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太子妃?
沈傾歡聞言,本來環抱住他的手指擡起就要惡狠狠的掐他一把,卻在觸及他背上有些嶙峋的骨頭時,一顆心驀地軟了下來。
經歷了那麼多,如果她還不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喜歡的是誰,那麼她就真的不應該叫沈傾歡而是應該叫沈豬豬了。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固然是好,但安穩的歲月裡,若沒有那個讓自己心動心安的人,那便只能是一潭死水的生活,了無生趣。
生也過,死亦過,多少艱難險阻跟此刻比起來,都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她愛的是他,想要跟他執手一生,這纔是最重要的。
幾個月以來絲毫不敢放鬆的神經,在他的懷裡找到了心安,感受到了被人小心呵護的溫暖,已經累極了的沈傾歡很快沉入了夢鄉。
再度醒來,人已經在朝鳳宮裡的雕花大牀上。
不過這一次,再沒有了那之前的畏懼和擔憂,在熟睡的這一天時間裡,秦辰煜已經將燕王宮的護衛以及宮女們都撤換了下來。
將一個國家合併,若用武力壓制性的征服將整個朝廷都血洗一番,自然是最快的解決辦法,但這並不符合秦辰煜一貫的懷柔政策。
沈傾歡穿好衣服,向身邊的侍女問道:“太子殿下呢?”
“回姑娘的話,在頤和殿接見燕國的滿朝臣子。”
“那,燕王呢?”
“這……奴婢不知道?”
沈傾歡醒過來,因爲掛念,隨口就這麼一問,卻見着宮女眼神有幾分閃躲,顯然是知道情況而不不願意透露給她,這是得了上面的吩咐?
爲什麼要隱瞞趙詢的情況給她?沈傾歡心頭一動,驀地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燕國的皇族已經被梅子墨的復仇殺的只剩下趙詢一人,而如今楚國打敗燕國,要想完全的吞併燕國並永絕後患。那麼趙詢……非死不可。
至少,站在楚國臣子的立場,會這般處置趙詢。
她有些懊惱自己爲什麼一開始沒有想到,但轉念一想。之所以沒有往這方面想,是因爲她把趙詢的安危託付給了秦辰煜,她的潛意識裡,他不會那麼做。
看到面前宮女欲言又止的神情,沈傾歡纔想到。秦辰煜不會這麼做,並不代表他的屬下不會,想到這裡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的飛快,也不等那宮女說話了,直接踩着步子往頤和殿跑。
住了兩個多月的燕王宮,對於一直想從這裡逃出去的沈傾歡,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她知道走哪條小徑能最快的到哪裡,她知道哪出宮殿有幾個暗門角房,她還知道如何避開頤和殿的正門從另一處的偏門而入怎樣才能躲開層層看守。而到達與正殿緊隔着一座紅梨木雕花屏風的偏房。
在沈傾歡將身子藏好,再去透過縫隙打量整個頤和殿內分左右兩邊跪着的一地朝臣,以及這時候背向她的秦辰煜。
她本意是想看看他們多久能商議完畢,等結束了好親口問問秦辰煜趙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不料她到的時候,下面正在議論關於趙詢的事。
左邊一羣人有穿着楚國的官府,有的身披鎧甲,看樣子是經歷了這場戰爭有功在身的將軍,右邊一羣人,則清一色的全是燕國朝臣。相比於左邊臣子們的春風得意,右邊燕臣們個個臉上都寫着惶恐和不安。
“殿下,臣以爲,留不得。”一箇中年文士樣子的楚國臣子。一身儒雅學士的氣質,跪在地上,直起身板來,擲地有聲道:“太子殿下秉持懷柔政策,昭告燕國從此歸爲我楚國版圖,燕國之民燕國之臣。從此以後也爲楚國之民之臣,任何人不得輕辱之,這一點臣絕無半點異議,但在座的諸位應該都心知肚明,燕國再如何的心甘情願歸楚,也保不齊有心人會生出亂事,而燕國皇族的遺孤便是最好用來做文章的所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所以……爲了日後我楚國的太平,爲了再不涉及戰事還百姓一個安穩,趙詢……留不得。”
最後那三個字,猶如鋼針一般扎入沈傾歡的心口,不過是一個皇族的遺孤,又何至於讓這些衣冠楚楚鐵骨錚錚的學士們如此不放過?而且她瞭解趙詢,他天性純良,志向並不在爭權奪利之上,但她瞭解是一回事,這時候滿殿楚國臣子一致認爲他不該留,卻是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子殿下,我王並無半點反抗之心,他還只是個孩子,既然殿下都說了,所有燕國子民即日起都是楚國子民,享受同等待遇,那他如今也是楚國的孩子,殿下應該給他一條活路,不然,也涼了我們一衆燕國老臣的心吶!”
