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有了血蠱的控制幾百年來無論金蟾使換了多少代, 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心甘情願爲我陳氏皇朝效力,每年的中秋之前他們必定會到皇帝面前來報到,告之金銀羣島一年的收入情況並將當年所有的利潤上繳入庫。來換取一年一次的緩解藥物, 其實這個緩解藥物的配方很平常, 只要略通醫術的人就能配製, 可它的霸道之處在於其中的一味藥即使你擁有全天下的財富也無處可買——那就是蠱主的血, 也就是我們陳氏子嗣的血。而且這個血還不是任何陳氏子嗣的都能用, 歷屆陳氏帝王臨終前必要的一個交接儀式就是雙掌合十過血,只有過血以後陳氏子嗣的血才能做藥,也就是說只有皇上才擁有這種解毒的血液。可是這種藥物只能緩解症狀, 一到來年的中秋月圓之夜,如不服用蠱毒仍會發作!據說曾經也有幾個金蟾使試圖自己解毒, 可遍訪名醫卻無一人可解血蠱之毒!無奈之下他們只有認命, 這些金蟾使真的就像先祖帝遺命中所說的那樣成了爲我們陳家守財的神獸。
從知道先祖帝對孫氏一族所做得的一切後, 我就對秦朝這位開國先祖的所作所爲頗爲不齒,嫁入司馬家後, 在司馬家族人對我的敵視中我更是判定當年他的皇位決不是司馬家心甘情願禪位給他的,想必也是他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讓人家不得不禪位,最後司馬家被逼無奈才偏安到當時幾乎是不毛之地的殷考!讓我對我的這位先祖更是不屑到極點!
我當然知道能當上開國皇帝的人自然不會是什麼君子,沒有一點流氓本性這個位置還真坐不穩,可想到自己的先祖居然是這種黑心冷血的怪物, 還是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當然秦朝建立幾百年了, 並不是所有的帝王都像先祖帝那麼黑心狠絕, 他們中也有人認爲先祖帝這麼做太殘暴、太不人道了, 更何況歷代金蟾使都跟皇上一起長大, 其中也不乏相交甚厚的,比如我爺爺就是其中之一, 據說孫嘯霄的父親跟我爺爺也是摯友,可是秦朝建立幾百年來金蟾使的血蠱至毒卻一直沒解,這不是因爲血蠱無解,相反血蠱的解藥比緩解藥物更簡單,只要中蠱者與血蠱蠱主精血交融即可解毒。所謂的精血交融自然就是兩人交合。對了,就是兩個男子交合!這纔是父皇會跟金蟾侯有肌膚之親的原因。起碼這是父皇開始時跟金蟾侯在一起的原因!
雖然血蠱解毒方法這麼簡單在父皇之前卻從沒有任何一個帝王試圖替金蟾使解過毒,這其中兩個男子交合不能爲那些先祖接受也許是一個理由;不過最主要的卻不是這點,真正讓他們怯步的是解毒後那些蠱毒通過精血反噬到蠱主自身體內的反噬之力。這股反噬之力雖不至像萬箭穿心那麼難受,卻也讓人痛苦不堪。據說爲孫嘯霄解毒後,父皇整整難受了一個多月!
正因爲會有這種痛楚,先祖帝認定他的子孫中沒有一個人會爲了一個奴才做那麼大的犧牲。直到幾百年後他的子孫中出了我父皇這麼個異類,父皇說當時爺爺勸他不要管金蟾使的事,並告訴父皇解毒所要受的苦痛時,當時他的確懼怕退縮了,所以孫嘯霄提出要搬出東宮,父皇同意了。
最後父皇是什麼讓父皇不顧世人異樣的眼光,甚至不顧血蠱反噬之苦義無反顧地替孫嘯霄解毒的父皇沒說。
雖然孫嘯霄沒有血蠱的控制,可他接管金蟾使後還是每年中秋前前定時回安陽將賬冊、寶物帶回名宸宮。
燕羿諄一直以爲父皇臨終前我是唯一在父皇身邊的人,他不知道當時還有孫嘯霄在,父皇自知大限將至後把他秘密召回,彌留之際父皇跟孫嘯霄說了兩點,第一從此後安陽的寶庫歸我這個陳家唯一的血脈所有,這個秘密不能讓燕羿諄知道,爲了防止燕羿諄懷疑他必須跟過去一樣在每年的祭祀大典前回安陽;關於這一點孫嘯霄一口應承,而且十年來一直嚴格執行。
然後父皇說了第二點,那就是金銀島上的一切就歸他們孫家了,聞言孫嘯霄惶恐地不住磕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父皇只是疲倦地閉閉眼,淡淡地說道“別說了!這也算是我們陳家對你們孫家這麼多年苦難的補償吧。”
孫嘯霄涕淚縱橫,吶吶地張嘴:“博煊,我……”
父皇擡手打斷他的話,深深地望着他。半晌父皇開口說了句讓我至今仍大惑不解,並耿耿於懷的話:“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那個除非朕宣召不許你踏入安陽一步的禁令,朕今天收回!如果你真覺得內心不安,就幫我好好保護柔兒吧!她可是我陳博煊留下的唯一血脈了!”至今我還記得在父皇那會兒望着孫嘯霄的神情有多複雜,他握着我的手還在微微的顫動,直到孫嘯霄一口應承下來他才鬆了一口氣。
