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喇氏雖然不怎麼信蘇簾,但是對自己的二嫂卻是深信不疑的,看着西魯特氏發福的面相,不由羨慕不已,便把蘇簾的話也順便牢牢記在心中,心誠祝禱、戒嗔戒怒,只要能得個阿哥,這算得了什麼?
蘇簾這話,一則是想折騰一下納喇氏,她那臭脾氣,想戒嗔戒怒可不容易!二則,也是怕萬一那藥不管用,她要是沒懷上,便可以歸咎於是心不誠、怒不戒,反正怪不到蘇簾頭上!
也是沒想到,巧的不能再巧,戲劇得不能再戲劇,年底的時候,納喇氏居然爆出有孕了!!!
納喇福晉這一有孕,再也不是那副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了,她和常寧成婚多年,盼懷孕都快盼瘋了!可偏偏納喇氏那種脾氣,說好聽的跟常寧是一路子,說不好聽點,就是王八對烏龜、針尖對麥芒。所以這些年,常寧寵着這個側福晉、那個庶福晉的,兒女蹦出來不少,卻沒有一個是從嫡福晉肚子裡出來了,可想而知納喇氏這些年有多窩火憋屈。可她卻不是個忍氣吞聲的,脾氣上來,更常寧的關係是一年一比一年僵硬,夫妻不和,懷孕當然是遙遙無期的事兒了。
西魯特氏愈發現得豐潤的臉上帶着幾分打趣之色:“昨兒還聽說,五弟陪着弟妹一起去普渡寺還願來着呢!”
納喇氏帶笑的臉上不禁害了臊,跺着腳埋怨:“二嫂!只不過是去上個香嘛!”
納喇氏這番熟婦嬌嬈的模樣,的確動人。她這番有孕,蘇簾也大約猜得出內中緣由,一則是那鹿茸白薇丸或許真的有點效用,二則最要緊的是她真的把蘇簾那戒嗔戒怒的話給聽進了心裡頭,常寧一見平日裡囂張跋扈的妻子,竟然溫柔起來了,自然覺得稀罕不已。以納喇氏姿色,稍稍性子和順一些。還怕留不住常寧在房中?
蘇簾也看得出來,納喇氏雖然脾氣不咋地,妒忌心性也頗大,但絕非狠毒之輩。且看常寧的妾侍生的兒女,一個個都健健康康的便曉得了。她的妒,在表面,不在暗處,這種人,或許不容易相處,但絕非那種會背後害人的人!所以之前,好幾次納喇氏對她言語不客氣,蘇簾也沒往心裡去。
納喇氏捧着虎皮花生吃得開胃,嘴裡讚道:“娘娘這兒廚子手藝真是好!”
因這有孕。納喇氏對蘇簾的態度算得上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了,她是把得這一胎的恩情記載蘇簾頭上了,蘇簾喝了一口奶茶道:“剛懷孕的人容易害喜,五福晉倒是好胃口,可見這個孩子是乖巧懂事的!”
納喇氏聽了。頓時歡喜地眉開眼笑,蘇簾這話也真真說中她心裡的暢快之處了。
西魯特氏笑着道:“御廚的手藝那還用說麼!”蘇簾給上的是二品乾果和二品點心,乾果有虎皮花生和怪味腰果,點心是菊花佛手酥和芙蓉香蕉卷,茶則各有不同,給西魯特氏的是楊河春綠,給納喇福晉的是白玉奶茶。
孕婦扎堆。最愛討論的便是吃食和養胎之法,蘇簾在吃上頭還是比較在行的,“那道菊花佛手酥二位福晉也不妨嚐嚐,用的是今秋最新鮮的菊花,口齒留香得緊呢!”
菊花佛手酥是蘇簾的最愛,金黃焦脆。形如佛手,入口甜而不膩、脆而不硬,有淡淡的菊花清香在口中瀰漫,這是一道極爲考驗刀工和火候的點心,楚大寬倒是還真有幾手絕活呢。
“佛手酥?”納喇氏捻起一個來。“我瞧着怎麼有點像小腳丫子?”
西魯特氏立刻瞪了她一眼,她這個五弟妹,嘴巴上就沒個把門的?
蘇簾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納喇氏手中那一枚,忍不住抿嘴:“別說,還真是像呢!就像小胖娃娃的小腳!”以前她竟然沒發現這一點,這菊花佛手酥看着是手的形狀,但若說是腳也說得過去!
一番打趣過去,倒是吃得更入口了,聊着聊着,不免就提及了宮中的事兒,尤其是納喇福晉,說話也不忌諱着些,“前兒幾日與二嫂一通去永和宮賀喜,娘娘是沒瞧見,那叫一個寒酸!孃家沒一個人能拿得出手來!”
西魯特氏忙打斷她的話:“德嬪娘娘也是可以隨便議論的!”
納喇氏哼了二下鼻子,道:“誰不曉得她那肚子是假的,還好意思一副顯擺的樣子!”然後對蘇簾說:“她那嬪位,是娘娘好心施捨,否則憑她的孃家那不爭氣的樣子,到死都混不到一個嬪主的位子!”
