“在下平頭百姓爾!”
黃帶子兄眨了眨眼,顯然是不信,不過並沒有太深挖。
蘇簾側臉問道:“閣下如何稱呼呢?”
“我……?”黃帶子兄低頭沉思,“你叫我‘阿福’便可!”
“噗——”蘇簾一口好酒噴了出來,神馬?阿福?!!
黃帶子兄從侍女手中接過汗巾子,擦了擦被蘇簾噴的一臉的好酒,很是怪異於蘇簾的反應。
“咳咳,抱歉!”蘇簾覺得很不好意思,你叫什麼名兒不好,叫“阿福”!記得她小時候,爺爺養的那條大黃狗就叫……“阿福”!
福爺倒也不見怪,眼中反而似有傷懷之色:“我、額娘從小就是這麼叫我的。”
蘇簾急忙擦擦嘴,“那個……令堂還健在否?”瞧他樣子,莫非已經死了娘?——蘇簾心中暗道。
福爺笑了笑,“尚健在,只是不能常常相見罷了。”
“爲何?”——難道見自己親孃還不許嗎?
福爺苦笑了笑,“恕不便相告。”
蘇簾哦了一聲,“那我就不問了。”她有秘密,福爺的秘密似乎也不少。
如此,飲過了三杯,侍女又添了盞,蘇簾卻不再動了。着鶴年貢酒她後世也曾喝過,故而熟悉這個味道,但現在的味兒更醇厚,更地道。
“蘇小弟怎麼不喝了?”
“我酒量不好。”
“無妨!醉了在爲兄這兒歇着便是了!”
“我……酒品更不好!”
蘇簾兩輩子都不是有酒量的人,酒品……她實在害怕上輩子的酒品也跟着過來了。不過福爺太熱情了,後來甚至親自給她添酒,然後半推半拿,一杯又一杯,然後——然後蘇簾就不知道然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
蘇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頭,還疼得緊!
她似乎是歇在臨淵閣旁邊的小院兒裡,牀邊守着個模樣十分標緻的侍女,她紅着秀氣的臉蛋,捧了醒酒湯上來。
蘇簾也不客氣,咕嘟咕嘟喝了,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侍女垂頭,面容羞澀,聲如蚊蠅:“巳時了。”
蘇簾暗暗一算,也就是上午十點。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裳俱全,想來就是這麼悶頭睡下的,女兒身並沒有暴露,便安心了。
侍女捏着自己的袖子,羞怯怯道:“二爺吩咐了,蘇爺若醒了,就請去正房相見。”
正院福佑堂。
福爺臉色很是奇怪,不住地打量蘇簾,又看了看她身後跟着的那個低頭只顧着害羞的侍女,便道:“蘇小弟,真是性情中人啊!”
“額……”蘇簾傻了眼,“我昨晚做了什麼?”
福爺指了指她身後的侍女,道:“她叫翠珠,長得還算有幾分姿色,我便將她送與你做侍妾吧。”
“啊?!!”蘇簾愕然驚叫,這些宗室貴胄閒着沒事兒幹,送什麼不好,居然送姬妾!!
翠珠紅着臉,羞答答福身:“多謝二爺,奴才會好好伺候蘇爺的。”
“等等等等——”蘇簾連忙叫停,“阿福兄,別開玩笑好嗎?!”
翠珠聽聞蘇簾竟然“不要”她,立刻眼中就含了淚花。
福爺咳嗽了兩聲道:“蘇小弟,你的酒品還真不是一般的不好啊……”
“我做了什麼了?”蘇簾隱隱覺得和翠珠有關。
福爺呵呵笑了,“你昨晚喝醉了之後,又唱又跳就罷了,還、還摟着翠珠,親了她好一通。”
蘇簾嘴角抽了抽,果然……她喝醉酒,要是心情不好,就會砸東西、打人,要是心情好,就會唱唱跳跳,抓着一個人就勾肩搭背親人家。
蘇簾訕訕笑了笑,“阿福兄,幸好我沒摟着你亂親……”這可是男女大防的古代,要是真有了肌膚之親,可不是小事兒!
福爺目光有些幽怨:“也差不離了,你勾着我肩膀,摸我的下巴,還埋怨說怎麼沒鬍子,該不會是太監吧……我還不到三十歲呢,當然沒蓄鬚了!”古時男子三十而立,方纔蓄鬚。
蘇簾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又看了看翠珠,這小姑娘已經泫然欲泣了,蘇簾便安慰道:“幸好我親的是你,沒親別人……呵呵,你也不吃虧啦,反正都是女人。”
翠珠瞬間驚呆了,“你、你是女人?!!”旋即便捂着臉,大哭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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