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帶我到偏廳,光從一個偏廳就能看出整個茶苑的佈局陳設有多精緻了,它不同於紫苑的富麗堂皇、大氣磅礴,而是那種淡雅到極致的美,屋內每個陳設看似隨意的擺在那兒,可在這份隨意中處處顯示出一份精緻,從中我再次看出司馬敖在蘄親王心裡的特殊地位。
廳正中放着一張上好的焦尾琴,我坐到琴旁,略定心神彈奏起《平沙落雁》來,我將這首借鴻鴣之遠志,表達逸士之心胸的曲目用自然恬澹,舒徐幽暢的手法完美地呈現出來,一曲奏畢我笑道:“這才該是最適合二哥的曲子!”
司馬敖微微有些動容,黝黑的雙眸定定地望着我:“不過是初次見面,紫柔何以這麼認定?”
我嫣然一笑:“說不上爲什麼,只是直覺!就像紫柔一見二哥就覺得親切一樣!”
愣了愣,他開懷地笑了:“紫柔果然是性情中人!敖回贈紫柔一曲吧!”
一曲氣勢磅礴的《高山流水》從司馬敖的指尖輕輕流出,高山流水遇知音嗎?
彈奏完畢我帶着幾分感動:“二哥用此曲相贈,紫柔承受不起!”
司馬敖正欲開口,忽然聽見小云兒的聲音:“我就想爹爹今日彈得曲子怎麼跟平日不一樣,原來是柔姐姐在啊,柔姐姐,你怎麼來啦?”我回頭只見司馬祺斜倚在門檻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們。
其實司馬祺早在柔兒彈《平沙落雁》後半部分時就來了,只是屋裡的兩個人只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裡,沒人發現他,要不是雲兒突然闖進來只怕這兩人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自己。見到柔兒笑顏如花地跟二哥說,這纔是最適合二哥的曲子,聽見她軟語嚶嚶地說一見二哥就覺得親切,也沒拉下二哥難得動容的神情,憑良心說他一直希望紫柔跟二哥能夠好好相處,他們這樣一見如故正是他期盼的。可見她對二哥笑得那樣甜、那麼嬌媚,他忍不住生氣了!她怎麼可以對別的男人那樣笑,哪怕那個男人是他的二哥也不行!她的美、她的嬌媚只能表現給自己一個人看。尤其是聽見他們在那兒說什麼一見如故的話,更是讓他想起昨天四弟的話,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年是二哥當上了世子,柔兒會不會更高興,畢竟她好像喜歡像二哥這類溫文爾雅氣質的男人,那個燕瑾楓不就是這種人嘛!或許這纔是她覺得二哥親切的原因吧!想到這兒司馬祺更是生氣!那種感覺如刺在喉的刺激着他,讓他很不舒服。
不僅如此,最讓他不舒服的是待人一直風淡雲輕的二哥居然會對柔兒印象這麼好,還特地贈柔兒一曲《高山流水》,二哥這是視她爲知音啊!幾時見二哥這樣待一個女子過,就連對史黛綺那樣集美貌與智慧爲一身的女子,二哥對她也是淡然而客氣,除非必要從不多言。所以當年史黛綺纔會哭着說她嫁的不是個男人,而是活死人!
就是這樣的二哥卻對初次見面的柔兒另眼相看,雖然知道二哥會對紫柔另眼相看,部分原因是因爲柔兒是自己的妻子,可他明白更多的原因是因爲他的柔兒實在是太與衆不同、太光芒四射了!他有種自己心愛的之物被人偷窺的感覺,這一瞬他忽然想把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光芒。
司馬敖笑着低斥雲兒:“沒規矩,要叫三嬸!”
“無妨,是我讓她這麼叫我的!”我將小云兒抱起來笑道,隨後斜司馬祺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從進門起就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瞅的司馬祺,此時才慵懶地開口:“在下是聽說公主又迷路了,特來救駕的!”
我不解地白他一眼,這人又發什麼神經,好好的用起敬語來了。
一直旁觀的司馬敖聽出了三弟口中淡淡地醋意,想必是剛纔自己跟紫柔這一番琴音互動讓他不舒服了,心裡暗暗竊笑:想不到向來冷傲的三弟也有如此動情的一天!可看公主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看來三弟的情路坎坷啊!
司馬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跟我解釋:“是我怕子隱着急,派人去通知他的。子隱,還沒用膳吧,既然來了,就跟弟妹一塊兒在這兒用膳吧!”
