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出嫁
“小姐,保重。”
月兒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沈傾歡,那般用力,似乎就連她睫毛稍稍動一下,都能牽扯出一池的淚意。
她死命咬着脣瓣,拼命告誡自己,小姐出閣的大喜日子,是不能落淚的,所以最終千言萬語千恩萬謝,到了喉頭,吐出來的也只有這四個字。
“嗯,你保重。”沈傾歡笑着拍了拍她的額頭,身後的嬤嬤已經在催促,說怕耽誤了吉日。
這還是在陳國,離結親的地點趙國隔了十萬八千里遠,真心不知道這是耽誤了哪門子吉日,不過沈傾歡也不同她計較,便牽着月兒的手,由着嬤嬤給她帶上大紅的蓋頭,一路低頭看着腳尖下了閣樓,過了迴廊,一直到東廳才停下。
沈傾歡雖是不願,但也不能違背規矩,只得硬着頭皮,走上前,將蓋着的蓋頭,掀起一角,並按照規矩,老老實實的給高高在上的坐着的薛文韜,大夫人,以及一旁的薛宏宇,薛舒青,薛彩青……這些薛家的極品們,行晚輩禮。
不得不佩服,這一家人的表面功夫做的有多好,看着明明恨意刻骨的沈傾歡,那三娘倆,大夫人,薛舒青,薛彩青居然還能陪着笑臉,格外熱絡的關照着她這一行的安全以及到了趙國之後需要注意的禮儀,甚至到最後,大夫人還扯出帕子來,硬是從那分明帶着笑意的眼底裡擠出兩滴淚意來。
而作爲一家之主的薛相爺的演技,那叫一個讓人拍案叫絕,他看着沈傾歡的眼神,分明是含着不捨的依依惜別,連大夫人眼底的笑意他都不曾有過半分。
沈傾歡扼腕嘆息,這人沒有生在她那個時代,真真是奧斯卡金像獎的損失!
一出父慈母孝,姐妹兄弟念念不捨的戲碼,楞是讓這一家人演的出神入化。
出門的時候,以薛家嫡長子薛宏毅爲首的送親隊伍已經候在了門口,沈傾歡在府上也只是遠遠看過他幾面,跟薛宏宇整日裡流連花街柳巷不同,薛宏毅同他老爹薛文韜,整個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德行,外表堂堂正正,端的在謙謙君子的做派,爲人也有禮謙遜,但實際上,府裡的成年了的姑娘,有幾個沒有被他糟蹋過?這怕是隻有他自己知道。
這些,都是沈傾歡聽月兒說的,薛家的僕人們都知道這一點,但礙於嚴酷的家規,沒有一個人敢在外人面前道出來。
薛家二公子薛宏宇雖性子無恥之極,但比起那個披着君子外表實際上做盡了做的做不得的事情的薛宏毅,他可是差遠了。
不過這些,已經不是沈傾歡現在有興趣關注的了,自踏出了這道門檻,薛家人如何跟她已經沒有半點關係。
蓋着蓋頭,看不清前路,即使身邊一左一右有千寒千琴虛扶着,但在下臺階的時候,沈傾歡還是一個不查,腳下一歪,好在她反應快,當即轉動腳腕擡腳就撐住了自己要倒下去的身形,而同一時間,她手臂上一緊,是千琴千寒失了力氣在扶她。
即使身子立馬被穩住了,但因爲她這一晃悠,本來就戴滿了髮簪幾乎插成了蜂窩的頭就也跟着這麼一晃悠,罩着的蓋頭就在這一瞬被迎面而來的風一掀,好在沈傾歡反應的快,當下擡手一扯,險險的將之繼續蓋好。
但也只這麼一瞬,就讓自己這“驚豔”的裝扮映入了迎面走上來的薛宏毅的眼簾。
不經意同他目光交錯的一眼,沈傾歡看了他眼底寫滿的錯愕。
“三妹,沒事吧?”
溫柔的聲音在身前響起,沈傾歡已經蓋好了蓋頭,入目的只有一片紅的快要溢出眼簾的大紅,垂眸所見的,也只是自己的裙裾邊,這一聲“三妹”喊的她今兒早上到現在沒有吃一口東西空空如也的胃差點痙攣。
她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答到:“是我自己不小心,讓大哥操心了,我沒事。”
“沒事便好。”
薛宏毅這才轉身,率先上馬,走到了送親隊伍的前頭。
從早上到現在,一套禮儀做完,等到沈傾歡終於被千琴千寒攙扶着上了送親的車輦,已經日上三竿。
車輦內部極爲寬敞,陳設更是想的很是周到,除開日常用具,打發時間的書本,棋盤,刺繡,樣樣齊全,可惜……沈傾歡樣樣不會。
千琴千寒也理所當然的同她上了車輦,分左右坐立。
待她坐好,送親的隊伍這纔開拔,儀仗,侍衛,以及押送嫁妝的家丁們,足足有上千人,一路浩浩蕩蕩的好不壯觀的沿着已經被人爲清空了的街道上向着城外,向着趙國的方向出發。
剛開始,沈傾歡還老老實實端端正正規規矩矩的坐着,雙手也很端莊的合攏放在膝蓋上。
隊伍一出了城門,她就一把拽下蓋頭,連同頭頂上一些個多餘的沉重的金釵玉釵一起給摘下來,再用蓋頭包好,放到了手邊,自己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看的一旁的千琴千寒一臉驚訝的,大眼瞪小眼,不理解這位三小姐這般粗魯且絲毫沒有規矩的行爲到底是爲哪般。
即便如此,她們仍舊不多嘴半句,只默默的看着沈傾歡的作爲。
沈傾歡才懶得顧及她們的想法,反正她們的存在也只是爲了監視並且脅迫她完成任務的,其他的事情,她們根本就不會插手,更不會多嘴,她眼下最重要的是調整好身體狀態,做到最佳,這樣才能找到機會捲鋪蓋走人。
只是,該怎麼逃走,如何逃走,在哪裡逃走,逃走之後又該如何躲避官府以及薛家人的追捕,諸多是事情,真真是件讓人傷腦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