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在屋子裡關門痛罵陳夢熊的時候,秘書李子龍卻報告說夫人到了,這頓痛罵才得以結束。其實陸夢熊之事就軍法來說不好懲處,他根本就沒有娶妾,只是傻不拉幾跑龍套客串了一回新郎;而軍官去青樓過夜,這從軍法來說並無不妥,在通化的時候,後勤部門就專門組織過女子團體從事皮肉生意,慰籍官兵的同時,以求更好的防諜防間。開國之後雖有衛道士批評此種舉措,但軍隊並無要調整的意思。
臉色清清白白的陸夢熊聽聞師母到了,懸着的心頓時落了地。之前總監已經照例和他談話,但那只是給過場,他擔心的是楊銳會由此大怒。以他對楊銳的瞭解中,先生大怒的最高等級就是對人不理不睬,要是會放聲大罵還是有希望的,現在罵了小半個鐘頭,加上師母來了,他斷定自己這一個劫數可算是過去了。
程莐這次來滬上並不是刻意安排的,她只是要回檀香山看父親,與她同來的還有孩子以及寒仙鳳,可以說這一家都在滬上又聚齊了。程莐寒仙鳳幾個見客廳裡陸夢熊拘謹的站在,再一看裡面的氣氛,頓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明白丈夫習慣的她們立即避讓了,唯有孩子許久沒見父親,衝過來就賴着不肯走。
看到妻子兒子的楊銳神色沒有剛纔那麼嚇人,抱着兒子的同時,他問道:“到底是哪個女人把你給忽悠了?你看女人眼界不是很高嗎?”
“噢…”陸夢熊傻愣愣的噢了一聲,感覺小孩子應該不懂風月之事,於是說道:“是一個,一個叫李蘋香的女子……不過。她…她早年和叔同……”
陸夢熊一說李萍香楊銳心中就是一跳,此女可是滬上名妓,李叔同和她好過,章士釗爲其做過傳,想不到陸夢熊也和她有一腿。心裡把此女在情報局的檔案轉了幾圈後。楊銳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你要娶她嗎?”
“阿,沒有的事情!先生。”陸夢熊急忙道:“學生只是想幫她贖身出青樓,而後願她找個好人家從良,並無想着要和她……先生,這事情是學生糊塗。下回再也不敢了。”
“你還想下回?”楊銳聲音高了起來,只是兒子正巴在他的脖子上,想威嚴也威嚴不起來。
“學生不敢!學生不敢!”陸夢熊連忙道。他的樣子讓小孩子呵呵直笑。
“我問你,陸戰隊那邊到底是什麼回事?你是不想帶這支隊伍還是什麼的?”楊銳把兒子從脖子上拉下來,抱在懷裡之後開始說正事。陸夢熊確實是突擊臺灣的合適人選。但他又怕這小子掉鏈子,這可是國戰,馬虎不得。
“先生,這海軍陸戰隊是好,可我們沒海軍啊!學生其實就想打仗,在東北挺好的,那邊不光要和日本人打,和俄國人打也要不了幾年。可在這海軍陸戰隊……”陸夢熊扭扭捏捏的。最終還是把真實所想說了出來。大舉義的時候,黑吉兩省並無戰事,這讓他很難受。他不想到這什麼海軍陸戰隊,又是冷衙門。
“就這個原因?”楊銳問道。
“是,先生,就這個原因。”陸夢熊道。不過當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寒仙鳳過來了,她端着一個盤子的萊陽梨放在茶几子上:“你們說了半天話。口也幹了,先吃個梨吧。”說罷又要把孩子抱過去。“你啊,真不乖。全身臭死了,還不去洗澡。”
萊陽梨楊銳沒吃過,他只知道後世的水晶梨和香梨,被寒仙鳳打岔他也沒生氣,只把兒子抱給寒仙鳳之後,他還問到:“船上他沒出問題吧?”
雖然是第一個兒子,但楊銳早就知道該怎麼教育,他三歲起開始插手兒子的教育。雖然他並不干涉教育方法和內容,但極力干涉教育時間,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務必養成好的習慣。於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颳風下雨、過年過節,兒子都要在固定的時間完成固定的事。可女人不像楊銳那般明白培養好習慣的重要性,所以他要隨時監督,比如這次坐船。
“沒什麼事,暈船的時候他也背了兩個小時書。”寒仙鳳責怪的看來丈夫一眼,她覺得男人就是從軍久了,才變的如此機械刻板的。
“還差半小時!”楊銳眼睛瞪向她,“今天翻倍,補一小時回去。”
知道有外人在,寒仙鳳輕輕點頭就抱着孩子出去了。楊銳假裝無事一般又接起剛纔的話題,“你怎麼確定海軍陸戰隊就沒仗打?海軍國家必定是要辦的,海軍陸戰隊就是海軍的刀尖,你刀尖不想做,還想做刀把子?”
