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春,秀顏坊出品的三樣養顏品被列爲貢品,這一切,還得賴得芬兒這個挺着大肚子的固倫公主的一力牽線才做成的。
芬兒肚子愈發鼓起來了,可卻閒不閒來,這一日,她前來請安,便與蘇簾說叨着秀顏坊的事兒,嘴裡一邊吃着翡翠蝦餃,一邊道:“額娘,我見着那個鈕祜祿家的小丫頭了!真沒想到打理秀顏坊的居然是個才十二歲的小丫頭片子!真不知道她那小腦袋瓜裡是怎麼冒出那麼多主意的!”
蘇簾不由警惕了起來,瞧着自己閨女一鼓起肚子來就愈發智商直線下降的樣子,她就相當無語凝噎。
芬兒先是狠狠把鈕祜祿宜興比誇了一通,又道:“她還獻給女兒一架嬰兒車呢!和尋常的嬰兒車不同,雖然料子只是不值錢的黃楊木,可卻特別漂亮,底下還帶着輪子,可以推着到處走動,轉彎也一點不費勁!”
蘇簾很想翻白眼,就這麼點破東西就把堂堂大清朝的固倫公主給收買了?!成本也太低廉了點吧?蘇簾把自己閨女被人忽悠了,便道:“她好歹一個官宦格格,竟然親涉商賈之物,芬兒,你還是遠着她些吧。”
芬兒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她一個小丫頭,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會兒又沒什麼大不了了,剛纔是誰把鈕祜祿宜興比給誇上天的?蘇簾不由皺了眉頭:“她廢了那麼多心思討好你,必然有所圖謀!你這丫頭,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一懷着身子,腦袋就變笨了?!”
芬兒撅了撅嘴,顯然是對蘇簾說她變笨的話相當不贊同。“額娘,您太多心了!她不過是個四品典儀的庶女,哪兒有那個膽子敢算計我?她活膩歪了嗎?”
蘇簾略一想。這倒也是,以她現如今的身份。的確沒那個膽量,也沒那個必要去算計芬兒。只是她如此熱切地討好芬兒,肯定是懷有目的的。而這目的……蘇簾略一思忖,便想到了正主四貝勒頭上,不由脣角一勾,便生出了幾分看好戲的心思。
“不過你也得防備着些!有些不該對外人說的話,千萬不要說。”蘇簾凝聲徐徐告誡,話中若有深意。
芬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知道啦,額娘!”旋即,魅眼一勾,“她倒是問過我是如何發現牛痘的,女兒明白這種事情,不能與人說,便只含糊了過去。她也識趣,沒再多問。”
蘇簾聽着,不由暗暗鬆緩了幾分,芬兒看樣子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只是她十分自信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罷了。
蘇簾低頭看了看芬兒聳起的肚子。伸手輕輕撫摸了二下,便笑眯眯道:“快七個月了吧?”
芬兒扒拉着手指頭道:“這回要在最熱的六月裡生產了,唉。怕是有得遭罪嘍!”
芬兒一副哀怨語氣,可是臉上卻是幸福而甜蜜的,她指着自己的肚子道:“額娘,您瞧我的肚子是不是特別尖?”
“尖?”蘇簾仔仔細細瞅了,她還真沒看出來有什麼尖的。
芬兒撅着嘴巴道:“額娘!這回連我婆婆都說,我肚子尖尖,肯定是個男孩兒了!”
蘇簾張了張嘴巴,雖然她覺得這種話着實沒有半分科學依據,可是也不好打擊女兒的自信心。便聳了聳肩膀,什麼也沒說。
芬兒捧着奶茶喝乾了一盞。又轉移話題問道:“額娘,女兒來的時候。瞧着坤寧宮那兒在動土呢。”
蘇簾“哦”了一聲,坤寧宮在乾清宮是正南面,在前明的時候是皇后所居的宮殿,可是到了本朝,便只作爲帝后大婚的場所,皇后也只在坤寧宮住三日,然後便搬到其他宮殿裡了。所以坤寧宮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閒置着的,如今有些年久失修。玄燁去年年底便着內務府修繕了,到現在還沒修完呢。
看着芬兒那雙會說話的眼角,蘇簾也不由狐疑,玄燁重修坤寧宮……莫非不只是看着那矗立的宮殿太舊了?
蘇簾自語道:“這乾清宮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想召見外命婦有些不大方便,譬如蘇簾的嫂子孟佳氏常常出入澹寧殿,可是想要進宮進乾清宮就難如登天了,就算蘇簾肯一路開綠燈,這乾清宮裡三層外三層的防衛,一遍遍的盤查,就夠煩死人的了!也只有芬兒或者她幾個兒媳婦那樣的身份,進來才稍微容易些。
這點,蘇簾也曾隨口抱怨過,畢竟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嘮嗑是非常主要的消遣,可是乾清宮便防衛得太嚴密了,也太叫人無聊了些。然後,便是重修坤寧宮了。
傍晚,玄燁從養心殿回來的時候,蘇簾便問了修繕坤寧宮的事兒。
玄燁便道:“因是大修,所以要十月才能完工。到時候夫人你就可以住進去了。”
蘇簾愣了一會兒,有些傻眼,“坤寧宮那地兒,有些不太合適吧?”
