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誰比誰更狠
身後就是出口,誠然梅子墨身手了得,但這密道這般窄,只容的下一個人通過,身前堵着趙詢,所以她可以靈活的後退幾丈趁着梅子墨來不及出手對付她的時候,趕到那出口處,只要一到了外面,她就自由了。
但,這樣做的前提是,不顧趙詢的安危。
能逃出梅子墨的魔爪能重獲自由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但這一切要以拋棄趙詢爲前提,沈傾歡做不到。
明明很簡單的一個逃脫動作就可以逃離,但她的身子和心思卻沒有絲毫的動搖,全部都系在此時趙詢的安危上。
沈傾歡有些慌亂的接過趙詢的身子,連忙解開她的啞穴,發現他並無大礙這纔來不及鬆一口氣,卻聽到梅子墨後半句話,她整個人一愣,猶如被雷電擊中了一般。
“你只會拿這個威脅我,不過也是仗着我對你的在乎。”
她以她性命作威脅,卻從沒有想過這是仗着梅子墨對她的在乎,她的出發點從來都是,大不了玉石俱焚。
他的心思她從來都看不明白,也許是她不願意看明,如今說的這麼直白,卻已經讓她覺得有些無處遁形的無措。
雖然,歸根到底起來,這並不怪的到她。
密道狹窄,能容得下一人通過,而背後則是通往自由的路口,若能堅持這一會兒,哪怕是跟他對抗一會兒。也能放的趙詢自由,沈傾歡咬了咬脣角,跟趙詢換了個位置。將他往後推了推,自己整個人攔在了梅子墨和趙詢之間。
如今她走已經不可能,能放着趙詢一個人逃出去也是好的。
這個想法在腦海裡定型,自己尚且還未出手, 對面距離她不過兩丈的梅子墨的一句話,再次將她打入了低谷:“他走了,我便少了一顆拿捏你的棋子。你以爲我會這麼傻嗎?不要妄想將他也送出去,你們一個都不能走,否則……我便毀了這密道。”
毀了這密道……
這話一出口不等沈傾歡開口。梅子墨已經擡手對着凹凸不平還有些潮溼的石壁就是一掌,他本身內力就雄厚,這一掌顯然已經用去了三層功力,當即震的本來就是在石縫裡開鑿出來的密道微微晃動。不停有石粒沙土自頭頂上方滾落。
沈傾歡嚇的趕忙驚呼:“住手!你也不要命了嗎?”
這時候。三個人都身在密道深處,如果毀了這密道,無異於將三個人都活埋在這裡,梅子墨這般的做法,無異於玉石俱焚。
那般絕然和利落,沒有帶上零星半點的遲疑,沈傾歡驚呼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再度將內力運於掌中。準備對着石壁給予更爲致命的一擊。
連死都不能逃出他的手掌,都要跟她死在一起。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若是沒有趙詢在這裡,若是沒有考慮到他的身份死在這裡會對天下造成什麼影響,在考慮到被他脅迫帶出這密道之後自己可能會遇到的遭遇和這人對自己的種種,沈傾歡真恨不得就這樣跟他一起死在這裡好了。
他狠,她同樣也不畏懼。
但她有顧慮,她有她想要保護的人,有她自覺要擔負起的責任。
而這人,是如何做到不將任何放在眼裡,談笑間就能拉着你坦然赴死的絕然的?
