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那是誰呀?”
“回主子,奴婢也不認得,看穿着,似乎是沒什麼名分的,興許是太子身邊伺候的人也說不定。可要他們去打聽麼?”
“不用。我就隨口問問。咱們回吧,再往前走就越界了。”
“是。”
春天的傍晚,晚霞滿天,風很柔和。
漫步在夕陽的餘暉之中,端的是讓人心曠神怡。
唐果緩步慢行,輕輕哼起了歌兒。
一陣喧鬧聲打斷了她的興致。順着聲音一瞧,一羣小孩子,弘皙和弘暉也在其中。
弘皙和弘暉前天開始上學了。
如今這些皇孫們的尚書房學習生涯,比他們爹那一輩幸福得多。
皇家教育講究的是全才培養。
力求小孩子們將來上得朝堂、去的邊防、旱地跑得馬、水裡能抓魚。總而言之,各個是強人。
中文、外文、儒學、數學……各個科目全都涉及到,比後世的各種特長班還要全面。
好在皇帝重新整頓過尚書房,課程安排合理多了。各個年齡段分開上課,也沒再硬性要求那讀、寫、背各一百二十遍,以學會爲標準。而且勞逸結合,早晨七點上學,中午休息半個時辰,到了下午四點左右,就是騎射課。這次重新開學,皇帝特地開恩,十歲以下可以隔天改爲遊戲時間,五點放學回家。
看看那一羣撒歡的小傢伙們,唐果笑笑,現在是遊戲時間?差不多吧。弘皙和弘暉倆人在那兒打羽毛球,打得還挺像樣兒的。
她不想多停留,命跟隨小包子的一衆太監不必行禮,轉身便走。不妨弘皙撿球的時候一眼瞥見她,忙招呼了弘暉和衆小包子過來請安。
這一堆包子都在八歲以下,全是皇家幼苗,哇哈哈那一級別的。
唐果叫了起,笑道:“快放學了?這是上游戲課呢?”
遊戲課?包子們反應一下也就明白了。
弘皙答道:“回唐佳皇阿嬤的話,汗瑪法恩典,準孫兒們隔天小嬉。”
唐果點頭,“好好玩吧。”
她自己的童年亂七八糟,對小孩子實在沒有作戰經驗,不知道咋交流感情,留下一句與“吃好喝好”異曲同工的大實話,便要離開。
“唐佳皇阿嬤……”弘皙小小聲兒叫了一聲。
“怎麼了?”唐果一愣。
包子有點兒扭捏:“您可不可以……再賜給孫兒幾個手毽。”
“啊……行啊。”唐果瞧見了他拿的羽毛球——有點兒嗆毛了。
察覺到唐果的目光,小包子更不好意思:“打得太多了……兄弟們都喜歡。”
唐果笑笑:“我讓人多送些球拍和球給大家。”
小包子們很高興,唯獨一個瘦小的孩子遠遠的站着,不上前。神色之間很有些鬱憤,見唐果的目光掃過,側過頭轉開了眼神。
唐果微愣一下,有點兒眼熟,在哪兒見過?忘了。
她也不在意,轉身離去。
次日正值二月十五,大花朝。
唐果對這個沒啥概念,她只記得黛玉是花朝節出生的。
靈芝早晨端了花卉做的點心來,她問了才知道,這節日在民間比較流行,宮裡如今還不大在意。只做個玩意兒,偶爾弄些花糕應景。
唐果掰了一塊兒嚐嚐,帶點兒淡淡的花香,只能說還行,並不如何出色。
看來和慈禧那會兒的花朝宴沒法比呢。呵呵……
她這裡自娛自樂的喝茶,吃點心,靈芝在一邊笑着:“自那年宮裡的花草清理過之後,這幾年內務府在這方面小心多了。主子不大喜歡這些,梨花院落的花草還偏偏長得極好。聽他們說,去年冬天到如今,後宮裡許多主子養的花都沒活。今天大花朝,聽說賈妃娘娘和江南的幾個主子,請示了佟佳貴妃允許,要用各色綢子扎花,弄個百花會呢。”
“百花會?就是絹花展覽唄。也算是有新意了。而且得手巧才行。”唐果笑,“你們誰喜歡,結伴去瞧瞧吧。我一會兒要和十三皇女打球,然後去遛老虎,不用太多人跟着。”
靈芝幾人躬身謝過,靈芝又道:“說是後宮裡主子們無事取個樂兒,其實麼……主子忘了?今年又要選秀了。”
噢。
這是要人面假花相映紅。花香體香誘聖躬?