陸夢熊搖頭,“不是,先生。可現在的海軍能打仗嗎?”
“誰說海軍不能打仗?你不懂海軍還扯什麼海軍不能打仗?”楊銳反問。“滿清留下的海軍已經落伍了,他們還停留在十幾年前鎮遠定遠的時代,我們只能是讓陸軍去到海上幹海軍的活,花個十年二十年,把海軍真正的建起來。指揮陸戰隊可比指揮當純的陸軍難多了,很多時候可是海軍把你們扔到一個毫無外援甚至毫無人煙的地方,然後就沒蹤沒影,在島上全靠你們自力更生,很多時候補給也有限,用水吃飯彈藥這些都要數着來……”
楊銳對陸戰隊的描述頓時讓陸夢熊想到了遼西遊記隊,這甚至比遼西遊擊隊還慘,他在楊銳的描述中忽然立正:“先生,學生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就是擔心沒仗可打!”
“沒仗可打?”楊銳反問道:“現在總參可是算着時間來的,只想着戰事晚一天那我們就能多準備一天。你真以爲把你從東北調過來就是讓你來滬上逍遙自在的嗎?我告訴你,總參是選了幾十個人才說要你來帶這支隊伍,你倒好,嫌棄沒仗可打。跑到滬上娶小妾來了。你現在要還是這麼想,那馬上寫申請吧,我讓總參馬上調你回東北。”
楊銳如此說讓陸夢熊心中震驚,他忙道:“學生願意到海軍陸戰隊!學生願意。”
“真願意還是假願意啊?”楊銳笑着問。
“是真願意!”陸夢熊道。“學生現在就馬上回部隊!”
“回部隊是好的。可也不能這麼便宜了你。”楊銳道:“明天總監會下一份處罰通報,解除你的少將軍銜。降職爲上校軍銜……然後,滾到福建去,不好好訓練,你就別想回來!”
“啊!”陸夢熊臉色又開始青青白白,他以爲懲罰算是逃過的,不想最後還來一個這麼重的。不過聽聞調職地點是福建,他臉色立即潮紅了起來,他終於明白陸戰隊是幹什麼的了。“是!先生!”
“大聲點!”楊銳看着他會過意來,心中讚許。
“是!先生!”陸夢熊再次大聲道。
“好!你去吧。”楊銳終於滿意,“出去之後別那麼高興。哭喪着臉知道嗎。”
“明白了,先生!”陸夢熊聽聞楊銳如此交待,心中的石頭完全落了地。敬禮之後就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把陸夢熊打發了,下午的時候他被摘去少將軍銜發配蠻荒之地的事情頓時傳遍了全上海,報紙上都認爲此次處理不公,稱陸將軍並無違法違紀,只是其心中有大愛,故幫着一些風月女子逃脫牢籠而已。女子復興會那邊就鬧的更兇。下午楊銳去租界赴會之前秋瑾又來求見,只是楊銳沒理,弄得她很是不滿的氣氛而去。而爲了擺脫滬上這些說情的。楊銳次日一早就坐上飛艇直奔嚴州,把女子復興會的母老虎們都扔在了滬上。
嚴州是革命根據地,其爲新中華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楊銳來此並無不妥之處,在祭拜爲光復國家而在歷次反圍剿戰爭中犧牲的烈士之後,楊銳又看望了一些烈士家屬。噓寒問暖一番演戲之後在晚上就到了千島湖航空基地,當天晚上就召見了空軍負責人潘世忠少將。以及早已在此等候的潛艇部隊指揮官田士捷上校。
潘世忠少將是復興軍飛艇部隊第一艘飛艇的艇長,後任飛艇部隊指揮官。大舉義的時候爲配合北京的城內部隊冒險降落於北京外城,念起功績,特升爲少將軍銜。而田士捷上校,煙臺海軍學校畢業後,就在當初已投降復興會的前校友溫樹德的介紹下,加入復興會,在對外宣傳中他是以三艘潛艇擊沉日本第三艦隊主力艦隻的英雄,而實際當中他是以護送水壓機順利抵寧的潛艇指揮官,他軍銜提升是因爲護送而不全是因爲擊沉。
兩個年齡相仿的高級將校出現在楊銳面前,即便是深夜疲倦他也能感覺到年輕人的勃勃銳氣。兩人敬禮之後,田士捷上校就道:“總理,潛艇部隊將士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命令一至便可全殲日本海軍,保衛中華海疆!”
