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婚後的第二十日,阿克佔氏入預產期一般發動臨盆了,折騰了一日,終於在六阿哥府後院生下一子,這是胤祚的長子,也是玄燁第三個孫子。皇長孫是太子側福晉所出的那個孩子,二皇孫則是大阿哥與嫡福晉所生,只比這個孩子大兩個多月。
在這點上,胤祚也算得上揚眉吐氣了,因爲他超了前頭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先一步得了兒子。三阿哥府,妻妾不少,卻一個動靜也沒有。四阿哥哪兒還稍微好一點,先後有了兩個女兒了,長女雖然夭折了,但是今年七月李氏給他生的小格格卻頗爲健康的樣子。至於五阿哥,情況和三阿哥一般無二。
臘月裡,玄燁難得抽出時間來園子陪陪蘇簾,他興致勃勃地翻着《爾雅》《說文》這幾個字典,開始琢磨自己孫子的名字,“朕已有十五子,將來孫兒肯定不少,得選個字數多偏旁才成!”
蘇簾笑眯眯道:“日字旁就挺多的。”
玄燁一聽,立刻合上了《說文》,拍案道:“妙極!!”玄燁眼冒精光,縷着鬍鬚,“不但字多夠用,意頭更好,大清如日中天,取這個偏旁自然最好不過了!!”
說着玄燁再度翻着字典,一邊拿起了毛筆,把日字旁的,意頭好的字一一羅列了出來,“蘇蘇,你來瞧瞧,咱們的孫兒選哪一個最好?”
蘇簾一看宣紙上的幾個字,暉……暉自然非常好了,可那是四阿哥家的大兒子,她有點不好意思跟人家搶,所以就略過了,後頭幾個是皙、昱、晴、曦、晗。蘇簾想了想,皙和昱沒啥特點,晴和曦聽着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所以便指了指最後頭的“晗”。
玄燁也微微頷首,道:“晗——欲明也,指雪後初晴的早晨。咱們的孫兒正是出生在冬日的早晨,的確很合適。”
順帶着,也給太子的長子取名弘皙,大阿哥長子爲弘昱,爲了低調起見,蘇簾和特意要求,先降下給大阿哥和太子兒子取名的旨意,她孫子的名字則是等到來年春天才正式下旨定下名字。
康熙三十五年的初春,天兒還有些料峭,只不過行宮裡的柳樹已經發芽了,而六阿哥府新栽的嫩柳想必也要吐翠了。正想着自己兒子,兒子便來了,還帶着自己老婆和孩子。老婆當然是他的嫡福晉,孩子卻不是他老婆生的孩子——西林覺羅氏懷裡抱着弘晗笑盈盈走了進來。
見了禮,賜坐賞茶。
弘晗已經三個月大了,比剛滿月的時候白胖了一圈,被層層包裹在雲錦小被中,只露出一張機靈靈的小臉,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骨碌碌轉着,就像墨玉嵌在白玉中一般,別提多可愛了!
蘇簾抱在懷裡,用自己臉頰蹭了二下,自是喜歡得不得了。
胤祚趁機湊上來道:“額娘,您要是喜歡,兒子就把弘晗留下來陪您!”
這話一出,蘇簾便愣住了,可西林覺羅氏卻驚慌了,她正要開口,蘇簾卻先一步一巴掌拍在弘晗他爹光溜溜的腦門子上,“啪”一聲,那叫一個清脆響亮。
胤祚哎呀痛叫着,捂着自己腦門子連連後退了數步。
蘇簾恨恨道:“你就這個不待見弘晗?纔來我這兒三回,就想着把他撂在這不要了?!有你這個做阿瑪的嗎?!”
“不是,不是!額娘,您聽兒子解釋啊!”胤祚苦着臉道,“兒子不是看您聽喜歡弘晗的嗎?留在您膝下承歡,這不是挺好的嗎?而且阿克佔氏產後傷了身子,太醫說了至少得調養一年呢!只怕是沒心力照顧弘晗。”
蘇簾聽了,怒色稍減,卻搖頭道:“光你十妹就夠鬧騰我的了!你自己兒子,還是自己好好照顧着吧!”說着,蘇簾吩咐四禧道:“我我房裡多寶格第二層上那個兩個小圓盒拿來。”
四禧忙去裡頭取了過來,那是個兩個紅木的扁圓盒子,泥金繪了精美的福祿壽三多紋,而裡頭裝着的卻不過是串桃木的十八子羅漢手串。
蘇簾親手取出來,戴在了弘晗的手腕上,因爲小孩子手腕細小,所以是繞了兩圈,方纔不會掉下來,蘇簾囑咐道:“這東西是請得到喇嘛開光過的,能保平安。記得日日戴着,誰都不許摘下來。”
西林覺羅氏忙點頭道:“是,兒媳謹記。”說完,她又擡頭看了看蘇簾,目光落在弘晗那乖巧秀氣的小臉上,微笑道:“額娘,阿克佔妹妹身子虛弱着,兒媳想着,不如叫弘晗養在兒媳院中。”
蘇簾看着弘晗,半晌沒出聲。西林覺羅氏這是想要弘晗的撫養權呀!生恩不及養恩大,這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西林覺羅氏目光熱切,她急忙趁熱打鐵道:“額娘,兒媳身爲弘晗的嫡母,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他,必定叫他健健康康長大。”
健健康康長大?蘇簾忍不住挑眉,阿克佔氏養個一年半載也就好了,怎麼西林覺羅氏卻是打算養育弘晗長大?不打算等阿克佔氏養好了,就還給她嗎?蘇簾睨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胤祚,你覺得如何?”