燕國臣子的隊伍裡,有一名年過花甲的老臣以頭搶地,久久不肯起來,說出來的話語,也已經帶了幾分絕然,似是秦辰煜不留下趙詢,他就當場撞柱而死。
“爾等頑固,殿下仁慈,留下你們的性命甚至保留了各自的官爵,不曾想,你們居然還不懂得感恩。”一個身穿銀色鎧甲的青年男子一臉憤怒的扭向那個燕國老臣子。
殿上的氣氛一觸即發。
殿後的沈傾歡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夾雜在這樣兩股勢力的拉扯下的秦辰煜,該是要頂着多大的壓力!而且這還只是個開始,楚國的朝臣們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接納這些燕國的遺臣們,而燕國的遺臣因爲剛經歷過了國破,本就對如今的上位者保持着警惕和戒備,也難放下芥蒂坦誠衷心。
這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秦辰煜,終於動了動身子,從座位上走了下來,沈傾歡一直只是瞥着他背影,而且注意力都在滿室七嘴八舌爭執的臣子上面,這時候才發現,他今日穿了正式的明黃色太子朝服。
雖然一向覺得白黑紫三色是最適合他,能將他的高貴雍容的氣質襯托更上一層,不過今日一見,卻纔發現,身穿明黃色龍紋朝服的他,卻像是盤踞在雲端俯瞰衆生的神祗。讓人不敢生出絲毫的抗拒和牴觸。
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直讓人想俯下身來,跪拜稱臣。
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沿着玉石階一步一步的走下來,隨着他走下。所有的臣子,無論是楚國還是燕國陣營的,悉數低下了頭來,下意識的將自己的身子又伏低了幾分。
秦辰煜不看其他,徑直走到那名爲趙詢請命的老臣子面前。傾身彎下腰來,一把攙扶起他來,“肖太師是燕國三朝元老,理應受到楚國的禮遇。”
“這……”被秦辰煜稱爲肖太師的人老臣剛被秦辰煜扶起,卻又一頭叩下,聲淚俱下道:“老臣知道,太子殿下仁慈,將來也必定是一代明君,但還是懇請殿下饒我王一名,畢竟那是先王留下的唯一血脈……老臣死後亦無臉再見先王。”
秦辰煜這時候已經轉過身子。目光若有似無的飄過沈傾歡所藏身的位置,嚇的她一個機靈險些弄出動靜來,不過待她鎮定之後,秦辰煜已經很自然的別開了目光,對着滿殿的臣子,朗聲道:“從此以後再無燕王,而趙詢,大家都不用再擔心他的安危,畢竟,他是我秦辰煜未過門的妻子的弟弟。太子妃的弟弟,即是楚國未來的國舅爺,還有誰敢傷着他嗎?”
話音一落,滿殿死一般的安靜了下來。良久,在衆臣子們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還不待開口,卻聽得寶座之後的偏房裡響起砰的一聲巨響。反應迅速的衆人當即循着那聲音而去,只見鏤空了的紅梨花木屏風後似是滾下個人來,不過不等大家深究。殿前的秦辰煜已經再度走上了王座,臉上帶着笑意,反問衆人:“大家還有異議嗎?”