潛艇部隊第六組的戰績轟動全世界,看着立功如此簡單,潛艇部隊所有官兵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玩命訓練的同時只想着早日開戰。一百多艘潛艇,一艇擊沉一艘軍艦就能把日本海軍給全滅了。潛艇立功之後有如此氣魄,這讓一邊站着的潘世忠有些尷尬,以他所知,總參對空軍的投資是極大的,現在千島湖就有一千多名航空學員,這些人真要是成軍,那空軍勢必會有一兩千架飛機,這麼大規模的航空部隊,怕是全世界都加起來都無法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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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理,空軍也做好了準備,誓死保衛我中華天空!”潘世忠少將也跟着田士捷上校說道,不過他的底氣沒有田士捷上校足。
潛艇楊銳沒說什麼,畢竟鼓搗潛艇已經有七八年了,但空軍這邊飛行員依然在緊張培訓,真要出動,也只有前面幾批學員。他看着潘世忠少將問道:“那空軍現在有多少合格飛行員?”
潘世忠少將聞言一怔,他忽然想起總理最討厭的就是無依據的表決心,氣勢頓時弱了下來,道:“前面兩期六百餘人可以一戰。”
“那其他的呢?”楊銳追問。“什麼時候可以合格?”
“還要一年!”潘世忠少將實話實說,他說的是魚雷機飛行員,這些人必須經過海試海測。也就是在風浪中打靶才能算合格。
“一年不算長。”楊銳招呼兩人坐下,而後緩緩道:“空軍畢竟是年輕的軍種,各國都毫無經驗可參照,而我們對空軍的戰術要求又高,慢一點可以理解。飛行員都是寶貝。你這邊切記不可拔苗助長。今日讓你們兩個來,其實就是要全面瞭解潛艇以及空軍部隊情況的,現在中日還在談判,象山港我是不好去的。還是潛艇這邊先說吧,現在你們潛艇情況如何了……不要顧慮,你們兩個軍種以後是要協作的。不管是海上還是岸邊,都要密切配合。護送水壓機回來的時候,不就是靠水上飛機偵察才走到東海嗎。”
“總理,潛艇部隊能擊沉四艘日艦,官兵們都信心大增。希望能早日開戰,徹底消滅日本海軍!”田士捷上校說道,信心似乎有些過頭了,“德國那邊第三批潛艇已經啓程回國了,預計到明年三四月間,部隊所有船隻就可到齊,而象山、葫蘆島的工程也將在今年順利竣工,可以說我部枕戈待旦。期望能早上戰場……”
“潛艇部隊有信心是好事,但千萬不可驕傲自大,特別不能只求擊沉敵艦。不計傷亡代價。”楊銳在聽完田士捷上校的介紹,又不放心的告誡起來。“而且在德國時候,很多戰術不好訓練,特別是和水上飛機的配合是以後潛艇作戰的重點,現在潛艇已經回家了,那你們可就要加緊磨合。沒有飛機,那以潛艇低矮的幹舷。是難以偵察整個海域情況的,到時候你們要打日本艦隊。也就只能瞎貓碰死耗子。還有日本的水文資料、海域情況,這些情報局已經調查了一些,但你們畢竟沒去過,你不去又怎麼能知道日本沿海的情況?”