我正想答應,司馬祺嘴角一勾:“二哥留膳本該答應的,可是府裡此刻爲了找柔兒正天翻地覆呢,小弟還是先帶柔兒回紫苑,下次再來叨擾吧!”他說這一番話時言語輕柔,不過語氣卻不容拒絕。
雲兒不捨地摟着我的脖子:“三叔、三嬸你們就留下吧!”這丫頭見司馬祺冷冷的臉,聰明地改了稱呼。
司馬敖也笑着開口:“讓唐原先回去通知大家不就得了,平日裡就我跟雲兒兩個用膳的確太冷清,你們就留下吧,權當陪陪雲兒可好?”
嗯?怎麼會只有雲兒跟他兩個人吃飯的,雲兒的娘呢?我心裡帶着幾分疑惑,不過我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去問。
司馬祺面色一鬆點頭:“好吧,如此小弟跟柔兒就叨擾了!”
司馬敖從我懷裡接過雲兒,走在前面領我們朝飯廳走去,司馬祺唬着一張臉緊緊攬住我的腰,我越掙扎他越加力,把我的腰勒的生疼,我低呼:“疼!子隱,你弄疼我了!”
他沒鬆手,雙眸似冰冷冷地盯着我,我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他了,是因爲我沒跟他打招呼就跑出來,讓他着急了嗎?我沒再掙扎,反而往他懷裡再貼了貼討好地笑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只是想隨便逛逛,誰知就迷路了,別生氣了嘛!來,笑一個!給個面子,就笑一個嘛!”
他努力想裝出一副不願理我的樣子,可又忍的十分辛苦,我故作體貼地低聲道:“想笑就笑嘛,可別憋壞了!”
被我這一逗,司馬祺終於破功笑了起來,走在前面的再也忍不住司馬敖笑出了聲,就連雲兒都似懂非懂地笑嘻嘻望着我們。司馬祺尷尬地白看我一眼,咬牙低語:“你這壞丫頭,回頭再找你算賬!”
司馬敖回頭低笑:“也虧得弟妹這個脾氣才受得了你這張冷臉!”
他的手略鬆了些,不過依舊沒有放開我。反正比力氣我也比不過只要他不再生氣我也隨他。
到了飯廳司馬祺攬着我在他身邊坐下。司馬敖坐在司馬祺的旁邊,笑容可掬地望着我們,從始至終司馬敖一直是淡淡而溫煦地笑着,司馬祺卻一直沉着一張臉。看着這兩兄弟我真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弟,不然怎麼一個這麼溫文爾雅,另一個卻是那樣的冷峻霸氣!
桌上的菜式很簡單,一盤清炒白菜、一碟韭菜炒蛋、一盤白斬雞、一盆水煮蝦、一碗清湯,都是些清淡的菜餚,想必是因爲司馬敖的身體不適特地燒的。
一見這些菜餚雲兒就皺起了眉頭:“又是白乎乎一點沒味兒的菜,我不吃了!”
司馬敖軟語哄道:“小孩子不可以挑食,清淡的菜容易消化!”
雲兒不依地搖頭:“不要,就不要!”
司馬敖身後的老僕人忙道:“要不老奴叫廚娘再給小姐燒幾個菜來!”
司馬敖臉一沉:“不必管她!今兒個就吃這幾個菜無需再添!”他的聲不高,可那不怒而威的模樣讓人不敢小覷,剛纔我怎麼會覺得他跟司馬祺不像的!
小云兒嘴一別一別的好像要哭出來了,我起身抱起她:“行了二哥,也不是什麼大事,清淡的菜的確容易消化,可小孩子嘛總喜歡吃些可口的東西。就連我也喜歡口味重的菜。來,雲兒你帶三嬸去廚房,咱們呢也不違揹你爹的意見,就把這幾道菜稍微加幾味調料,把這些白乎乎的菜變成好吃的,你說好不好?”
小云兒不敢答應只是用眼瞅着她爹。司馬敖不贊成地說:“這如何使得!紫柔是客人。”
我故作失落地嘆息:“二哥這話說得紫柔可有點傷心,紫柔可把二哥當自己家人,怎麼二哥認爲紫柔還是客人嗎?”
司馬敖明顯比司馬祺老實敦厚,眼中立刻流露出歉疚的神情:“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紫柔是三弟的妻子,我們自然是一家人!”
我淺笑道:“那就別見外了,有什麼使的使不得的!再說,我許久沒露廚藝了,二哥就讓紫柔顯擺顯擺嘛!”