被那一句猶如重磅炸彈炸響在腦海裡,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
而沈傾歡貓着腰,看到大家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秦辰煜身上,這才揉了揉摔的有些痛的屁股,岣嶁着身子站了起來。
“殿下,恕臣直言,您何時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選?而且……趙詢似是已無親人在世,如何會有一個姐姐?”說話的仍舊是那個一身儒士風度的中年男子。
沈傾歡暗自將這個腦袋冥頑不化的人記下了。
秦辰煜似是已經料到他會如此一問,擡手往屏風後一招,輕笑道:“來,跟大家見個面罷。”
從秦辰煜一開口,她就已經知道,他不會傷了趙詢,所以她也就完全的放下心來,正揉着被摔痛了的屁股,抱着看好戲的態度在觀看,卻不料秦辰煜這時候卻叫到了她。
低頭瞅了瞅自己這一身衣服穿的還算整齊並無差錯,也就低頭做嬌羞狀,邁着蓮步走出了屏風,到了秦辰煜面前。
天煞的到了面前,她纔想起來, 當着這麼多文武臣子的面,她是不是要做個樣子跪拜什麼的啊?一想到要跪下給秦辰煜請安,沈傾歡忍不住自己的爪子都抖了三抖。
好在秦辰煜反應及時,不等她膝蓋彎下,就已經溫柔的擡手牽過她的爪子來,同時,對着殿外招呼道:“帶他上來。”
言罷,就見阿煦走在前,手上還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正是趙詢。
剛一進殿,就被滿殿的目光所攝,還有些渾身不自在不適應的趙詢下意識的要往阿煦的身後躲,但在飄忽的不知道該落往何處的目光最終不經意的撇到王座上的沈傾歡的時候,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一臉驚喜道:“歡姐姐!”
秦辰煜這時候也恰到好處的鬆了沈傾歡的手,沈傾歡會意,當即走下玉石階來,開心的拉着趙詢,關切道:“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殿下怕有人會傷害我,所以把我保護了起來,煦哥哥還有教我武功,殿下說,若我喜歡學醫,可以做爲引薦,將我送入神醫世家學習,收爲弟子。”
趙詢說話的語氣輕鬆且真誠,絲毫不像是作假,聽的在場的衆臣們的心底卻似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尤其是那些一開始就最爲擔心他的安危的燕國老臣子們。
沈傾歡有些寵溺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姐弟倆好的似一個人似得,看在所有人的眼裡。
這時候秦辰煜纔對滿殿被驚訝到已經啞口無言的臣子們道:“剛剛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三遍,從此再無燕王和燕國皇族遺孤,有的只有我未過門的太子妃的弟弟。”
說這話的時候,滿室的安靜裡,響起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接着,許多燕國臣子們,竟都流下了幾行老淚。
“都散了吧。”
眼看差不多,秦辰煜揮手,讓衆人都散了,一下子處理了太多事情,幾個月來都沒有睡過安穩覺的他已經是累極了。
卻在這時候,那個被沈傾歡看做是冥頑不靈的中年學士再度站起來,硬着脖子質疑道:“太子殿下身爲我楚國儲君,太子妃的人選關乎到整個楚國的社稷,豈可以如此草率的就做了決定?而且……”說着,那學士又把目光似是探照燈一般的將沈傾歡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繼續道:“身爲太子妃,也應該有着高貴的出身,敢問這位姑娘是哪家的?”
這話說的太不客氣了,擺明了是在嫌棄沈傾歡的平民身份,若換做平時被人取笑嘲弄,沈傾歡肯定還嘴,但這時候面對這麼多重臣,她是知道輕重的,不能給他丟臉,當即忍了忍,選擇了默默的捏緊了拳頭,低頭默不作聲。
她會忍,卻並不代表有人也會忍。
聞言,秦辰煜好看的眉峰微蹙,當即道:“本殿娶哪家的女兒做太子妃,是本殿和父王才能決定的,即使是有意見,要反對,也該是由父王來反對來對本殿說,這一點,曹大人,是不是僭越了?”
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但話裡的指責意思卻極重,身爲臣子,最讓君王忌諱的就是僭越,秦辰煜這一句話,狠狠一耳光,可算是完全沒有給這個曹大人半點顏面,跟他平素裡的做派完全不一樣。
驚的一衆臣子們的心都跟着撲通撲通加快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