“我跟你回去。”不等他再一掌落下,沈傾歡已經丟了手中的匕首,乖乖的走到了梅子墨身前。
“對嘛,還是活着好,”梅子墨依然笑着,顧盼間,宛若桃紅妖嬈的容顏上,掛上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他擡手牽着沈傾歡的手,順勢扣着她的脈門,一邊往回走,一邊道:“我們回家。”
回家。
多麼溫暖的詞語,但是被他說出來,卻只是讓人覺得心寒了三
沈傾歡欲哭無淚,卻已經掙扎不得,只得拉着趙詢,跟着他乖乖的走出了密道。
而出了密道之後,她才知道,梅子墨的回家的真正含義,他沒有放着她繼續留在燕王宮,而是直接攜着她出了王宮,回了相府。梅子墨行事經常隨性而爲,但有時候卻格外的遵循他們梅家的禮制,比如婚書,比如這段時間以來都是將沈傾歡囚禁在燕王宮,而並非相府,只等她完婚當日再娶回去。
但今日卻已經是惹怒了他,已經拋卻了那些禮制,直接將沈傾歡拉進相府的馬車就一路飛馳,再不管什麼禮制什麼對於她名節不利的言語。而對於趙詢,則立即吩咐了侍衛看管了起來,再行動不了分毫。
眼看着情況變得這般糟糕,沈傾歡已經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坐在回相府的馬車上,一路出了燕王宮,在經過燕都繁華的街道時,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沈傾歡才驀地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在王宮裡坐了兩個月的牢,跟外界完全隔斷了聯繫,這時候聽着街道上商販的叫賣聲,行人的腳步聲以及撲面而來的冷蕭的空氣,都讓她感覺是新鮮的。
梅子墨倚靠在她身側,她的右手手腕雖然被他扣住,卻並不妨礙她的左手掀開一角馬車的窗簾子,隔着一角縫隙,往外看去。
往日裡覺得繁雜的鬧市街頭,這時候卻是感覺格外的親切。
“你若喜歡,成親之後,我每日裡都陪你出來走走。”梅子墨看着沈傾歡溫軟的目光放在過往的街景上面,下意識的也放柔了語氣,擡手攬過她的肩,雖然感受到了她的掙扎,卻還是強硬的將她攬在懷裡:“你跑不掉的,你越是跑,只會讓你的處境更受限制,你縱使有一千種逃跑的辦法。我不介意用一千零一種辦法將你綁回來,不惜任何手段,即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邊。”
這仿若宣誓一般的話語,卻聽得沈傾歡心底驀地一寒。
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他這般看重。
將放在街上的目光收回,沈傾歡也放棄了掙扎,任由梅子墨攬她在懷,說出來的話,卻已經是如同寒冬裡料峭的冰刀:“想不通我哪裡有半點值得梅相看重的地方,如果有。我寧願改,但你這般不計任何手段也要強取豪奪將我擄去的結果,也只能是娶得一具冰冷的屍骨。”
“好。你若死了,我依然會把你葬在我梅家祖墳,入我梅家族譜,你至死都擺脫不了我。而且。我會讓朝鳳殿所有的宮人乃至如今整個燕王宮的人給你陪葬,包括趙詢,還有我府上的,即將侍奉你的所有丫鬟嬤嬤侍衛,全部得死,如果你還是不珍惜自己也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那麼,你大可去死吧。”
說這番話的時候。梅子墨正低頭目光綿軟溫柔的看着沈傾歡,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他下意識的還低頭,在沈傾歡光潔的額頭上落下如蜻蜓點水的一吻。
她窩在他懷裡,而他攬着她腰際,分明是那般神情,分明是那般繾綣溫柔的深情,如果兩人說出來的都不是那般絕然冷肅的話來,真真是一番旖旎纏綿的景緻。
而沈傾歡的淚水,差點在這一刻奪眶而出,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將淚意逼回。
她不能哭,絕對不能。
至少,不能在這人的面前哭。
被梅子墨帶回了相府的沈傾歡更加沒有了自由,被軟禁在一個小小的院落裡,倒是安排了不少丫鬟來服侍她,但因爲有了蘭翠她們慘死的教訓,沈傾歡已經不敢跟任何一個丫鬟多講一句話了。
如今,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梅子墨貼上了死亡病毒,誰碰上都有可能被自己害死,她只能將自己關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而這個世界能被梅子墨允許介入的,也只有他自己一人。
而她自己,卻是連想死都不能。
所有的恨意惱意痛意也已經被這這種令人窒息且絕望的氛圍所澆滅,沈傾歡心底剩下的只有害怕,眼底裡能看到的也只有無盡的黑暗。
越是臨近婚期,那種擔憂和不安便越是加深一分,在這種時候,她想起遠在楚國的秦辰煜。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他在做什麼?