嘻嘻……咱也出口成章了。
不知夫君大人給不給面子去瞧瞧。
靈芝見她笑嘻嘻的不說話,遂轉了話題,道:“主子,二月十八是宜妃娘娘四十整壽。五爺、九爺已請準了旨意,在蕊珠院演半日的戲給宜妃娘娘慶壽。聽說不僅有昇平署的人,還有宮外來的戲班子。宜妃娘娘給各處的主子都下了請帖,說是大家舒散舒散,請帖剛剛送到咱們這兒來了。”
唐果點點頭,“這個是要去的。陛下也去。”
每年這些人情來往的事兒都不少。不過不用唐果自己操心,烏爾吉嬤嬤打理好,唐果點頭搖頭就行。這次宜妃生日倒是比較重要的,是這幾年來主子們裡頭第一個整生日。禮物加重,提前送過去了。
每年唐果生日,人家也都送禮,唐果覺得和上輩子見的情況差不多兒,你再加點兒利息還回去唄。好在這裡送的是物,免去了通貨膨脹帶來的計算難題。
此次宜妃四十整壽,各處的反應都差不多,宜妃在宮裡地位穩固,儘量交好不結仇爲上。更何況還有多少人上杆子巴結呢。
一堆雜事處理完,十三皇女也到了。她是來和唐果學打球的。兼替十三、十四討要球拍和球。
“十三哥和十四弟看見這個就很喜歡。可惜,弘皙他們玩的拍子太小,他倆拿着不順手,聽說我要來學這個,他倆託我來向夫人討些大的去。”
唐果笑着應了。
唐果和十三皇女打完球,已將近十一點左右,靈芝、紫芝過來服侍。唐果一瞧,身邊的人一個沒少,當值的都在。
尋思一下,估計自己不去,她們誰也不能去。假花自己見得多了,領她們去瞧瞧也好。遂和十三皇女領着人往百花會場走去。
遠遠就瞧見了。
奼紫嫣紅開遍。
不到近處細觀,真看不出來是假的。
說是百花會,估計不止百花。她們到時,還沒弄完呢。尚有宮女來往穿梭,忙着佈置。見了唐果,又是一番請安。
唐果一概免了,讓她們該做啥做啥。
唐果和十三皇女邊走邊看。不多時便見德妃、敏妃和九皇女過來了。行禮問安完畢,隨便說了幾句,各自挑自己喜歡的去看。唐果把身邊的人也打發了,只留下靈芝、紫芝。
看來主辦者真花了心思。這裡真花、假花混雜,真假難辨。真花的花香襯着,假花更添了幾分嫵媚。
唐果暗讚一聲,人才啊!
這手藝、這構思、這佈局,做個會場設計啥的,真一點問題也沒有!
一株假的綠萼梅吸引了她的目光。這一排都是梅樹,俱是一人多高。枝杈參差,暗香浮動。左右兩株,皆是真樹真花。不過唐果仍舊看着那株假的出了神。做的很精緻,倒沒有十分逼真。
唐果想的卻是:那年,自己對着綠萼梅哭了半夜,後來玄燁來了還奉獻了他一條手帕。那個時候,自己想起前世來,很傷感,總覺得這裡是他鄉異地,現在麼,落地生根了,安心處是吾鄉,果然。
“多稀奇的事兒!她怎麼不擺那副病西施的架勢了?今兒還特意換了件顏色的衣服,走路也不擺來擺去的了。”
“呵呵……你還不知道麼?前兒好不容易侍了一次寢,到最後鬧了個‘不留’!哈哈……後來花銀子打聽出來的,嫌她太弱,怕生出不結實的阿哥格格來,哈哈哈……”
三個宮女竊竊私語。她們在對面佈置花樹,樹枝隱着,又是背對,她們瞧不見唐果和靈芝、紫芝。同樣的,唐果她們也看不見那三個人的臉。
唐果被打斷了溫馨的回憶,不太高興。念及宮裡對多嘴的處罰,忍着沒出聲。可也沒了接着觀賞的興致,帶了靈芝、紫芝走人。
“不用叫她們了。讓她們多瞧一會兒吧。咱們先回去就是。”唐果阻止了要去叫人的紫芝。宮女們除非跟着主子,否則難得出來一次,唐果對這個深有體會。
她們轉過花樹,便看見阮語帶着一個宮女往西邊去了。那阮語穿了件柳黃色旗裝,上繡百蝶穿花圖樣,非常應景。且顯得她活潑亮麗許多。頭髮梳得什麼髮型,唐果不認得,但是層層疊疊的很好看。
許久不見,這阮語可少了幾分嬌弱,健康許多了呢。
唐果暗忖。突然想起剛纔宮女們的八卦,不會說的是她吧?她不是總和甄鳳珠出雙入對麼?咋單飛了呢?
懶得和這些人糾纏,唐果端起無表情的臉,一路往外走。尚未走出花會,迎頭碰上皇帝和惠妃一羣人。惠妃落後一步,跟在皇帝身邊,手裡領着個小男孩兒,正是昨日眼神陰沉、面帶鬱情的那一位。
唐果一下子想起來了,原來他是胤褆的兒子弘昱!難怪了!見過一次的,可惜沒細看就過去了。
我說呢!
呵呵……在這個小孩兒心裡,我大概屬於騎掃帚的老巫婆那一級存在。
不對,這裡不流行老巫婆。壞女人吧?
“聽底下人說果兒在這兒,怎麼,這是要回去了?”皇帝道。
“啊?是。”唐果這才發覺,自己站在那兒想得笑出聲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