司馬祺也笑着打圓場:“好了二哥,難得柔兒願意親自下廚,你就依了柔兒吧,我看她比雲兒還興奮呢!雲兒,今兒個三叔可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嚐到你三嬸的手藝呢!”
司馬敖笑着搖頭:“你們都那麼溺愛雲兒,會把她寵壞的!”
我鼻子頂着雲兒的小鼻尖:“女兒本來就是拿來疼得,怎麼會寵壞呢!”
邊說邊抱着雲兒往外走,司馬敖在我們身後吩咐道:“何海,吩咐廚房好好伺候公主!”
“不必他們,只要彎彎陪着就行!今兒個就看我好好給你們露一手吧!對了,彎彎,你把桌上那幾盤菜端進來。”我回頭吩咐道。
我們炒菜的時候雲兒就在我身邊圍着我問東問西的,彎彎邊給我打下手邊問雲兒:“雲兒小姐,怎麼沒看到你娘啊!”
雲兒無所謂地答道:“我娘在我三個月大時去廟裡上香,路遇歹徒歿了。”
歿了?這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沒聽說司馬家有哪個媳婦死於非命啊,雲兒不過三歲大,如果這三年裡真出了這麼大的事,天翼教的情報網不可能不知道啊!
彎彎還想再問什麼,我阻止道:“彎彎,你把這盤蔥油雞和鹽酥蝦先端出去。”
彎彎走後,我慢慢地回想三年前關於司馬家的那些情報,對了,好像三年前是有個情報說司馬家追殺某個與司馬家暗衛私奔的女子,當時那名女子還懷抱這一個小嬰兒,追上後司馬家不知何故只抱走了那名嬰兒居然放過了那一對野鴛鴦。我對這些關於別人的隱私的情報向來不關心,會記得這件事是因爲司馬家的處理方法讓我覺得意外,按司馬家的一貫做法,既然追上了這對野鴛鴦那一定會對他們處以極刑,怎麼可能放過他們。可是這個女子到底是誰當時我也沒細看,以爲是司馬伯伯的哪個小妾,現在根據時間推斷那名女子應該就是雲兒的娘——史郡主史黛綺了。難怪我們大婚那天壽王爺那麼賣力地爲司馬家要喝,原來是有愧與司馬家!
不過我有些想不通,像司馬敖這樣溫文爾雅的人物,那個史郡主怎麼可能會舍他而選擇跟那個什麼暗衛私奔呢!女人心海底針,有時還真是讓人搞不懂。也許遇到感情的事誰都無法理智,也沒辦法用什麼標準來衡量,就像母后,不管從那方面看,父皇都比那個燕羿諄要好得多得多,可母后就是對燕羿諄一片癡情,爲了他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弒君殺夫。
想到雲兒這丫頭也跟我一樣,有個如此風流的娘!我更加打心底裡憐惜她,我一手端起剛炒好的白菜滷一手牽着雲兒:“走,我們去大廳囉,保你吃了還要討添頭!”
一進飯廳,見司馬祺跟司馬敖正端坐在那兒等我們,我把菜放下:“怎麼不吃啊,不好吃嗎?”
司馬敖莞爾:“怎麼會不好吃,簡直是人間難得的美味呢!剛纔我跟三弟吃了很多,你們再不來這兩盤菜只怕都被我們吃完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我牽着雲兒在身邊坐下,喂她吃了起來,小丫頭一邊吃一邊嘟囔:“好吃!真好吃!”
不一會兒她那一碗飯就吃完了,我笑望着她:“吃飽了嗎?”
司馬敖笑道:“今兒個她只怕是吃撐了,平日她可沒這麼多好吃!何海,帶小姐去散散步,消消食!”
“是!”何海應着就要來牽雲兒。
雲兒撅着嘴依依不捨地摟着我,用那油乎乎的嘴親了親我的臉頰,熱切地望着我:“三嬸你每天來我們這兒用膳好不好?”
我還來不及迴應她,司馬敖玩笑着搖頭:“不好!要是每天讓你三嬸這麼餵你,沒幾個月就吃成小胖墩了!”
我嬌嗔道:“二哥這叫是麼話!好像我在禍害你們父女似的。”
司馬祺大笑着摟住我的肩:“好了,還是把你這個禍害留給爲夫吧。就別來禍害二哥他們父女倆了!”
這下不僅司馬敖,就連何海都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