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三年九月十八日,西曆1853年10月20日,上海城北門外人頭涌涌。◎小,..o
人羣中有蘇鬆太兵備、監督江南海關道吳健彰,也有上海地區的其他文物官員。
而另外一側則是餘勝軍軍官們,他們以林哲爲首,和往常作戰都穿着新式軍服不同,這些軍官們現在一個個也都是穿上了傳統的官袍。
畢竟餘勝軍的新式軍服只是一種內部的作戰常服,其性質類似於盔甲戰袍,而他們的正式官服還是那些傳統的官服。
在這種迎接上官的正式場合裡,就算是內心裡對清廷抱有鄙夷態度的林哲,也是不得不穿上這身殭屍官服。
如今已經是深秋時節,涼爽的江風從東邊徐徐吹來,倒也沒有讓等候的這些官員們汗流浹背。
時值正午,衆人等候多時的許乃釗終於是抵達上海北門外。
見許乃釗到了,林哲、吳健彰等人當即領着各自的屬下上前迎接,而衆人中品級最高的三品候補道林哲自從走在了最前頭。
“許撫臺一路辛苦了!”林哲上仔細打量着這個許乃釗,此人五十多歲穿着二品大員的官袍,和很多高級官員們一樣,從此人的外表上,很難看得出來此人的真正性格或者想法。
林哲打量着這個許乃釗的時候,許乃釗也是眯着眼打量着這個年輕的餘勝軍統帥。
對於林哲,身居高位的許乃釗自然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的多,自從林哲率軍北上湖州,長興和太平軍首次交戰後,林哲的名字就已經被許乃釗所知。
後續林哲又是在廣德、泗安和太平軍先後交戰,並且以少勝多取得大捷,成功的擊潰太平軍一個軍的南下攻勢。
這數次戰役不僅僅讓林哲獲得了黃宗漢的重視,併爲他報功讓林哲從正四品升到了正三品,同樣也是讓他的名字在江南一帶官場上廣爲流傳。
畢竟江南地區乃是清軍和太平軍相互對持的主要地區,大小戰役打了無數次,而歷來都是清軍敗多勝少。
對於太平軍的戰鬥力,許乃釗更是有着直觀的體驗。
因爲他不僅僅是江蘇巡撫,同時他還是江南大營幫辦,雖然是個文官但是也多次率軍作戰,並一度試圖收復鎮江,只是最後慘敗而歸,太平軍交手多次的許乃釗可是非常清楚:那些賊軍不好打!
然而這個林哲在浙北卻是以少勝多,連戰連捷,雖然林哲在浙北的小規模軍事勝利沒能改變清軍在江南地區的整體劣勢。
但是在清軍一片慘敗的大環境裡,林哲的勝利就顯得非常出衆了,其實不僅僅是黃宗漢重視他,許乃釗關注他,實際上江南官場的很多督撫大佬都是記住了林哲和他的餘勝軍。
如果沒有對林哲和餘勝軍之前的戰績有所瞭解,許乃釗也不會花費了不菲的代價把林哲的餘勝軍請到上海來打小刀會。
而事實再一次證明,這個林哲的餘勝軍是能打的。
上海小刀會起義軍雖然戰鬥力遠不如正規的太平軍,甚至連清軍都有所不如,但是他們人多勢衆啊,普通的清軍綠營對上他們也是打的很吃力。
至少許乃釗之前派遣偏師進攻嘉定的時候,就是被小刀會起義軍迎頭痛擊,不得不兵敗而歸。
如果沒有餘勝軍來上海,光憑許乃釗的那些綠營兵,現在的三千人肯定是不夠的,至少還得再從江南大營、鎮江外圍等地區繼續抽調清軍,沒有上萬人根本不可能短時間收復上海。
然而林哲來了上海地區後,僅僅憑藉麾下一千多人的餘勝軍,就是連戰連捷,進攻青浦、嘉定等城的時候幾乎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之力。
而後進攻上海,雖然前後持續了四五天時間,但是實際攻城也就一個上午而已,而這一上午的時間大部分都是推動那些移動高臺前進。
真正的攻城戰鬥時間,前後不超過一個小時,進城後持續戰鬥也都是清剿爲主。
這些細節許乃釗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林哲再一次證明了他麾下餘勝軍的強悍戰力,一千多人只用了幾天時間就攻克了上海,擊潰上萬敵軍,殺傷千餘人。
這等戰績可謂是讓許乃釗大爲驚歎!
而眼下看着這個年輕人,許乃釗心中暗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
城門口的迎接只是一個過場,林哲也不可能在城門口就和許乃釗高談闊論,衆人只是相互寒磣幾句後就是相繼進城。
不過讓林哲有些意外的是,在城門口的時候,許乃釗似乎對吳健彰有些冷淡。
雖然以許乃釗這樣的高官不可能把心態表現在臉上,但是林哲依舊可以從中感覺到了許乃對吳健彰語氣中的一絲冷淡。
看樣子,許乃釗對吳健彰很不滿啊!