蘇簾肚子裡的孩子會記在烏雅氏的名下,在一些內部圈子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不能對外頭傳揚罷了。德嬪作爲包衣出身,卻榮封嬪主之人,自然少不得受人嫉妒和排擠,只不過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怨不得旁人。
納喇氏雖然還是很瞧不起包衣旗,但是蘇簾的兄長阿克敦在三藩戰場上的勇猛表現,還是很叫她入眼的。滿人好武功,有本事打仗的人,總是受人尊敬幾分的。
捻了一枚菊花佛手酥慢慢吃着,蘇簾問道:“宮裡的宜嬪產期似乎是近了?”
西魯特氏回答道:“已經足月了,隨時都有可能發動。”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底了,郭絡羅氏的肚子已經九個月,俗話說的十月懷胎那是大約的數值,按照後世,精確計算只有二百八十天,九個月多一點而已。滿九個月的胎兒,的確隨時可能生產。
西魯特氏回答了之後,又不動聲色把話題轉移開來,她算是屋裡三人中生產次數最多的,所以經驗也最豐富,“五弟妹,你懷孕月份淺,可是最該注意的時候,頭三個月,可千萬不能叫五弟跟你同房!”
納喇福晉臉上一紅:“我曉得的!”隨即一啐道,“又便宜了那些狐媚子了!”
四禧這會兒剛換了一個手爐送到蘇簾手中,今年冬天雖不是很冷,但是因爲她懷孕,炭火炭盆都上得格外早,足足的紅籮炭好幾大車地往行宮裡運。單這個屋裡就放了四個炭盆,二位福晉的打毛衣上一進來就脫了。絲毫都不覺得冷。
納喇氏不由看了看蘇簾那高聳的肚子,不由羨慕地道:“娘娘的肚子真尖啊。”
“額?”蘇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尖?哪兒有尖兒?分明是圓的!!這又不是榴蓮,還帶尖刺不成?
西魯特氏也不禁豔羨地道:“娘娘這樣的。十有八九便是個阿哥了!娘娘真是有福呀……”
蘇簾扯着嘴角笑了笑,古人的觀念還真有些怪異呢,什麼肚尖尖是男、肚子圓圓就是女,蘇簾是看不出什麼尖的還是圓的。
納喇氏嘴巴利落地道:“我看宜嬪娘娘肚子就圓潤得很,弄不好只是個公主呢!之前宜嬪娘娘的妹妹郭貴人的肚子也是那麼圓,結果就生了個公主呢!宮裡現在都在這麼傳揚呢!”
“哦?”蘇簾眼下一轉,什麼圓還是尖顯而易見是沒有什麼科學道理的,但是這個時代的人偏生就篤信這種理論!不管宜嬪懷的到底是阿哥還是公主,有這樣傳言,對她而言。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公主不如阿哥扎眼,能消弭不少嫉妒之心。宜嬪,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西魯特氏低頭抿了一口茶,不置一詞。
納喇氏卻嘴巴大得很:“一準沒錯,郭絡羅家素來是女兒比兒子多。她們家的女人保不齊不怎麼會生兒子呢!”
“這話可過了些!”西魯特氏終於忍不住瞪了納喇氏一眼,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那話要是叫宜嬪娘娘曉得了,五弟妹可又得罪人了!
蘇簾撫了撫手腕上的和田紅玉鐲子,語氣悠然道:“這生兒生女,誰能說得準呢?不到瓜熟蒂落,便是未知之數!我倒是覺得宜嬪大約能生個阿哥呢!”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個應該是五阿哥吧?
西魯特氏微微點頭:“娘娘說得在理。”
納喇氏卻撇撇嘴,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她這種性子倒也不失可愛,起碼錶裡如一,不必費心去揣度她的心思,因爲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呢。
蘇簾抿嘴道:“五福晉大約不信吧?不若我們打個賭。”
“賭就賭!”納喇氏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只不過娘娘可得拿出點好東西做彩頭呢!”
蘇簾的目光在次間中逡巡了一圈,卻發現納喇氏在盯着她旁邊紫檀木鏤雕雲紋小香几上一盆君子蘭,不由笑了,那君子蘭可是空間生長的,自然品相奇佳。因冬日蕭索。蘇簾才偷偷拿出來點綴屋內。這君子蘭,葉片足足超過三十片,齊整無比、圓頭短葉,其葉的顏色就如同碧玉一般鮮嫩欲滴,其光澤如塗了臘一般。
蘇簾便笑盈盈道:“那就賭這盆君子蘭了!不知五福晉那什麼彩頭出來?”
納喇氏咬一咬牙,揚起手上的沉香木十八子手串道:“就賭這個。”
西魯特氏不由吃驚道:“那可是你剛嫁給五弟的時候,太后賞賜你的!”
納喇氏卻一副自信自己會贏的樣子,渾然不在意,反而笑道:“額娘她可喜歡蘭花了,自己養着十幾盆君子蘭,卻都不及娘娘這一盆呢!”
得,她是已經將蘇簾的君子蘭視爲唾手可得之物了?蘇簾忍不住笑了,陳太妃性喜蘭花,蘇簾也是曉得的。大約納喇氏一早就瞄上了那君子蘭了吧?可有不好意思開口,蘇簾開口賭宜嬪肚子裡的孩子,算是切中了她的心意了。
蘇簾也打量着她皓腕上的沉香手串,瞧着黝黑烏亮,可見真的隨手佩戴了多年的樣子。蘇簾來古代也數年了,也曉得,沉香貴重程度,因顏色而分,常見的都是綠色,再好一點是深綠色,上品當屬黃色,而黑色纔是此中絕品,極爲罕有。這樣好的東西,她倒真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