關於孫嘯霄離開安陽的真實原因在此之前父皇一直諱莫如深,恐怕除了我沒人知道他離開安陽居然是父皇趕他走的!所以坊間纔會傳出所說的他是妒忌父皇對母妃的恩寵有加,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當然這些傳聞也非空穴來風,那時後宮的后妃中父皇的確只寵幸我母妃一人,可於此同時父皇卻替孫嘯霄解了毒,並封他爲金蟾侯。而且據我所知孫嘯霄解毒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仍跟父皇在宮裡同吃同住,多年以後我還特地讓天翼教把父皇當年的起居注偷出來看過,那時父皇一月中只有十日左右的時間是在母妃寢宮度過的,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留着自己宮中跟孫嘯霄在一起。而且起居注中明確註明是寵幸金蟾侯。也就是說當時父皇對他的寵幸比對母妃要多得多,要說妒忌也該是母妃妒忌他纔對!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問自己父皇對孫嘯霄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只是摯友之情、知己之宜嗎?當年孫嘯霄到底做了什麼讓如此珍視他的父皇不得不強令他離開安陽!
還有這些年孫嘯霄每次見我都掛在嘴邊的那句:“這是嘯霄欠公主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父皇駕崩後的第二年中秋前夜,孫嘯霄悄悄的上了上飛雲山,把賬冊和金銀島當年的利潤換成銀票帶來交給我,我再三跟他講父皇的遺命,告訴他現在我唯一不缺的就是錢!可無論我怎麼拒絕,他都只有一句話:“孫家只是替主人守護財寶的家奴!斷沒有守寶人監守自盜的道理。”
我只能以退爲進,跟他講我還是個孩子,也不知該怎麼保管這些錢,再說這些錢放在我身邊也不安全。沉吟半晌他才點頭說那就把這些利潤拿去替我開幾家酒樓、銀樓做些小買賣吧,最後實在拗不過他,我只得點頭,條件是利潤一人一半,還有這些生意都歸他打理,不必告訴我經營情況,我的利潤他幫我存起來就是了。他答應了。
這九年來他倒是嚴格遵守自己的承諾,雖然每年中秋前他偷偷上飛雲山來探望我,倒再沒拿那些賬冊來煩我,每年上山只告訴我今年又新開了幾家店,我也心不在焉的聽着,見我如此每次他都要強調:“公主可不能這麼漫不經心的,等公主成親後,這些生意可就要公主接管了。”雖然我再三跟他說,我只是他的合夥人那些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管,可他總是一笑了之,那神情就像寬容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
今年中秋前我還真怕他會把這些店鋪的地址、賬簿都拿來給我,還特地支開所有人等他,可他居然沒來,我本以爲他總算想明白回金銀島了,誰知他居然留下來了!現在已是深秋,再不走只怕要等到明年夏天了,他這次恐怕是真要把那些酒樓之類的都交給我管吧?哎,一個太愚忠的人也是可怕的!
想到這兒我心煩意亂地翻來翻去,祺哥哥被我驚醒了,睡眼惺忪地睜着眼:“柔兒,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撒嬌道:“不舒服倒沒有,只是寶寶動的太厲害了,我睡不着!”
他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肚子:“好兒子,別鬧!你娘要休息,你也該睡覺了!”
聽他難得的溫言細語,我嘻嘻笑了起來,往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窩着,聞着他那特有的體香安心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還在睡夢中的我就被從殷考趕來的父王、母妃給吵醒了。原來父王知道我這兩天要生了,不放心司馬祺和司馬玦的醫術,跟母妃特地從殷考趕來照顧我。
母妃一見我就心疼地摟住我:“祺兒真不會照顧人!別人有身子都長胖,你這丫頭這麼一點都沒胖呢?”
祺哥哥也不在意,摟着我對母妃笑道:“是兒子的不是!”
