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得有些晚,彎彎給我梳頭時幾次欲言又止地望着我,我知道她想問什麼,先發制人地開口:“不許問昨晚的事!”
彎彎嘿嘿一笑:“我可什麼也沒問,小姐心虛什麼!彎彎只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向來冷靜的小姐像昨夜那樣哭!”
我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能有什麼事,就你多事!”
彎彎撲哧一聲笑道:“彎彎可沒多事,只是把幾位姐姐和唐原給急壞了,他們又不敢闖進來只能去通知王妃,小姐是沒見到,少主臨走時瞪着江嬤嬤眼神那個犀利啊!不過既然沒事小姐幹嗎像個孩子似的哭得那樣傷心,還哭着叫父皇呢。這樣孩子氣的小姐彎彎還真沒見過呢!還是……小姐在少主面前撒嬌?”
果然是這幾個丫頭去通知的王妃,看來我跟司馬祺昨晚吵架的事一定又傳遍王府了,仔細回想一下,昨晚最後那個橋段的確有點像是在司馬祺面前撒嬌!當然我決不會在這丫頭面前承認自己是跟他在撒嬌,正想開口斥責她,司蘭走了進來:“公主,王爺請您去書房!”
“知道了!”我正色應道。
匆匆梳洗完畢我跟着司蘭朝王爺的書房走去,蘄王爺和司馬祺早已在那兒等我了。一見我進門,司馬祺笑着把我拖到旁邊的暖炕上:“還沒用膳吧!來,吃點!”
暖炕上放的都是我愛吃的東西,我不客氣地坐下邊吃邊問:“司馬伯伯,”一開口,見他們父子倆不贊同的眼神,忙改口:“哦,父王找柔兒有事?”
司馬伯伯還沒開口,司馬祺先開了口:“先吃完再說吧!嚐嚐看我們府裡的廚子做得玉兔包可好?”他坐在我對面,將一個玉兔包夾到我碗裡。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低語道。
他恨得牙癢癢:“沒良心的小東西!”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血絲,看得出昨晚他也沒睡好,發現這點我心情大好,不管怎麼樣我最後還是睡着了,眼裡沒有血絲。
我故意朝他那邊靠了靠,低聲調侃道:“祺哥哥,昨晚沒睡好?”
司馬祺尷尬地看了司馬伯伯一眼,再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抿嘴偷笑了起來。
司馬伯伯看我們的互動,笑了:“今日又好了,那昨夜吵什麼呢?聽說連先帝都不得安生,被柔丫頭責怪呢!”
昨晚的事果然是傳到司馬伯伯耳朵裡了,我跟司馬祺尷尬地對視一眼,撒嬌道:“父王,您就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嗎?”
司馬伯伯呵呵一笑:“好,好,老夫什麼也不知道,行了吧!好了說正經的!祺兒把一切都告訴老夫了!柔兒現在能把遺詔拿出來了嗎?”
我很想問,真的什麼都告訴了嗎?包括那場交易?話到嘴邊我還是嚥了回去,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取下從不離頭的金釵,按住金釵上的鳳嘴,輕輕一拔,釵身和釵頭就分開了,釵身是空心的,從裡面倒出父皇的遺詔,我一手託着遺詔,站正對着司馬祺正色道:“司馬祺接旨。”
司馬伯伯和司馬祺都跪下道:“臣司馬祺(司馬滕)接旨。”
司馬祺接過遺詔,打開看了起來,在他看遺詔時我跟司馬伯伯解釋道:“這是父皇親筆所書的遺詔,而且還蓋有已失蹤的傳國玉璽!上面不僅寫明瞭父皇的死因也寫明瞭大哥、二哥的死因,最後明確寫着將陳氏江山交還到司馬家的後人,即我的駙馬——司馬祺手裡!”
司馬祺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將遺詔遞給蘄親王,司馬伯伯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遺詔,看着,看着老淚縱橫:“先帝!先帝!”
聽他這一聲聲呼喚,我的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司馬祺摟緊我,溫柔地輕拭我的眼角:“這筆筆血債,我們會向他們一一討回的!”
司馬伯伯擦乾眼淚,擡頭正色道:“雖有先帝遺詔,不過此時即位的時機還未成熟,我看起碼要等到我們拿下半壁江山,祺兒才能登基!”
