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關於走光和獅子吼
頭很重,很重,腦海裡過電影一般的浮現出許多往日的片段,那些已經被沈傾歡自己都遺忘在角落裡的記憶,在現代生活的情景,甚至在很小的時候,還有父母在身邊的時候,所有的,已經開始記憶模糊平時仔細回想都不容易想起來的事情,這時候卻無比清晰的躍入了腦海。
而整個大腦,就跟放了一塊巨石一般,又沉又重又痛,就在沈傾歡在這片黑暗裡掙扎痛不欲生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太陽穴傳來一陣陣凸凸的刺痛,讓她猛的一個機靈,仿似黑暗裡浮現出了一抹光亮,剛剛還混沌的時空一下子豁然開朗,而她的意識也終於清醒了過來。
再睜開眼睛,看到身邊附身看着她的女子,沈傾歡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以爲是自己眼花看錯了,沈傾歡想努力眨眨眼再看仔細些,動了動眼皮,才發現,就連眨眨眼睛的動作都讓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神經痛到痙攣。
“姑娘別動,我在給你用針,可能有點疼,你忍忍就好了。”
依然是那般溫暖細膩的聲音,依然是那般讓人心情舒暢的笑容,沈傾歡下意識的擡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蘇……曉?蘇曉?真的是你嗎?”
最後一句話問出,她已經十分確定了,因爲她觸碰到了蘇曉溫熱的手掌,這一刻沈傾歡激動的一把攥着就要起身,然而,這才一動。渾身再度痛到痙攣,而她也才意識到,自己的上半身被蘇曉褪去了衣衫。這時候各個重要穴位上都插着一根根銀針。
但反應過來是一回事,因爲突然的痛感,下意識的驚呼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哎喲!”
這一嚷嚷,立馬就聽到屏風外面如疾風閃電一般闖進來一個身影,一臉焦急的看着坐在牀上半褪衣衫的沈傾歡,一邊焦急的問道:“怎麼了?”
然而,在秦辰煜闖進來看到這一幕的同時。沈傾歡也看到了他。
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間,沈傾歡覺得天都黑了……
她現在沒有穿上半身衣服。
跟!坦!胸!露!乳!完!全!沒!有!區!別!
秦辰煜保持着奔進來的姿勢,連腳都忘記了放下。從來都從容不迫的人,在這一刻忘記了反應。
而沈傾歡反應卻是極快,也顧不得胸口上還有銀針,一把扯過被子遮住。另外一隻手迅速的抓過一件身邊最順手的東西。朝着秦辰煜一把就扔了過去,同時傳過去的還有她的獅子吼:“臭流氓!”
那個以朱玉風華著稱的楚國太子就這麼不幸的被沈傾歡拋過來的玉瓷枕頭砸中,堪堪擦着束着的髮簪過去,要不是他最終反應過來及時躲開的話,只怕楚國的歷史上要留下這麼一筆:楚太子,秦辰煜,因偷看太子妃換藥而被其用玉瓷枕襲擊,擊中額頭。年僅二十五歲,卒。
被沈傾歡這一番獅吼功驚的落荒而逃的秦辰煜在手忙腳亂的躥出了屋子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從此明白了什麼叫做可怕,同時也開始盤算,成親之後,是不是要把上陽宮裡所有的玉瓷枕頭都換成鵝絨枕頭。
而目睹了全程的蘇曉早就在一邊笑的背過氣。
沈傾歡老臉上猶如被蒸汽蒸過的紅暈尚未散盡,這時候再看蘇曉笑的這麼花枝亂顫,忍不住擡起指尖來戳她的額頭,惡狠狠的道:“都是你害的!明明在給我用針卻還要把他留在屋子裡!”
“哈哈哈——這可怪不到我啊,是主上不放心,非要留在屏風外等消息,所以我才只好答應了下來,”蘇曉忍俊不禁的看着沈傾歡,“要不是姑娘你那一聲突然的驚叫,也不會嚇的主上那麼驚慌失措的闖了進來啊,不過主上的表情倒是好精彩,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果真有趣的緊!”
