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目光突然有些複雜,良久他才道:“朕……的確有愧於恪純公主。”
“額?”蘇簾眨眨眼,“恪純公主?!不是建寧公主嗎?”——難道金大俠又胡謅了?
玄燁“嗯”了一聲,道:“皇考十六年的時候,封她爲和碩建寧公主,但因這封號有些不大合儀制,後來便改封爲和碩恪純公主。”
原來如此,蘇簾恍然大悟——不過,不管封號是咂麼回事,不過玄燁殺了自己妹夫是事實了。
玄燁也長長嘆了一口氣,他仍然記得當初,恪純公主奔闖宮闈,跪在太皇太后慈寧宮外,苦苦哀求,太皇太后連面都不曾見,後來公主又去求已經懷有身孕的赫舍里氏,一樣是無果。他不是不憐惜公主,而是吳氏父子非殺不可!!
“朕後來晉和碩恪純公主爲和碩恪純長公主,聊以慰藉吧……”玄燁嘆着氣道。
蘇簾也覺得挺感傷的,忍不住道:“既然吳應熊非殺不可,你爲什麼要把公主嫁給他呢?”
玄燁頓時面色一僵,滿是古怪之色,伸手招蘇簾近身來。
蘇簾提着裙子便靠近了,剛一靠近,便被玄燁當頭敲了清脆的一記,他哭笑不得地道:“什麼叫朕把她嫁了?!恪純公主在皇考十年的時候便下嫁了!當時朕尚未出生呢!!你這個糊塗蟲!!”
“啊?!!”蘇簾已經顧不得額頭上的疼痛了,金大俠不是說建寧是康熙的妹妹嗎?!怎麼比玄燁大上那麼多?!難道是他姐姐?
玄燁一臉無奈至極的模樣:“恪純長公主是太宗第十四女,只因前頭的公主都已經出嫁,故而當初由多爾袞主婚,下嫁給了吳三桂之子吳應熊。”
蘇簾結巴了嘴巴:“太、太宗之女?!”如果她記性沒出差錯的話,清太祖是**哈赤,清太宗就是皇太極,而皇太極是玄燁的爺爺,那麼所謂的建寧公主竟然是玄燁的——
“建寧公主是你姑姑?!”蘇簾忍不住脫口而出,原來吳應熊不是他妹夫,而是他姑父啊!
玄燁不滿地嗯了一聲,“長公主是皇考最小的妹妹,自然是朕的姑姑。她比朕大十三歲,正好與太后同歲。”
也就是說建寧公主如今已經三十八了,這個年代三十八可不年輕了,像太后似的,有的是人已經做了祖母了。對了——蘇簾突然想起,玄燁殺的不只有吳應熊,還有個吳應熊的兒子吳世霖!
“那個吳世霖——是建寧公主生的兒子嗎?”蘇簾急忙問。
玄燁點頭,眼中漸漸隱藏去愧意,浮現出冷殺之意道:“是長公主之子,但更是逆賊吳三桂之孫!!”
蘇簾訝然,是吳三桂的孫子,可也是玄燁的表弟……這位被嬉笑怒罵於熒屏的建寧公主,竟然是如此一個苦人!丈夫、兒子皆被絞死,只餘下她一人孤苦伶仃……
政治這種東西,本就是殘酷無比的。身爲帝王,必要的時候,他必須割捨去這份血緣親情!蘇簾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去指責他,若不殺吳應熊父子,只怕會有更多人死。這是他權衡利弊的結果。蘇簾作爲局外人,當然可以冷靜地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建寧公主只怕要恨死玄燁這個皇帝侄兒了。
玄燁眸中是凜然殺意:“可惜逃了一個,未能斬殺盡吳三桂子孫……”他殺吳應熊父子,一位祭旗,二在絕吳三桂後嗣,可惜還是叫吳應熊長子吳世?逃走了。當初吳三桂也沒想到他會那麼幹脆利落地絞殺其兒孫吧?吳三桂佔據半壁江山,滿以爲他這個年輕的帝王必然會手足無措,頂多只會以吳應熊父子作爲談判的籌碼吧?
