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入夜,寢室內蓮香嫋娜,雲收雨歇之後,蘇簾靠在玄燁懷中,沉沉道:“宮裡太皇太后病了,是嗎?”
玄燁睜開微眯的眼睛:“是……太后告訴你的?”他叮囑過,不許底下奴才私傳,能告訴蘇蘇曉得的,想來也就只有太后了。
蘇簾輕嗯了一聲,低低道:“玄燁,你得回宮了。”
玄燁眼中亦含了無奈之色,長長道:“且拖延幾日再說吧。”
“你……回去吧。”蘇簾的聲音清淡,幾乎不可聞。
“蘇蘇……”玄燁何嘗聽不出她話中的幽沉。
“我都懂……”
玄燁煩愁上眉心,嘴裡咬詞道:“朕篤定,皇瑪嬤根本沒有大礙!”
“有沒有大礙,是太皇太后的事兒;回不回,是你的事兒。”蘇簾一言切中了要害。
玄燁良久無言。
“明天,就回吧。”蘇簾輕聲道。她的存在已經叫太皇太后不滿了,如果在讓太皇太后覺得是自己**住了皇帝,可就不好了。權衡利弊,蘇簾只能勸他早些回去。
玄燁將蘇簾攏進懷中,輕輕吻着蘇簾的額頭,“蘇蘇,給朕懷個阿哥——”
不過,這遭蘇簾到底還是沒懷上,玄燁走後的第五日,蘇簾的大姨媽再度如期而至。葉嬤嬤等人失望嘆息自是不必多說——倒是宮裡的烏雅貴人,臨盆之期一日日近了。
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貴人烏雅氏誕下玄燁的第四子,也是他來得是時候,他一出生,吳三桂便病死了,聽宮裡傳來消息,皇帝龍心大悅。另外,因太子保成已經出過天花,基本可以確定不會夭折,又因保成二字太容易重複,惹人避諱,故而決定給長子和太子改名。
大阿哥保清,改名爲胤?;太子保成,改名爲胤?;尚且養在內大臣綽爾濟家中,還沒有取名的三阿哥,命名爲胤祉;而剛剛滿月就被抱去給佟貴妃撫養的四阿哥,順帶着被取名爲胤?。
大約是礙於太皇太后的不喜,玄燁後半年,來得並不頻繁,不過常常有書信往來,綾羅綢緞、金玉珠玉也從未斷過。故而蘇簾的日子過得尚算安逸平穩。
初冬的時候,有兩位出乎蘇簾的意料的客人登門拜訪,便是裕親王福晉西魯特氏和恭親王福晉納喇氏遞了帖子。蘇簾頓時便想到了數日前,玄燁的私信,說太皇太后與太后對兩位太妃出宮榮養之事已經答允,逮到來年開春,便要擇吉日挪去二王之府了。想來,二位福晉是答謝而來吧。
叫請進了澹寧殿正殿,蘇簾的身份有些尷尬,照例她是受不得親王嫡福晉行禮,反而應該反過來給她們行禮纔是的。
西魯特氏是個長得瘦削的婦人,不過不是天然的瘦削,而是一副被病痛纏身的樣子,瓜子臉,蛾眉淡淡,雙眸如杏子,瓊鼻櫻脣,的確不失姿色,若是康健的時候,想必顏色要更增三分;納喇氏則相反,她體態豐腴,婀娜明豔,鳳眼朱脣,高鼻圓面,長得一張帶幾分富態的面相,眼角卻帶着幾分不情願和不屑之色。
待走進了,蘇簾起身相迎,而西魯特氏順手拉了她的弟妹一把,一同先蘇簾一步行萬福裡:“給娘娘請安!”納喇氏努了努嘴,內心的不喜盡顯在臉上。
蘇簾還了平禮,伸手道:“二位福晉請坐,繡屏上茶。”
西魯特氏客客氣氣道了謝,將手中捧着的平金手爐交與身上披着的厚厚的絳紫色緞子斗篷脫下交給跟隨的時候,方纔坐下:“娘娘這殿中真是溫暖如春。”又急忙笑着道:“妾身是裕親王福晉西魯特氏。”又指着納喇氏道:“這是五弟妹,姓納喇氏。”
蘇簾嘴巴上也是客氣着的:“早聞過二位福晉賢名。”
西魯特氏低頭咳嗽了二聲,急忙用茶水壓了壓,才謙和道:“娘娘過獎了。本該早些來像娘娘道謝纔是,只因妾身身子不中用,又畏懼寒冷,還望娘娘勿怪!”嘴裡說着,她便起身,鄭重福了一福。
“福晉太客氣了!”蘇簾笑着道,“兩位太妃的事兒,我當初不過隨口一提,當時皇上並沒有答允。想來是後來,念及於兩位王爺的兄弟情義,纔有此恩旨吧。”其實,她的隨口一提的太妃榮養之事,當時並不曾外泄,如今想必是玄燁特意叫裕親王、恭親王曉得,進而使得兩位福晉來與她交好。而這二位又是常常出入宮闈,在太皇太后面前有幾許分量的人物,與之交好,對蘇簾也有莫大的好處。
蘇簾又笑着問道:“宮中太皇太后與太后鳳體可還安康?”
西魯特氏溫文爾雅,回答道:“太皇太后松鶴遐齡,太后娘娘康健更盛以往。”
納喇氏不屑地撇撇嘴,語調高揚,帶着幾分挑釁:“娘娘身在行宮,倒是格外關心宮裡的事兒呢!”
西魯特氏立刻瞪了她一眼,急忙打圓場道:“弟妹說的是,娘娘賢德,自然掛念兩宮鳳體康泰!”又道:“月前,妾身進宮給太后請安之時,太后還掛念着娘娘呢!”
納喇氏嘴角一揚,輕輕一哼道:“何止是太后,連太皇太后都常常叨唸娘娘呢!娘娘可想知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如何說叨您的?”
“太皇太后的話,是可以隨便說叨的嗎?!”西魯特氏立刻打斷了她的話,隨即又起身來,朝蘇簾福了一福:“五弟妹心直口快,還請娘娘寬恕!”
納喇氏嘴裡一哼,倒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副十分不滿的樣子。蘇簾也奇怪的很,她這是頭一回見常寧的福晉,怎麼好似有仇似的?常寧是個傲嬌的,怎麼她老婆好像比他還傲嬌呢!
蘇簾側臉道:“陳太妃要搬去恭親王住着了,五福晉卻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我纔沒有呢!!”納喇氏立刻反駁道,隨即一扭頭,哼了二聲。
西魯特氏嘆息着搖搖頭,隨即又溫敦笑着親自奉上兩份帖子,道:“這是裕親王府和恭親王府對娘娘一點心意,還望娘娘不嫌棄。”西魯特氏也是生怕她這個嘴巴沒把門的弟妹再說出什麼不客氣的話,便藉口說自己病體孱弱,怕過了病氣給蘇簾,便拉着納喇氏告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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