“不,大軍攻入名宸宮、手刃燕羿諄那天,纔是我正式登基的日子!現在我只是作爲皇家的駙馬,打着爲先帝復仇的旗號討伐燕羿諄。”司馬祺滿臉自信霸氣地宣佈道。
司馬伯伯讚賞地點頭:“好,有志氣!”
然後司馬伯伯一口氣將他們的安排告訴了我,想不到在我睡覺的這一會兒功夫,他們安排好了這麼多事!最後他說:“你們大婚那天,老夫會將這份遺詔拿出來,我們當場成立討伐燕賊的義軍,那天會有許多老臣來捧場。本來爲父已經跟他們談妥,他們答應在道義上、輿論上支持我們,現在有這份遺詔相信會有一大部分人追隨祺兒。祺兒,接下來第一步你就按柔丫頭之計先對付玉田再說!”
我也點頭道:“我們天翼教的三十萬大軍五日後也會齊聚殷考!”
司馬祺面色猶豫地望着蘄親王:“可是史世伯那兒……”
“文津的事你們不用管,爲父會跟壽王談,也該讓他知道真相了!”司馬伯伯嘆了一口氣道。
雖然我很好奇壽王跟蘄王府之間到底有什麼事,讓司馬祺那麼顧慮,可既然司馬伯伯讓我們不要管,我很識相的什麼也沒問。
接下去的兩日整個蘄王府陷入繁忙中,不過不管怎麼忙每日晚膳後,司馬祺還是堅持來給我扎針,只是一邊扎針他一邊帶着賬簿來看,有時還把司蘭喚進來問她賬簿的事,我好奇地問:“不是你二哥在管賬嗎?你怎麼問蘭兒啊?”
司馬祺頭也不擡地回到:“從二哥17歲起父王就把蘄王府的一切賬務交給二哥管理,你也知道二哥身體一直不好,在我16歲時父王讓要我幫二哥一起管賬,這兩年我接手蘄王府的所有產業,事情太多,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就派蘭兒代表我跟二哥一起對賬。這幾天二哥一病,這些賬都是蘭兒整理的,所以我才問蘭兒。”
看來這個蘭兒在司馬祺的心裡還是有些地位的,不然司馬祺能讓她代表自己去管賬?
見我沉默司馬祺擡頭:“又瞎想什麼啦?”
我閉着眼懶懶地開口:“我可什麼也沒想,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吧!”
“我有什麼鬼,你不會以爲我跟蘭兒……天,我對她可沒興趣!”他的脣角向上飛揚笑望着我。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子隱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嗎?她們四個跟你從小青梅竹馬,就算有什麼也很正常,我能理解!”
他呵呵笑出了聲,在我脣上輕輕一琢:“我的青梅竹馬不就是柔兒你嗎?怎麼又跑出來那麼多青梅竹馬啦?對了,我們成立義軍後,我想讓二哥幫着我掌管戶部,蘄王府本來就有當家主母掌管賬簿的規矩,父王的意思就由你負責起蘄王府的賬簿管理,當然開始時二哥和我都會幫你的,漸漸地不僅賬本只怕就連蘄王府的具體產業也要由你這個當家主母來管理啦!”
我有些奇怪地問:“嗯?管賬是當家主母的事嗎?那不是還有母妃嘛,父王年紀大了不願意管事倒還可以理解,母妃不過四十幾歲,還很年輕啊!幹嗎要我擔當當家主母的責任!”
司馬祺眼睛轉開不與我對視說:“母妃?母妃她在我八歲那年就被父王剝奪了當家主母的實權,再沒管過蘄王府的產業!這些事說來話長,以後有空我再慢慢講給你聽吧!”
蘄王妃被蘄親王剝奪了當家主母的實權,這又是爲了什麼?不過我知道他們大戶人家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願意說我自然不會追問。只是撅着嘴道:“再不濟不是還有個蘭兒嘛!我幹嘛還要學!
司馬祺眸中閃過笑意,輕捏我的鼻子:“可你纔是蘄王府的當家主母,我的妻子啊!蘭兒今年都20了,她總要出嫁的。”微微一頓,他道:“咦,這麼算起來這四個丫頭就連最小的菊兒都有18歲,是該替她們找婆家了,等我們大婚後你替我留心着,給她們許個好人家,好歹主僕一場,別耽誤人家的終生!”