玄燁雖然對多爾袞其人很是不滿,但是對於他將吳三桂世子吳應熊以婚姻鎖在京中爲質子,還是覺得這是極好的一步棋!若無當初,便無今日他的祭旗之鬼。
可惜蘇簾已經陷入沉思,不曾聽見他那句話。
玄燁將案上奏摺收了起來,見蘇簾尚且若有所思,便伸手拉了她的手,道:“這會子你想必餓了吧?”
“嗯?”蘇簾回過神兒來,然後那小肚子便很配合地咕嚕叫了一聲。
玄燁撲哧笑了,蘇簾鬧了個大紅臉,鬧騰了這麼長時間,她的確是餓了。
“樑九功——”玄燁揚聲對外頭喊了一句,“傳膳!”
其實蘇簾並不喜歡在春暉殿陪玄燁用膳,因爲一到了他這兒,規矩就格外多。滿桌子的食物,油膩膩的不說,而且還有個食不過三的老規矩,連玄燁這個皇帝都極爲恪守,蘇簾自然也只好跟着守着這條規矩了。
用過了早膳,淨了手,玄燁道:“趁着天兒還不到燥熱的時辰,朕陪你去芙蓉池瞧瞧。”
蘇簾忙問:“不用處理政務嗎?”——雖然是來了行宮,但是蘇簾見他這幾日怎麼也要批三四個時辰的摺子。
玄燁平靜地道:“唯一的一件大事已經處理了,其餘的都沒什麼大不了。”說着便執了蘇簾的手,吩咐樑九功準備儀輿。
芙蓉池的紅臺蓮,蘇簾心儀已久,可一直怕熱、怕路遠,故而不曾去瞧,如今倒是期盼得緊。
出春暉殿殿殿門,便瞧見那頗爲浩蕩的御駕儀輿,雙龍赤團扇在前,五色九龍團傘次後,再纔是翠華蓋、九芝蓋與九龍曲柄明黃華蓋,做遮陰只用,儀輿紫檀打造,外表鎏金,裝飾華麗,寬大無比,光擡儀輿的太監便有八人,兩側有十來個綠裝宮女,提香爐、香盒、金杌等物。儀輿後頭則還跟着二三十號侍衛,執着龍傘、引幡,寶幢等物,近百號侍從、內監、宮女,皆伏跪於地,真真是氣勢非凡!
蘇簾咂舌道:“只是去芙蓉池而已啊。”
樑九功見狀,正要說道兩句,去被眼明嘴快的魏珠搶了先:“娘娘,這才只是不到十分之一的御駕鹵簿呢!您是沒見到,萬歲來行宮的時候,前頭儀仗已經到了暢春園門口,最後頭的儀仗纔剛剛從紫禁城裡出來呢!”
魏珠的話,的確不乏誇大其詞的成分,但是也可見皇帝御駕到底浩蕩到什麼程度。
玄燁卻淡淡道了一句:“這算不得什麼。”
得,原來愛新覺羅氏的男人都有裝逼屬性啊!
蘇簾目光去尋自己的肩輿,原來已經被擠到老遠的十丈開外了!正要邁腿往那邊走,玄燁卻突然拉住了她,往帝王儀輿上去。
蘇簾明白了他的意圖,急忙道:“這、這可不合規矩……”
玄燁嗤的一笑,戲謔道:“蘇蘇何時懂規矩了?”
蘇簾大?澹??脖惚恍?搶?乓煌??諏艘怯咧?希?惶?壕毆p鍔?吆暗潰骸捌穡。 ?p
屁股底下的儀輿便穩穩當當被擡了起來,樑九功再喊一字:“行——”
儀輿這才徐徐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