這能滿意嗎?上海爆發小刀會起義,短短半月內上海、青浦、嘉定等城全部陷入賊手,使得清軍在江南地區的戰略形勢變得極爲尷尬,迫使許乃釗不得不從鎮江、江寧等前線抽調兵力東進上海鎮壓。
由於蘇南地區清軍兵力不足,又不得不花費昂貴的代價邀請林哲的餘勝軍出兵上海。
要知道,上海爆發起義一事的影響可謂是非常大的,一個搞不好許乃釗頭dǐng上的官帽就會被摘下來。
而歷史的確如此,上海失陷並且遲遲無法奪回,不僅僅吳健彰這個直接負責人次年被革職,就連許乃釗也是倒黴至極受到了牽連被革職。
自己因爲吳健彰駐防的上海失陷賊手有可能被朝廷革職,許乃釗對這吳健彰能不恨嗎?
而且更讓許乃釗這個傳統儒家官員感到不憤甚至羞恥的是,這個吳健彰把上海丟了也就算了,但是你不自殺也沒被殺,甚至連跑都沒跑掉,反而是被抓住了當俘虜,如果不是美國人把他救了出來,估計他得一直當俘虜到餘勝軍打過來。
吳健彰的這種行徑對於許乃釗這種傳統儒家官員來說,道德上絕對是無法接受的。
如此種種加起來,許乃釗對吳健彰有好臉色那纔是怪事了。
對於許乃釗的種種心裡想法,林哲自然是無法猜透的,而且他對江蘇這邊所謂的官場鬥爭也沒有什麼興趣。
從辦團練開始,林哲的行爲處事就和尋常官員不一樣,而且他也不能算是地方官府的一員,他辦團練打仗,除了向地方官府索要軍需外,基本不和地方官府打交道。
這倒不是他刻意不和地方打交道,不想插手地方政務,而是他沒那個權力,畢竟他只是個團練協辦,而湖州釐捐局督辦這也不算什麼太過正式的官銜,只是一個臨時性的差遣而已,並且也沒有權力插手地方政務。
在浙江的時候,林哲辦他的餘勝軍,管他的釐捐局,湖州知府曲勝潮依舊穩坐湖州府衙處理他的地方政務。
兩者可謂是涇渭分明,你管你的,我管我的,彼此不相互插手。
現在到了江蘇,他就更加沒有名義插手人家江蘇的地方政務,官場之間的鬥爭了。
回了上海縣城後,按照慣例自然爲許乃釗舉辦了接風宴,宴席上大家相談甚歡,但實際上除了廢話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了次日,許乃釗才邀請林哲前往共商軍務。
許乃釗目前下榻在蘇鬆太兵備道衙門,至於吳健彰則是委屈到縣衙裡先呆着。
許乃釗、林哲兩人雙雙落座後,自然有下人送上了茶水,不過很顯然現在的這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品嚐手中的茶上。
“果真是後生可畏啊!”許乃釗眯着眼,看着林哲道:“雖然以前就知道你是個年輕人,但是今日一見、纔算是證實了這說法。當今我國朝雖然年輕俊傑不少,但是能夠和林大人你這樣年紀輕輕就能率軍征戰一方,爲國朝立下赫赫功勳的可不多啊!”
面對許乃釗的誇讚,林哲表示很淡定!
這段時間基本上大部分總會拿自己的年紀說事,這也不能怪他們,二十幾歲的官員不是沒有,但是二十幾歲的三品候補道,而且還是擁軍數千的統帥,偌大中國裡就只有林哲了,可謂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而且許乃釗的這些誇讚只是客氣話,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這些客氣話只能聽聽而已,千萬不能當真。
林哲當即回道:“撫臺言重了,下官年輕閱淺,如今辦這餘勝軍雖勉力支撐,但是依舊困難重重啊!”
說着,還切到好處的露出一個嘆氣的表情。
林哲話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道:“撫臺大人不知道,前頭我爲了籌辦軍需差是焦頭爛額,如果不是撫臺大人您及時拔給我餘勝軍協餉,怕是現在已經無餉可發,無槍可用了!”
許乃釗聽着diǎn了diǎn頭:“如今多事之秋,國事不易啊!”
林哲和許乃釗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說起了苦,這狀況多少有些怪異!
“如今江南大營軍務甚緊,初建時兵力只有萬餘,雖然過去數月有所增援,但是也不過數萬,如今不僅僅難以奪回江寧,就算是鎮江也難以收復啊!”許乃釗繼續說着困難,他兼任江南大營的幫辦,這說起困難來自然是也是說江南大營的困難。
“朝廷已經多次勒令向大臣進攻江寧,此前向大臣也說等我軍收復上海後,就以上海之師以克鎮江,再西進增援江南大營,一舉攻克江寧!”
此時,許乃釗停下了話頭,然後正色道:“我此番來上海,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來見林大人你!”
“見我?”林哲已經開始皺眉了。
許乃釗視林哲的皺眉而不見,當即道“不錯,許某這一次來上海,就是爲了邀請林大人出兵鎮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