玄燁不由嗤笑:“更不合適的地方,你都住過了!坤寧宮又算得了什麼?”
好吧,比起坤寧宮,養心殿和乾清宮纔是一等一要緊的地兒,只不過坤寧宮所代表的寓意太特殊了,前朝那可是中宮!只有歷代皇后才能居住啊!想着哪裡所代表的寓意,蘇簾到底沒能經受住這樣的誘惑,含笑答允了。
康熙四十四年六月初六,是個黃道吉日,也是芬兒二度臨盆的日子。生孩子的這種事情,大約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下午未時三刻,芬兒如願以償地誕下了一個白胖的小子,足足有八斤八兩重!!
得訊之後,玄燁也大懷安慰,這下子佟家嫡支總算後繼有人了!玄燁的重視,造成的直接後果是取名權的被剝奪,莫說是當阿瑪的舜安顏了,連佟國維這個曾祖父都沒有了命名權。
玄燁這個外祖父給小胖仔取名爲額爾賀,是平安康泰的意思,倒也中規中矩。
得了孫子的鈕祜祿氏也總算安分了下來,蘇簾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芬兒的問題算是徹底解決了。
於是,便再度啓程來到住着叫人舒坦的暢春園避暑。
不過緊接着,在額爾賀的滿月禮上,鬧出了一件事兒。便是和那個穿越女有關,滿月禮在芬兒的固倫公主府辦得極爲隆重,芬兒順手也就給了鈕祜祿宜興比一張請柬,可就是這張請柬給芬兒……哦不,是給四貝勒帶來極大的麻煩。
四貝勒身爲芬兒的兄長,也抽了一天時間帶着自己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去公主府參加外甥的滿月宴,原本是其樂融融的事兒。可對於鈕祜祿宜興比來說,這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上前憑藉着和公主的“交情”,成功和四貝勒搭訕上了。
不過四貝勒被稱之爲冷麪貝勒,是相當有道理的,他不苟顏色,嘴裡也格外惜字如金,所以鈕祜祿宜興比不但沒能給四貝勒一個好的第一印象,反而被去瞧額爾賀回來的四福晉碰了個正着。
若是以前的四福晉肯定會容忍下來,可是現在的四福晉可是孝敬憲皇后,她如何能容忍日後最大的仇敵居然敢當着自己的面勾引自己的男人?所以當即就說了幾句不大中聽的話,還告誡鈕祜祿宜興比,作爲一個未出閣的格格,要矜持一些!!
矜持啊矜持!!這話用來勸誡小姑娘,那可真真是打臉了!若真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肯定會羞愧得落荒而逃。可惜鈕祜祿宜興比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當即便惱火了,不過還好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不能頂撞四福晉,便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身子一個踉蹌,便柔弱地倒在了四貝勒懷裡,一副楚楚可憐模樣。
“四嫂的手帕落在了額爾賀的嬰兒車裡,我便趕忙去追四嫂,卻瞅見在薔薇花叢便,那個鈕祜祿氏竟然倒在了四哥懷裡,眼裡帶淚,一副被誰欺負了的樣子!而四嫂,那臉色都鐵青了!”芬兒繪聲繪色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
如此狗血……可惜的是男主角不安正常套路來,直接推開了不曉得“矜持”爲何物的鈕祜祿宜興比,在宜興比委屈的目光中,四貝勒只跟芬兒說了句告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芬兒又道:“四哥走得倒是痛快,四嫂卻狠狠瞪了鈕祜祿宜興比一眼,才急忙跟上四哥的步子。”
蘇簾挑眉道:“我就說了,這個小鈕祜祿氏肯定有所企圖!!”
芬兒卻一副不怎麼生氣的樣子,笑嘻嘻道:“四哥英武俊朗,得到豆蔻少女傾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嘴上如此說着,芬兒的眉頭卻是一皺,“可是小鈕祜祿氏竟然在泰哥兒的滿月宴上,耍這種心計……哼!還想着利用女兒再替她與四哥牽線,哼!!野心倒是不小!!”說着,芬兒的神色凜冽了三分。
泰哥兒便是額爾賀的乳名,芬兒極喜歡這個孩子,故而便愈發厭惡了鈕祜祿宜興比。自泰哥兒滿月之後,便不再見這個鈕祜祿氏了。沒了芬兒的門路,鈕祜祿宜興比再想要接近四貝勒就難如登天了,更何況四福晉嚴防死守,如何會再給她機會呢?
蘇簾只淡淡一笑,一副看戲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