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玄燁輕聲喚着,“不鬧了,我們和解好嗎?”
蘇簾被那愁愁綿綿的語氣弄得身軀不由一滯,卻還是埋在枕頭裡,不肯擡頭。
玄燁的手,輕輕理着蘇簾後頸上散落的青絲,長長幽幽嘆息,“你明知道,朕做不到那些的……”
是啊,她知道,她比誰都清楚的知道!!可卻偏偏一激動,把心裡憋屈了很久的話給說了出來,真真是口不擇言了。現在她後悔了,說那話,又有什麼用呢?又能改變什麼呢?反而弄得現在,她都不曉得該如何與他相處了。
“蘇蘇——”玄燁低聲喚着,語氣呢喃着愁緒,“你明知道,我是極喜歡你的。”這一回,他用的是“我”,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朕”。
蘇簾亦明白,他待她好到這個程度,的確不是一時的感興趣,而是真真有幾分喜歡的。她不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亦做不到無動於衷。
玄燁低下頭,湊在蘇簾而後,輕輕道:“蘇蘇,你做我心裡的唯一可好?”
蘇簾驟然一顫。
玄燁低低道:“朕能給你的,也只有這個而已——朕把心,只給你一個人可好?”
蘇簾鼻尖一酸,緩緩地擡起頭來,紅腫着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愁緒與期盼,驀然,心頭柔軟而酸澀起來。無論她願與不願,這對她而言,已經是所能得到的極限了。她不該有不滿,因爲她已經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那個自由自在的蘇簾,而是滿清朝的烏蘇裡蘇簾了!!
現在拒絕他,的確可以遠遠將他推開,不必去承受和無數女人共用一個男人所不可避免地帶來的情傷。但是,蘇簾竟然不由地、莫名其妙地,不肯那樣去做了。這也是她的男人,憑什麼她要推開他,將他推向旁的女人的的懷抱呢?
前世,蘇簾曾經有一個極爲要好的閨蜜,那是個美麗而睿智的女子,她嫁給了一個事業上很成功的男人。蘇簾上輩子一直都不看好那樣門不到戶不對的婚姻,後來也果不其然地發現了閨蜜的男人在外頭包了別的女人。可是當蘇簾氣沖沖地拍攝道證據,去交給閨蜜,讓她作爲離婚打官司的證據,閨蜜卻默默地將那些證據都付之一炬!她說:“我爲什麼要離婚?我憑什麼要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讓給別的女人?!”
是啊,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讓人!!當發現他有別的女人的時候,九成的妻子會選擇挽回丈夫,而不是立刻離婚。這是一個既憋屈又無可奈何的事實!
而蘇簾的境遇,偏生是無法用後世的眼光來度量的。玄燁是可以合法擁有無數女人的男人,她連第三者都算不上,宮裡的那些女人七成都是拍在她前頭的,而以後,也還會有更多。
這一點,就算她再不願意接受,也必須去接受!!!
夜深至濃,靜謐如許。
蘇簾知道她現在的選擇,將決定自己的此生。
他的目光期盼而悠長,蘇簾緊咬着嘴脣,咬得幾乎要出血。註定她管不住他的身,可如今他要奉上一顆心……她是一把推開,還是重新投入他懷呢?
有人說:感情的事,從未有公平可言,誰動心多一點,誰就吃虧多一些。然而這個時代,卻不是僅僅以動心多少來定公正的天平偏向於誰!這是男權的時代,這是一個丈夫是天的時代!!一切都註定天平必須像男人那邊無條件、無限度地偏斜!!蘇簾無可逆轉,更何況他是皇帝,男人中的至尊者。
帝王,連專情都往往爲世人所不容,何況是專一於一個女人呢?先帝何等寵愛董鄂妃,不一樣也有三宮六院,妃妾無數?誠然是帝王花心,可就算帝王想要專一,亦是做不到的!
既然無法逆轉,爲何她還要將僅僅可以把我住的他的心也推卻呢?!
咬牙,便撲進了她懷中,眼中淚花淙淙:“你喜歡我,必須比我喜歡你更多!”
玄燁柔和而寵溺地看着蘇簾,道了一聲“好”。
再咬一咬牙,威脅道:“你若是變心,我便去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玄燁依舊道了一聲“好”。
然後,蘇簾把持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終於,她還是節節敗退了……女人,註定會輸在一個“情”字上,但她要堅守住最後的一道底線:起碼要死死佔據住他那顆心!
玄燁輕扶着蘇簾的背,看着這個女人在他懷中哭得一塌糊塗,曾經他那樣討厭女人哭泣,認爲那是矯揉造作,是博寵的工具。二十五年來,他曾經習慣了娶不喜歡的女人爲後,納不喜歡的女人爲妃,曾經恨——爲何身爲九五之尊的他也必須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當一切漸漸習慣之後,他已經不認爲這世間有能夠真正叫他動心的女子。可偏偏,命數最愛捉弄人,把蘇蘇送到了他身邊,他不由自主地被蘇蘇吸引,更不由自主地對她動心,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她淪陷……
第一次嘗試到,想要將一切都捧給她的衝動!可她什麼都不要——不要位份,也不要回宮!!而他,竟然選擇了像一女人讓步,現在是他第二次讓步,卻……甘之如飴。
蘇蘇哭夠了,在他懷中鼾聲均勻。
玄燁低頭舔了她眼角還未滾落下的淚珠兒,酸的、澀的、苦的,還有一絲……是甜的。這是他的女人,是他獨佔的女人,任誰也分不去分毫,他有着強烈的獨佔欲,可他差點忘了,蘇蘇也一樣有獨佔欲。但他是帝王,唯一能捧給蘇蘇的只有一顆心而已,還好,她沒有拒絕……所以纔會哭得那樣傷心……
緊緊摟着懷中的人兒,她這個人、她這顆心如今都是屬於他的!
寢殿一片靜謐,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與心跳聲。
…………
蘇簾是被一陣?聲吵醒的,朦朧着睡眼,迷迷糊糊便瞧見,玄燁已經起了,魏珠和七八個宮女太監正在服侍玄燁更衣,那是明黃?色的九龍十二章紋朝服與累絲雲龍東珠寶頂的夏朝冠,燭光之下,依稀刺眼。
這樣的衣着,蘇簾記得在電視劇裡常看到,只不過沒有玄燁威風凜凜,側臉瞧着,不禁嘴角含了柔柔的笑。
“怎麼醒了?”玄燁掀開簾子問,“是朕吵醒你了嗎?”
蘇簾只托腮微笑着,輕輕搖頭。
玄燁眉眼也俱帶了笑意,低頭撫摸了蘇簾的額頭,捋了捋她亂糟糟的劉海兒道:“朕該去上早朝了,你且再睡一會兒,等朕回來陪你一同用早膳。”
甜甜地嗯了一聲,蘇簾便又睏倦倦陷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