我輕柔地撫着祺哥哥的面頰心疼地說道:“母妃錯怪祺哥哥了!祺哥哥待我極好,是柔兒連累祺哥哥纔是!有了身子後我身體一直不好,祺哥哥又要忙政事,又要照顧我,幸虧雲德常常來照顧我。饒是如此祺哥哥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母妃瞧瞧,祺哥哥都瘦了。”
祺哥哥沒說話,只是柔情似水地凝着我,輕輕吻了吻我的手心。我也風情萬種地回視他,直到父皇和母妃的嬉笑聲響起,我們纔回過神來。
接下去的兩天父王跟司馬祺、司馬玦一起守着我,母妃則忙着讓人給我腹中的寶寶請乳母。
見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本來無心無事的我也開始擔心起孩子來,我忍不住一遍一遍反覆地問,孩子才七個多月就提前出世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這種早產兒出生後需要特殊護理嗎?等等一系列的問題,祺哥哥和司馬玦也不嫌我煩,一遍遍地耐心回答我。
最後父王輕拍我的手背道:“柔丫頭別緊張,有我們守着能有什麼事啊,這可是本王的第一個嫡孫,很可能也是唯一的嫡孫,本王絕不會讓他有一點點差池!”
我白父王一眼:“嫡孫,嫡孫!父王你這樣講人家壓力好大的!萬一是孫女呢!”
父王狠狠地瞪我一眼:“沒有萬一!本王說是嫡孫,自然一定是嫡孫!”
我嬌嗔地嘟囔:“切,難道父皇長了透視眼,能透過我的肚子看見孩子的模樣?父皇跟祺哥哥一樣開口閉口就想要個男孩!難不成我生個女兒你們就不喜歡了?”
祺哥哥忙摟住我接口道:“哪會啊,只要是我們的孩子,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我都喜歡,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依我的心我還更喜歡女孩子,希望她像柔兒那麼嬌媚動人!可是你肚子裡這個他真的是男孩啊!”
母妃捂着嘴,柔柔地笑着:“有趣!臣妾還是頭一回見王爺這麼不被人信任呢!”
司馬玦也好笑地搖頭:“看來懷孕讓三嫂智力降低了,還從沒有人敢對父王的診脈表示異議呢!”
我這纔想起,我面前的這父子三人可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神醫啊!他們說我肚子裡的是男孩,自然是準的吧!嘿嘿,想不到不經意間我生個孩子居然組織了個當今世上最強的醫療陣容!
我正偎在祺哥哥的懷裡竊喜,父王調侃的聲音在我耳邊想起:“壞丫頭!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在想什麼鬼主意呢!”
我滿臉柔情地擡頭瞥了祺哥哥一眼,對父王笑道:“我在跟您的嫡孫說悄悄話,讓他要像他爹那麼俊逸非凡!”
祺哥哥眉毛輕揚調笑道:“喲,很高興爲夫這幅尊榮能入安陽第一美女靜雯公主的眼!”
我粉拳輕捶,嬌嗔道:“去你的!沒一句正經!”
他呵呵笑着握緊我的手,正要開口,突然門外傳來江嬤嬤的聲音:“稟王妃,小世子奶孃的人選來了!!”
隨着母妃一聲:“讓她們都進來吧!”江嬤嬤領着三四個年輕的婦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眉清目秀二十歲上下的婦人懷裡抱着個二三個月大的孩子。
母妃皺眉問:“怎麼連孩子都帶來了?”
江嬤嬤回到:“雯孃的相公歿了,孩子沒人帶!這孩子是遺腹子……”
母妃唏噓道:“哎,年紀輕輕的真不容易!”
看着雯娘懷裡那個粉嘟嘟的小孩子,我眼睛一亮,朝她招招手:“抱近些,讓我看看這個孩子!”
雯娘依言走向前,剛纔還睡着的小孩兒突然睜眼,清澈無邪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咧嘴笑了,江嬤嬤笑道:“這孩子跟少夫人還真是有緣呢!”
看着這個粉嘟嘟軟綿綿的小東西甜甜地對着我笑,我也開心地笑了起來輕輕逗弄着小嬰兒肉鼓鼓的小手:“這孩子真可愛!幾個月啦?男孩女孩啊?”
雯娘溫婉低笑着垂下頭:“稟公主,是男孩,二個月了!”
我朝母妃看去,母妃笑道:“柔兒定吧!”
“那你就留下吧!”我朝雯娘笑道。
雯娘忙給我跪下:“謝少夫人收留,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小世子!”江嬤嬤領着另幾個婦人下去了。
我問雯娘:“這孩子起名了嗎?”
“相公臨走時說如是男孩就叫他孫念煊。”雯娘低首答道。
“孫念煊?哪個煊?”我心一愣,追問道。
雯娘伸出右手在我手心寫了“陳博煊”三個字微笑道:“就是這個煊!”
天,這是孫嘯霄的孩子!我定睛再瞧瞧了這個孩子,可不是嘛,他簡直就是他爹的翻版!這個金蟾侯又在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