我一邊點頭一邊說:“是啊,姑娘家的青春年華有限,可別耽誤了人家!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怕耽誤了人家何不就收了人家!”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能感到話裡濃濃的醋意。再想到前兩天我們不就是爲了這個話題吵起來的嘛!忙開口解釋道:“你別多心啊,我沒別的意思!”
這回他沒生氣,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我,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我沒多心,我知道柔兒這麼說是好心,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妒忌!”
他這話不是擺明了諷刺我嘛!我尷尬地轉過頭去,不去看他那張得意的臉!
今日就是我大婚的日子,蘄王府到處張燈結綵。各主要廳堂,都備足了鞭炮、紅色燙金雙喜字兒大蜡燭。從紫苑道大堂的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
一大早整座王府就陷入繁忙之中,蘄親王跟司馬祺忙起事的大事,蘄王妃跟姨娘們爲了我們大婚典禮忙活着,就連梅蘭竹菊四個丫頭也爲了把司馬祺的東西從旭苑搬到紫苑來忙的不可開交,我是天還沒亮就被一羣老媽子給挖起來,給我沐浴、開面、裝扮、整個過程我就一直閉着眼睛管自己睡,忙亂中我聽見蘄王妃的聲音:“我來綰髮。”我才猛地睜開眼,透過銅鏡蘄王妃笑意吟吟地注視着我:“柔兒,娘替你綰髮可好?”
我這纔想起,按禮制女兒出嫁時該由孃親自爲女兒綰髮的。蘄王妃替我想的真周到!
心下一動我哽咽道:“娘!”
“哎,大喜的日子可不興哭!”蘄王妃笑道。
喜娘也在一旁稱道:“就是!公主快別哭了,不然剛畫好的妝都花了!”
我這才注意到銅鏡中已出現了一個絕代佳人,只見她眉目如畫,柳眉如煙,一雙眼睛寥若晨星,微微抿嘴兩頰笑渦霞光盪漾,雙珥照夜,煜煜垂暉。這是我?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個眉清目秀的美人兒,可從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樣的豔冶柔媚,這樣一打扮起來我跟母后倒有了七分相似。
蘄王妃給我綰了個回鶻髻,髻上戴一頂綴滿珠玉的桃形金冠,上綴鳳鳥,兩鬢插着雙喜玉簪釵,然後由一大羣人替我穿好大紅喜服,蘄王妃拿出一串項鍊給我戴上,這串項鍊極美,繞是我這雙終日泡在金玉珠寶堆裡被母后養刁的眼睛也忍不住爲之一亮。整條項鍊由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白翡翠彎成弧形,下墜一塊百合花佩飾,花蕾部分的玉座由同質地的白翡雕成,上綴紅珊瑚爲花心。
戴上後蘄王妃衝着鏡中的我笑道:“這串‘百年好合’是司馬家歷屆當家主母祖傳之物,今日我把它交給你了!柔兒,祝你和祺兒百年好合!”
“吉時已到!”喜娘催促道。
我坐上大紅花轎,轎伕象徵性地從府內將我擡出,繞了一圈再回來,再由喜娘攙扶着我去大堂行禮,這個時代成親沒有蓋紅蓋頭的習俗,一進大堂我就看見司馬祺身着黑黃鑲嵌大襟、右衽、寬袖下長過膝,纏枝寶相花紋織錦袍,袍衫上用五色孔雀線繡着團雲和蝙蝠的紋樣,中間嵌一團型“喜”字,意爲“五蝠捧喜”,吉祥之意。腳蹬黃色寶相花紋雲頭靴子,他玉樹臨風地站在那兒,看上去格外的神采英拔,氣質高貴,說是鳳表龍姿一點也不爲過。見到我他微微一笑,這一笑更是魅惑到極點。在我呆楞的當口他已經握住了我的手,我們開始行禮,整個行禮過程分外地莊嚴甚至是神聖,絕少鬧樂與暱戲,絕對一絲不苟地按禮進行,司馬祺的神情更是嚴肅,本來我覺得這場婚禮就像是遊戲一般,見他們各個都這般的正經,我也收起玩心,認真地跟着司馬祺做。
禮畢原該送我回紫苑,蘄親王突然對從賓客道:“諸位,今日老夫有一天大的秘密要告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