沈傾歡氣鼓鼓的躺了下來,任由蘇曉幫她慢慢的拔針,同時還不忘威脅道:“你不給我用針那麼痛,我怎麼會尖叫,這件事不能傳出去,否則我就沒臉見人了……唔……”
說着,沈傾歡就擡手矇住那張仍舊沒有減退半點紅暈的老臉,恨不得自己像鴕鳥一樣,可以俯下身子把腦袋縮回到翅膀裡。
蘇曉已經取回了銀針,一邊幫她穿好衣服,一邊寬慰道:“合着姑娘也是主上的人,他不會嫌棄你的。”
在沈傾歡還沒有反應過來嫌棄一詞兒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她才鬆開擋着臉的手,就見平時溫柔賢淑而且還很保守的蘇曉,這時候的目光卻往自己的胸前瞄了瞄。
只是輕描淡寫,若有似無的瞄了瞄。
但是,那意思已然是十分明顯。
這丫頭是在嫌棄自己胸小!!!
叔可忍,嫂子也不能忍!
沈傾歡一把從牀上支撐起來,嫌棄似得拍了拍蘇曉那明顯比自己傲然的胸脯,冷笑道:“哼,胸大能當飯吃嗎?胸大能上戰場嗎?胸大能手刃仇人嗎?”
也只是在同她才這般敢開玩笑的蘇曉,也被她這一番簡直不知羞羞的話語,羞紅了臉。
而門外,剛剛僥倖躲過一劫留下一條小命的某國太子,正貼在門板上,因爲放心不下她,打算第一時間探聽一些關於沈傾歡身體狀況的消息,然而卻聽到了這麼一番萬萬不該他聽到的話,一時間,那張俊美非凡的臉上,也多了幾抹難掩的紅暈和極力壓制住笑容的扭曲。
偏偏好巧不巧的是,不遠處走過來的一隊護衛,在看到太子殿下貼着門板,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而且還帶着幾分強忍着的扭曲,雙肩也在微微顫抖,不知內情的侍衛隊長。遠遠就在關切的大聲招呼道:“太子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在突然聽到那侍衛隊長這麼一嗓子詢問,一想到房間裡的她應該聽到了,而且聽到了可能是個什麼後果的時候。秦辰煜的內心在那一瞬間是崩潰的。
不等房間裡傳來響動,他就已經用他所能施展的最快的輕功,逃離了戰場。
‘哎?太子殿下這是怎麼了?七統領,我說錯話了嗎?‘
“林隊長,我建議你至少這半個月都不要再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了,否則性命堪憂啊……”
而屋子裡的沈傾歡清晰的聽到了那侍衛隊長的話,再聽到門口某人飛也似的逃離的腳步聲。然後又聽到小七和那侍衛隊長的談話,再想想自己剛剛說的那一番關於大胸的言論……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蘇曉卻在一邊已經笑岔了氣。
沈傾歡惡狠狠的戳了她幾下。才終於讓她停住了笑聲,又恢復了自己女神般端莊淑女的樣子。
沒想到久別重逢,會以這樣一種打開方式,沈傾歡覺得自己把這一輩子要丟的人都丟盡了。不能再繼續整個話題。爲了找回顏面,她立馬轉移話題,道:“我們這還是在衛國?可是你不是應該還在趙王宮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們本來還打算接下來去趙國救你和春盈的,對了,春盈呢?”
面對沈傾歡一連串疑問,剛剛還笑的前俯後仰的蘇曉這時候的眉頭卻深深的蹙了起來,語氣裡也帶了幾分無奈和恨意,“不知道趙王后是什麼打算。可能是知道了在衛王都的姑娘的身份,所以派了人將我帶到這裡。是想讓我牽制姑娘或者也說不定,但是運氣好的我在半路上遇到了楚國的伏兵,成功的擊殺了那些押送我過去的一隊趙軍,所以我就順理成章的被帶到了姑娘這裡,只是春盈……她還在王宮,自從那日姑娘和主上出了趙國王城,她就一直被趙王后軟禁,作爲脅迫我爲她做事的把柄,這一番消息,如果傳到了趙國,不知道她會不會加害春盈,我好擔心。”
聽的沈傾歡也憂心不已,她纔想起來如今衛王都的戰況,看自己面前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將軍府無疑,那麼也就是說,趙軍已經被打敗了?
