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 020 彼之如玉
同時,迎面上,正對上一雙如若寒星射水的眸子,那眸子裡寫滿了日月星輝,比鑽石奪目,亦比千年寒鋒冰冷,那種冷意,是自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三分冷,三分肅殺,還有幾分遠在雲端的漠然和孤寂。
這樣的眸光撞上沈傾歡不經意間對上的眸子,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待沈傾歡被冷的下意識眨了眨眼睛,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目光已全然變成了疏離和清冷,讓沈傾歡甚至懷疑剛纔的那一瞥只是自己的錯覺。
沈傾歡掀開簾子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保持着探看的姿勢,她本意是發現有人立馬飛撲進去將之制服,拍暈或者威脅人家將馬車讓給她,但此時見到馬車中的人卻渾然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打算和動作,也渾然忘記了自己正是生死邊緣的處境。
車內鋪設着柔軟的雪色狐裘,那男子一身天青色繡着雅竹花紋的青衫,斜斜的依靠在車壁上,以手掌半支着頭,閒閒的抵在同樣是狐裘的靠枕上,猶如一隻絕美的高貴的狐,優雅從容的在雲端俯視衆生。
他即使是這樣半臥着,明明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但卻莫名讓沈傾歡生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來,讓她生出一種自己是天地間的一粒浮游,一棵草芥。
而他,是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匯聚,刀削的眉峰,恰到好處如神來之筆的五官,是這世上最迤邐的景緻,眸光一轉,便是萬千容華。
而這人,氣場之強大,也是沈傾歡前所未見的。
馬車內有陣陣的冷氣撲來,涼的她一個激靈,瞬間恢復了靈臺清明。
意識到了一件事——那般的冷,也是格外真實的。
她低頭垂眸,再看那男子,美則美矣,但面容卻是有幾分蒼白,這麼熱的天,這馬車裡居然還鋪着貂毛狐裘,就已經讓人覺得奇怪了,然而,鋪着貂毛狐裘的馬車居然還能這麼冷,比外面還冷上了幾分,在這沒有電力資源科學技術幾乎同步於原始社會的情況下,這馬車居然還能做到類似與小冰庫般的製冷效果,讓她如何不驚訝。
看着她驚訝的表情,身子仍堵在門口,手上揮出去的動作也沒有收回,那男子嘴角輕揚,露出一抹帶着玩味的笑意道:“姑娘,見你這身裝扮和這表情,是被人退婚了嗎?”
沈傾歡臉色一垮,當即想起自己的正事,一邊心頭誹謗自己一時間色迷心竅,居然只看了人家一眼就忘了自己的安危,一面心頭怒火中燒,直想把這男子按到地上痛扁一頓。
他丫的哪隻眼睛看出來本姑娘是被人退婚了?她的表情就這麼想被人退回了的棄婦麼?
還是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諷刺自己這一身裝扮和剛纔突兀的動作就應該是個被人退婚的棄婦?!
一句話說出來,就已經破壞了沈傾歡剛纔在心底剛給他定義的男神形象。
她當下沒好氣的甩了車簾子,自己提腳一蹬,不客氣的緊挨着這男子身邊坐了下來。
一邊坐下來,一邊翻檢着這馬車車壁上的暗格,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能換上的衣物。
同時自來熟的打着招呼道:“是啊,被人退婚了,所以看到我這樣一個楚楚可憐被人退婚無處可去如今又要被歹人擄去逼良爲娼的弱小女子,你是不是該伸以援手幫我一下?”
“你?楚楚可憐?”那男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重複了一下沈傾歡這話裡的幾個關鍵詞語,“弱小?女子?”半響才繼續道:“在下還真沒看出來……”
沈傾歡倒騰暗格的手頓了頓,猛的一轉頭,眼風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惡狠狠道:“不要以爲我沒有看出來,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毒舌我,小心本姑娘一個不高興把你舌頭割下來。”
是的,坐到他身邊,這股冷意越發明顯,沈傾歡才終於弄明白這馬車內的涼意是爲何。
是來自他身上。
說罷,沈傾歡示威般的對着他揚了揚手中的拳頭,但那人依然是一副從容寡淡的神色,似是根本就沒有將沈傾歡惡狠狠的威脅放到心上。
沈傾歡一時間竟也有些氣惱,心底下升騰出來的莫名的火氣,但這火氣是爲哪般,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像是爲了證實自己的推測一般,她騰出一隻手,也不看那男子什麼表情,自顧的用手背搭在那男子的額頭上,一探。
她溫潤的肌膚一碰上他的額頭,驚的她手反射性的一縮。
即使也只是那麼一下子,但那猶如冰塊般的涼意還是感染了她半個手掌,良久才緩和了些許溫度過來。
沈傾歡另外一隻手的動作也停了,索性轉過身子正視這個,剛纔即使被自己那般在這個時代的人的目光看起來不合禮數沒臉沒皮的動作來,這男子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高雅神情。
她有些擔心道:“你是發高燒了嗎?”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診斷不對,發高燒人家也是額頭燙的驚人,而此人恰恰相反,“是發低燒了,感冒了?”說完,又覺得自己的用詞可能他聽不懂,旋即改爲:“染了風寒,病的很重對不對?”
可惜,她不是醫學專業出身,不然倒可以幫他診斷一下,這樣子的情況顯然已經十分嚴重,如果耽誤了治療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雖同他只此一面,但一想到這般的人物會被這病痛折磨,沈傾歡的心竟然也生出幾分的不忍。
那男子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沈傾歡,眸光裡也帶了幾分碎冰浮雪的冷意,道:“也許罷。”
“也許罷?”這人不會對自己的病情一無所知,還是說他根本也就沒有去看大夫?而他這般的溫度,遲早都是要出問題的,作爲路人甲,沈傾歡都有些替他着急了,“怎麼能說也許罷?病了就要去看大夫,不然病怎麼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