阿煦後來到底有沒有告訴他自己被梅子墨擄走的真相?
而他的身子,是不是也已經大好了?
燕國梅相大婚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各國,他會不會聯繫到那個被梅相所娶的女子就是她呢?
從來沒有這一刻,沈傾歡如此的思念秦辰煜,希望他來救她,雖然這個想法在她自己看來都有些自私。她從來都是一個自強自立的人,不會去想到要依靠別人來活下去,但是這一次……在所有的希望能力驕傲堅持悉數被梅子墨毀掉之後,她便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覺得自己曾經想過的在這亂世裡好好生存下來的自己竟然是那般的無知,覺得被困在這裡逃出不得的自己是那麼的無用……
從來都沒有這一刻這般否定自己。
但是,即使這樣,心底裡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還是不希望秦辰煜知道真相,不希望他來救她。畢竟這是燕國,梅子墨的勢力範圍內,若他前來,以身涉險,自己卻又不忍心。
想到此,沈傾歡痛苦抱緊了膝蓋,坐在牀上,揪心至此,卻也堅持着不肯落下一滴淚來。
房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夜幕已經降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落雪,這時候,隨着房門被帶,細碎的輕盈的雪伴隨着凌厲的風呼嘯着從外面席捲進來,冷的沈傾歡打了個哆嗦。
不過剛剛頹廢至極的心也跟着涼了涼,稍微一冷靜,她又從滿滿的悲觀絕望的負能量裡滿血復活,到底她還是個天性樂觀的人。
收拾起心思不過瞬間的功夫,在看清打開房門的那個人的時候,本來還有幾分懨懨情緒的沈傾歡一怔,一抹毫不掩飾也並未打算掩飾的驚豔光芒自眼底劃過。
梅子墨站在門外。
不同的是,他今日裡卻並未穿他從來都不換其他顏色的似火紅衣,也並沒有往日裡即使隆冬也隨意半敞着衣襟露出胸口,而是換了一席淡紫色華服,腰繫碧玉帶,那般中規中矩的穿在他身上,讓他本來就因爲容顏過於美豔而顯得有些妖嬈的人更多了幾分朱玉華貴。
他站在門外,對着外面的侍女招了招手,吩咐道:“給夫人換上。”
言罷,自己已經進了屋子,在隔着屏風的外間候着了。
而不等沈傾歡起身,得了吩咐的侍女已經捧着一套跟他身上的衣服同樣色系的淡紫色衣裙外帶裹着狐狸領的紫色小披肩過來,要給沈傾歡換上。
看着身行頭,是要打算出門?
可是天色已晚,這是要去哪兒?
沈傾歡心下不解,但卻也不抗拒,任由侍女給自己穿戴好了,便自裡間走了出來。
梅子墨背對着她,察覺到她走近,他那比桃紅妖嬈的臉上,很自然的掛上了一抹笑容:“走吧。”
說着,就要來牽沈傾歡的手,沈傾歡下意識的一避,卻還是沒有躲過,被他有些蠻橫有些霸道的握住,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梅子墨才轉過身子往外走。
掙扎已是徒勞,沈傾歡也任由他牽着自己,看看他這是要作何打算。
一直到出了府門,也並沒有上馬車,看着梅子墨走在前面高大挺拔的身量,似是就這樣靠走路去的?
心頭不解,面上依然平靜似水。
梅子墨就這樣,攜帶着她,走出了梅府所在的那條街,又轉了兩個路口,漸漸地聽得到人聲喧囂了,才轉過頭來,看着沈傾歡道:“你不好奇我會帶着你去哪裡?”
沈傾歡直接略過他的目光,看着前面街道上這時候還在穿梭着的人羣,語氣冷冷道:“梅相若想說,自然會說的。”
聞言,梅子墨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而行,並未因她冷冷的態度而生氣,反而眼底裡掛上一抹淺淺的笑容,道:“燕國有個習俗,每到冬月初三這日,平時不能出門的姑娘小姐們都會出門賞雪,逛花市,放燈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