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理會他們,擡眼緊盯着坐在大帳裡的皇后幽幽地開口:“是誰要大哥死,大哥死了對誰有好處?”
我想不出除了皇后還有誰要大哥的命,只有她怕大哥奪了她兒子的太子之位,怕父皇對大哥傾注太多的心思。
皇后沒有理我,二哥陳鈺不服氣地替他母后辯解道:“柔兒幹嗎衝着母后說這話,難道母后希望大哥出事嗎?這不是意外嘛!”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你閉嘴!這叫意外?這是謀殺!都是你!要不是你纏着大哥賽馬,大哥能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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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父皇一拍桌子:“逆子,還不給朕跪下!”
陳鈺紅着眼,眼淚噗嗤嗤地往下落:“我……我哪知道會這樣!”
聽陳鈺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有些歉意,不管怎麼說二哥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平素裡我們兄妹三人感情極好,大哥出事,他心裡也一定跟自己一樣難過。剛纔自己那話說的是太過分了,就算皇后有什麼心思,二哥一定不知情,二哥這人一直大大咧咧的,哪是會耍心眼的人啊。再說人家存心想要大哥的命,就算這次給大哥躲過了,也會有下次!
皇后不悅地瞪我一眼開口道:“柔兒,這話可不能亂說。陛下,鈺兒絕不會做弒兄的事。”
“柔兒又沒說什麼,你心虛什麼!”父皇冷聲道。
皇后臉漲得通紅:“陛下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臣妾心虛!”頓了一下皇后道:“算了,臣妾知道陛下現在心情不好,熙兒雖然不是臣妾親生,可也是臣妾看着長大的,他就這樣去了,臣妾也傷心。”說着拿起巾帕拭着眼淚。
“居然真的有眼淚呢!”我小聲嘟囔道。
陳鈺跪着一邊抹着眼淚一邊不服氣的嘟噥道:“父皇以爲兒臣不難過啊,如果可以,兒臣寧願替大哥去死!父皇以爲親眼看見大哥墜入懸崖,兒……兒臣心裡好受嗎?”
皇后一把摟住兒子:“鈺兒,你說的什麼傻話,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讓母后怎麼活啊!陛下看我們孃兒倆不順眼,要殺要剮聽憑陛下就是!”
剛剛被二哥一番話說得心軟的父皇又暴怒起來:“放肆!你以爲朕不敢嗎?你以爲平日裡你怎麼對熙兒的朕不知道?你這人向來喜歡沾酸黏醋,沒想到連個孩子你也不放過。”
此時已經被珠兒扶起的母妃跪在皇后身邊:“陛下息怒,臣妾相信姐姐,姐姐平日只是對熙兒嚴厲些,那也是爲了熙兒好!求陛下不要再牽連無辜了。熙兒已經去了,別讓熙兒去的不安心。”
父皇親自起身扶起母妃,柔聲道:“好了,從知道熙兒出事起,你都哭昏過去好幾回,醒過來又要照顧柔兒,下去休息吧!”
“可是,姐姐……”母妃看着皇后道。
我心裡嘆了一口氣:唉,我的美人娘就是心軟啊!
父皇揮揮手:“都下去,都下去,朕累了!”
蘄親王讓人把大哥的屍首擡下去,惹得母妃又是一陣嚎哭:“淑妃姐姐,蝶兒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熙兒!”
父皇握住我的手顫抖着,一隻手緊緊地抵着腹部,我察覺到父皇的異樣:“父皇,你怎麼啦?”
蘄親王一個箭步扶住父皇,按住他的脈象,父皇揮開:“朕沒事!只是胃有些疼。”
萬公公低語道:“陛下從昨兒個晌午到現在還沒用過膳呢。”
我忙對萬公公道:“那怎麼行!萬公公,快傳膳!”
“不必了,朕不餓!”父皇擺擺手。
“父皇,柔兒陪你吃,你多少用一些好不好?”我撒嬌地搖着父皇的手臂。父皇沒有言語,萬公公趕忙去準備。
大哥的案子就由蘄親王親自查處,除了那塊馬蹄鐵,其他的沒有一點線索,雖然沒有直接證據指證皇后,可名宸宮內卻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說是皇后下的毒手。皇后幾次在父皇面前指天發誓,此事似乎就此不了了之。
我本以爲自己已經兩世爲人,對生死早應該超脫了,可我發現自己錯了,御花園裡、棲蝶宮內到處都是大哥曾經留有足跡的地方,每個角落都有自己和大哥曾經歡笑過的痕跡,空氣中彷彿都帶有大哥的氣味,我貪婪的呼吸着尋求往日的氣息,回憶一個個與大哥嬉戲的場景,然後一個個的拉下劇終的帷幕。我從不是一個多愁善感、懼怕秋煞的人,但是今秋----卻雕刻了我的淚顏。
今天是大哥出殯的日子,因爲大哥是晚輩,白髮人不能送黑髮人,父皇與宮裡各位娘娘都不能來爲大哥送行,就由二哥、我在文武大臣的陪同下親扶靈柩上皇陵。
我站在大哥的墓前,冷颼颼的風迎面吹來,我的心不禁沉沉的跌落無底的深淵,裹緊了厚厚的衣裳,習慣性的抱住了自己削瘦的肩膀,茫然空靈的身姿默默地領略着秋季如刀的殺氣。“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口中突然念出易安居士的傳誦千古的佳句。
“好文采!不過太悲切了!大皇子如果在世,肯定也希望他最疼愛的妹妹開心,而不是這麼悲天憫人。” 一起陪同扶靈的司馬祺在我身後幽幽開口道。
我回頭望碰上司馬祺柔和的目光,想到曾經大哥也是這樣望着自己,淚一下子又流下來了:“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
看着面前這個柔弱的小東西,司馬祺突然覺得心裡一陣悸動,伸手輕拍她的背,很自然地將她小小的腦袋攬入懷裡:“噓!不哭了!不哭了!”
我在他懷裡低聲地啜泣,心裡的念頭居然是這小子怎麼長得這麼高,我才只到他的腋下。他應該才十四歲吧!
在司馬祺溫暖的懷裡哭了會兒,我覺得心裡舒服些了,從他懷裡站直,司馬祺朝前努努嘴,我見二哥長跪在大哥的墓前,任誰拉也不起。從那天在大帳內衝突後,我們一直沒有說過話,我狠心地別過臉去,心想:他是該爲他母后向大哥謝罪。
此時燕太尉跟蘄親王也在一旁暗示我,去扶二哥起來。看二哥低着頭肩膀上下抖動着,聽着他壓抑的抽泣聲,想起大哥在世時三人一起玩耍的情景,我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我走到二哥身邊也跪了下來。
陳鈺回頭淚眼婆娑地望着我:“你幹嗎?地上涼,這兒風又這麼大,待會兒回去又要發病了。”
我白他一眼:“我跟二哥一起陪大哥,二哥什麼時候起來,我也什麼時候起來。”
陳鈺瞪我一眼,長嘆一口氣起身拉起我:“怕了你了,回宮吧!”
我們往馬車走去,突然二哥拉住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柔兒,大哥絕不會白死,我一定會查出大哥真正的死因。”
我應付地點了點頭,心想:查出又能怎麼樣?你能去殺了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