“這……”胤祚犯了猶豫,其實他自然是覺得暫時交給嫡福晉養着比較合適,可是之前阿克佔氏已經數次哀求他,想親自撫育弘晗。胤祚是既憐惜這個側福晉,又擔心她會因爲照顧弘晗兒不能好好養好身子。
西林覺羅氏又忙道:“太醫也說了,阿克佔妹妹需要靜養,弘晗雖然乖巧,可到底是小孩子,夜裡少不得哭鬧幾通,如此一來,如何能好好養身子呢?”
胤祚長長嘆了一口氣,對蘇簾道:“額娘,兒子覺得福晉說得有幾分道理,您覺得呢?”
蘇簾眉宇間深情淡淡,“這種事兒,你們商量着辦也就是了。”
西林覺羅氏不禁面帶喜悅之色,“是,額娘!”
蘇簾緊接着卻補充了一句:“只要阿克佔氏也不反對就成。”
西林覺羅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住了,“額、額娘?”
蘇簾撫摸着孫子那入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光滑白嫩的小臉道:“其實,你替她暫時養着弘晗也沒什麼不好,可那也得她自己心甘情願纔好,否則便是生生割離了她們母子,反而惹得阿克佔氏傷心難過,只怕更加養不好身子了,我也是怕你們好心辦了壞事。”
胤祚聽了,頓時警醒了三分,他連忙點頭:“額娘說的極是!富蘇里的確也不願意弘晗離開她身邊!”
蘇簾聽了,暗道,果然是如此。做生母的,哪個願意自己的親生骨肉離開自己身邊?便道:“既如此,就多給弘晗挑幾個忠心乳母保姆。”說罷,又指了她宮裡的二個穩重的嬤嬤去胤祚府上伺候弘晗。
看到西林覺羅氏那掩不住失望之色的眼睛,蘇簾着實擔心她嫉妒之下做出什麼事兒來,便叮囑胤祚道:“現在阿克佔氏需要養病,你有空就多陪陪嫡福晉,你們都年輕,保不齊明年就會再添一個小阿哥呢!”
西林覺羅氏聽了,頓時來了精神,眼下的確是她爭取感覺懷孕的好時機,阿克佔氏不能侍寢,另外的那個秋佳氏完全不得爺寵愛,如此便只剩下她了,她若不懷上,那簡直都沒天理了!
“對了——”蘇簾又打開另一隻盒子,道:“這一枚十八子手串,你順道替我送去四阿哥府邸,給四阿哥的小格格貼身帶着。”
“額娘!!”胤祚不滿地開口道,“什麼順道?四哥的府邸在北城,兒子的府邸在西城!簡直是南轅北轍!”
蘇簾立刻橫了他一眼,“什麼南轅北轍?不過才繞了小半個城而已,左右你也閒得很!”
胤祚只得怏怏應下:“額娘,您不曉得,四哥的性子,是越來越無聊了,整日除了唸佛,就只對着戶部那些亂七八糟的賬冊,兒子每次去,他都拉着兒子陪着他一起算賬!兒子最受不了那些東西了!”
蘇簾哼了一聲:“你要是有你四哥一半的認真勁兒,就不會是這麼個吊兒郎當的樣子了!”訓斥完了,又語重心長地道:“你都是成了家的人了,性子也該改改了!”
胤祚悶悶應了,連忙轉移話題道:“額娘,宮裡十一妹前兒又生病了!”
胤祚說得十一妹,是玄燁一個姓王的庶妃生的,排序爲皇十六女,年紀只比他兒子弘晗大一個多月,聽說生下來就不是很健康的樣子,吃藥比吃飯都多。玄燁對這個女兒根本不上心,蘇簾就更不上心了。這丫頭,估計也是個早夭的命!
於是,便淡淡道:“照着規矩,送點東西也就是了。”
胤祚忙點頭,又道:“還有十六弟也快滿週歲了,額娘你幫兒子參謀參謀,送點什麼比較好?”
十六阿哥便是宮裡的王貴人生的兒子,這個王氏據說很得寵,是玄燁二十八年南巡的時候從蘇州帶回來的漢人女子,她只是個知縣的女兒,進了宮只是個答應,一直悶聲不吭,隱形人似的過了好幾年,可是三十二年的時候生了十五阿哥,三十四年又生了十六阿哥,位份更是生一個兒子升一級,如今已經是貴人了。
想着這種事兒,蘇簾心中自然不爽,便道:“這種事兒你問我做什麼?回家跟你福晉商量去!”蘇簾大手一揮,“沒什麼事兒就趕緊走吧!趕緊把東西送你四哥哪兒去!!”——這小子,說那麼多廢話,是不是就爲了晚點走,也晚點去四阿哥府啊?!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