“你是和你家主上一起來的嗎?我記得我暈過去之前,看到過大莽原的戰士,甚至還在人羣裡依稀看到過卓洛景天的身影,是我的錯覺嗎?”
蘇曉扶着她從牀上站了起來,笑道:“不是錯覺,這一次,主上是同大莽原聯手,破了趙軍的埋伏,最後在關鍵時刻到達了這裡,而之所以耽誤了這麼久,是因爲這當中有人作梗。”
“有人作梗?”遇到埋伏是在沈傾歡的意料之中,但是有人作梗又作何解釋?
“有人假傳君先生的消息,說楚王病重,急招主上回宮,然後打算趁着主上回去之後,率領大軍等趙軍滅掉衛王都殺了姑娘您之後再出手,而另外一支隊伍由程將軍率領前往趙王都,這一切都是有人提早預謀的。有人想要了姑娘的命,然後送自己的女兒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有人擁兵自重想要趁機拿下趙國並在太子回楚的路上設伏殺掉太子,然後自立爲王。他們各有盤算,但林大學士卻並不知道程將軍的狼子野心,只以爲是要爲了殺掉準太子妃,然後擁立自家女兒做太子。”
“而好在你家主上聰明,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將計就計對不對?”沈傾歡接話道:“你說的可是林大學士假傳旨意,要將太子召回去,目的是想借助趙軍的力量藉機殺了我,而領兵去趙國的程將軍也另有圖謀?”
將所有可能的人物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沈傾歡也就不難得出這些結論,見到蘇曉讚許的點了點頭,她的擔心卻絲毫沒有減少,林大學士的假傳旨意只要是識破了到不足爲懼,但是程將軍手握重兵,要是有想法,而且還在秦辰煜來這裡的路上設伏的話,他又是如何破解並平安到達這裡的呢?而程將軍那邊又該如何平息?不同於其他人,他手握重兵,在楚軍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這些日子,自己在衛王都裡被困,度日如年,他的日子又何曾好過,原來情況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似是看出了她的擔憂和心疼,蘇曉收拾好東西,在她身邊站好,寬慰道:“姑娘不必擔心,我相信主上自有主張,我是半路上遇到主上的,也只是知道一點皮毛計劃,他的全盤計劃應該早已成竹在胸,所以你現在安心靜養就是,比起其他,現在你的身子卻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
“我怎麼了?”說起自己來,沈傾歡纔想起來自己之前那般虛弱的狀態,完全不似是因爲耗損過度或者受了重傷所致,她之前隱隱有猜測,是因爲當日被梅子墨強迫服下的千日醉有關,本來一直被自己壓制的毒素,想等遇到了蘇曉再幫忙引導出來,而如今,幾次面對生死關頭,不得已要施展出全部內力,哪裡還有半點餘力來照顧自己體內的毒素……所以……現在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至於,如今具體糟糕到了哪種境地,她心裡也已經沒有了底。
擡眸看着蘇曉,只見一貫都自信從容的蘇曉,在面對自己這一病症的時候,也流露出了滿目的無奈。
“是不是毒入肺腑了?”見蘇曉良久不說話,自己心底裡一直隱隱有的那個猜測也就慢慢浮了出來,沈傾歡下意識的問道:“雖然今天是因爲你施針讓我精神好了許多,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胸口和肺腑的痛楚,之前也因爲這個而一直不停的咳血。”
許多看到過的電視劇裡面的橋段,主角咳血咳着咳着就掛掉了的畫面,在這一刻閃現在腦海裡,沈傾歡驀地生出一股的悲涼。
蘇曉又往沈傾歡身前走了一步,然後慢慢跪了下來,目光裡滿是疼惜和無奈道:“我會用盡生平所學來醫治姑娘的,一定。”
越是這樣,越讓沈傾歡心裡沒了底。
對自己的醫術甚是驕傲的蘇曉從來都不曾流露出這般的表情。
她深呼吸了一口,然後迅速的平復了自己紛亂的心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平靜,然後纔開口道:“那你認真的告訴我,最壞的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