水上飛機、飛艇與潛艇的配合作戰,現在潛艇部隊也在演練,只是怕被各國發現,躲的極深而已,現在聽聞總理說要讓潛艇去日本沿海,田士捷上校道:“總理,我們之前已經打過電報給總參,可是赴日訓練他們沒同意。”
“那是前幾個月,前幾個月我們擔心日本馬上開戰,所以不好對其過多刺激,現在局勢已經平穩下來了,現在你打報告總參是會批准的。”楊銳道。
“明白了,總理。”田士捷上校欣喜答道。
“你們不是去開戰的,你們去也只能晚上在海面上露臉,白天只能沉在海底四處轉悠。”楊銳叮囑道,“而且去的艇組必須幹練,千萬不要出事故,一旦出了事故……”
田士捷上校被楊銳說的心寒,按照保密原則,潛艇是絕不能落入日本手裡,一旦潛艇在日本附近海域出現情況,那大家就只能永沉海底。“我們一定小心。”他答道。
“德國人情況如何?他們不是也要裝備五十艘潛艇嗎?對我們造的那些潛艇會不會有影響?”楊銳道。
“總理,我們的潛艇若不是人員培訓跟不上,怕德國船廠早就造完了,所以在造艇時間上德國人擴大潛艇部隊對我們並無影響。”田士捷道:“只是五十艘潛艇需要一千六百多名士兵,德國原先的潛艇部隊教不過來,所以他們有不少人進了我們的潛艇學校,現在那邊的學校人滿爲患,換了教室纔好一些。除了教室,訓練艇也是不夠,第三批潛艇中,就有十艘留在德國,用於德國潛艇部隊的訓練。德國人似乎是想一年功夫就把這一千多人訓練好,並還有一種想訓練更多潛艇艇員的趨勢。”
在中華海軍給各國東海海戰的資料中,給德國的是最全的,其目的就是要使德國注重潛艇作戰。東海海戰的戰績最終讓提爾皮茲或者德皇有所觸動,要不然德國也不會購買五十艘潛艇以裝備海軍。楊銳樂於看到德國人重視潛艇,樂於幫助其擴大潛艇部隊,他滿心希望德國潛艇部隊比歷史更強,從而大大的延長一戰,甚至,最好的結果是美國即便參戰,其士兵也無法順利度過大西洋抵達法國,到時同盟國和協約之間打個五六年,最終以談和告終。如此的話,那並不完全統一的世界將充分給中國左右逢源、渾水摸魚的可能。楊銳的想象是美好的,可狼羣是不是能阻止美國參戰,以及美德之間中國該怎麼選擇,這些問題他還沒有想過,反正他明白加強德國潛艇,使其多擊沉英國貨船,對中國是大利的!
“他們終於是轉過了這個彎。”楊銳感嘆道。他見眼前的田士捷有些莫名,又不敢再說下來,生怕露了天機,所以只問道:“聽說英國海軍發明一種‘z’字防潛航行辦法,這影響潛艇作戰效果嗎?”
“報告總理,‘z’字形航行對單艘、兩艘、三艘潛艇也許有效,因爲潛艇數量少,其射擊角度就少,但是對狼羣效果不大。”田士捷上校對世界各國海軍怎麼對付潛艇還是時有關注的,“但對狼羣效果不大,不管水面軍艦怎麼改變航行,只要它們經過狼羣設伏區,總有數艘潛艇是會有射擊角度的,只要一艘敵艦中了魚雷,那麼其他敵艦就會做鳥雀散,這種情況將對潛艇射擊大大有利。還有英國海軍推崇的那種水下聽音器對潛艇也是無效的,潛艇畢竟不是冰山,它個子沒那麼大,反射不了多少回聲,而且軍艦本身的噪音就很大,那些水下聽音員很多時候難以聽清耳機裡是不是有迴音。”
“那就現在洋人例舉的那些辦法中,到底什麼是有效的?”聲納技術在自己和德國人手裡,深水炸彈也沒發明,楊銳很好奇英法等國將會怎麼對付潛艇。
“總理,就目前洋人想到的那些辦法,都對潛艇無效。”田士捷上校道:“真正能躲避潛艇攻擊的還是速度。現在魚雷最快的速度是三十五節,只要敵艦的速度超過二十二節,那潛艇就難以攻擊它們,這麼快的速度魚雷根本就追不上。但現在魚雷的電池正在改進,速度也在增加,一旦魚雷的速度和航程提升,那二十二節的航速也還是不夠的。”
日本海軍老艦不少,驅逐艦之外,航速超過二十二節的軍艦也就只有新造的金剛號有二十六節,其他老艦航速都在二十節以下,即便是在二十二節以上的軍艦,其平常的巡航速度也不可能超過二十節,長時間處於最高速度,動力系統勢必要癱瘓。
楊銳想着日本那些軍艦,又想到如果是暴雨之時,金剛號以二十二節的速度開進中國沿海,飛機和潛艇此時對其是沒有辦法的。要對付日本海軍來這一招,那就要對一些重點城市做重點防禦才行,特別是要合理佈置水雷,讓日本軍艦無法到達合適的炮擊距離才行。
“好吧!潛艇部隊的情況,將士的開戰決心我都知道了。”楊銳說道,“我們和日本人一定是要打一戰的,但具體什麼時候開戰,那要看中外形勢,也要看各方準備的如何,再由就是……”楊銳說到此看向潘世忠,“空軍也極爲重要,他們不光可以幫你們偵察,也一樣能擊沉敵艦,保衛海疆。你先回去吧,帶我向潛艇部隊的官兵致意,告訴他們:時刻警惕,保衛祖國!”
“是!瑾尊總理訓示!”田士捷上校聞言利索的站起身來敬禮,他要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就是回部隊待命開戰了。
田士捷走後,書房裡只剩下楊銳和潘世忠兩人,楊銳看着有些侷促的空軍少將問道:“怎麼,魚雷轟炸機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