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王妃臉上笑意漸濃:“什麼事啊,這麼客氣,還對娘用到勞煩二字!”
“是這樣,兒子現在也大婚了,身邊也要不了那麼多人,這幾年蘭兒也辛苦了,煩勞母妃替她許配個好人家吧!”司馬祺淡淡地笑道。
我疑惑地看着司馬祺,不明白他幹嗎在這個時候跟蘄王妃說這事,而且當時他不是說要替她們四個都找個好夫君嗎,現在怎麼就單單提了蘭兒,蘭兒也不是她們四個中年紀最大的啊,梅兒好像比她還要大一歲吧!
蘄王妃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柔兒的意思呢?”
看蘄王妃的意思是懷疑我容不下蘭兒啦,生怕蘄王妃誤會,我忙搖手:“我?母妃可別誤會,這可不關我的事!”
話音剛落蘄王妃詫異地看着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作爲司馬祺的妻子,他身邊有這麼個集美貌與智慧爲一身的女子我怎麼可能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除非我不喜歡司馬祺!
我訕訕地笑着正想跟蘄王妃說什麼,蘭兒突然給我跪下:“公主,不要趕奴婢走,求公主不要趕奴婢走!”
我趕忙去扶她:“快起來!蘭兒,你別這樣,沒人趕你走!你跟子隱一起長大,就像他親妹子一樣。他哪會趕你走啊。他也是爲你好,怕耽誤你!”
我故意強調他這個字,提醒蘭兒不是我趕她而是她的少主!蘭兒沒有起來,只是臉色慘白地望着司馬祺神情哀怨,復看向我嘴脣哆嗦半晌開口道:“奴婢不願嫁人。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少主和公主!求公主成全!”
呵呵,是一輩子伺候少主吧!我淡淡地笑着:“這你就得問你們少主了,我可做不了主!”
司馬祺狠狠地剜我一眼。見此情形,蘄王妃嫺雅地笑了:“娘就知道柔兒不是個容不了人的!柔兒有所不知,蘭兒跟祺兒可不僅僅兄妹情分……”
“母妃,夠了!”司馬祺打斷他孃的話。
蘄王妃仍是淡淡一笑:“怎麼啦,娘不過是要告訴柔兒,蘭兒打小在你身邊長大,知書達理、聰明賢惠、服侍你又盡心盡力,娘只是覺得於情於理都沒有趕人家走的道理!柔兒你說呢!”
聽見蘄王妃說‘服侍你又盡心盡力’這句話,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司馬祺,用眼神詢問:究竟如何個盡心盡力法?
司馬祺卻一臉無辜地回視我,那意思好像是說,我們什麼也沒有,你別瞎想!
然後他忽然走到蘭兒身邊,淺笑着扶起她:“蘭兒,快起來!”
蘭兒隨着司馬祺的攙扶起身,又驚又喜地望着司馬祺,我仍是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們。
司馬祺也不朝我這兒看,望着蘭兒柔聲道:“蘭兒,你告訴我,昨日你爲何去迷迭谷?”
他的聲音溫柔低沉,可剛纔還含羞帶喜的蘭兒卻面色煞白,跪地道:“少主明鑑!奴婢只是去執行少主的命令,不是少主命奴婢吩咐府中所有手頭沒事的人都去找少夫人的嗎,奴婢想這府裡最閒的人就該屬迷隱二使了,所以奴婢纔將少主的口令傳達給迷隱二使。奴婢真不知道少夫人會走到迷迭谷裡去的啊!”
這次司馬祺沒去扶她,還沒等我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蘄王妃臉色大變道:“什麼?柔兒你昨兒個走到迷迭谷裡去了!”
“什麼迷迭谷?我不知道啊!”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蘄王妃解釋道:“迷迭谷是蘄王府的禁地,谷內種植的是蘄王府的獨門□□的原料——迷跌花,谷內的道路按五行八卦佈下了各種機關,迷跌花看上去極美,可卻有劇毒,只要觸碰到皮膚,毒立刻會滲入五臟六腑,一旦沁入五臟六腑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就算沒觸碰,若無解藥人只要呆在種滿迷跌花的谷內超過兩個時辰也會中毒。可是谷內一直有專人看守,柔兒怎麼會誤入的呢?”
原來蘄王府真的是毒谷!可是昨天我們有走到什麼毒谷裡嗎?我怎麼不知道啊!而且昨天我們採了好多花都沒事啊!極美的花,極美的?突然我想到了:“是不是那種藍色多瓣的、一簇簇開的特別妖豔的花啊!”
司馬祺點頭:“正是!萬幸的是幸好你們沒采花的習慣,纔沒去碰它!”
我撇撇嘴:“其實昨天我跟彎彎採了很多野花,這迷跌花彎彎見了也想採,可我嫌它太嬌豔,不喜歡!才阻止了。沒想過卻救了我們倆一命!”
蘄王妃捂住嘴:“天哪,柔兒你還真走到迷迭谷去了,那迷隱二使不在,你是如何出來的?”
我搖頭,司馬祺開口解釋道:“幸虧何伯有事找迷隱二使,聽見了機關鈴響,急忙找來二哥,二哥給她們彈了引路曲,也幸虧柔兒跟二哥在音律上能心意相通,按照二哥的音律節奏走出來了!現在想想我都後怕,如果不是何伯正好來找迷隱二使,如果不是柔兒嫌那花太妖豔!如果柔兒跟二哥不能心意相通,對那首引路曲不理會,那後果我真不敢想!”
原來昨天司馬敖彈那首《別離吟》,是引路曲啊!我還說他無病呻吟呢!聽到這兒我才明白,爲何昨天司馬祺會吃司馬敖的醋了,原來聽那個引路曲還要跟彈琴人能心意相通,能跟着他的節奏走!
聳聳肩我無所謂地道:“怪不得我們怎麼也繞不出去呢,當時我還在責怪彎彎,我不認路也就罷了,怎麼今日連你也不識路了,原來谷內有機關啊!”
說着我嘻嘻一笑,蘄王妃和司馬祺都沒笑,司馬祺一步上前心疼地摟着我:“對不起柔兒,我說過再也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居然差點讓你……你放心,那些失職的屬下我一定會嚴懲!”
他是指蘭兒失職嗎?昨天我跟彎彎會誤入迷迭谷,不過是意外,誰能想到會這麼巧,她也不算失職吧!
看了蘭兒一眼,我輕拉司馬祺的手,柔聲道:“好了,子隱,昨天純粹是場意外,我不是沒事嘛,別追究了!”
司馬祺沒說話,只是目光犀利地盯着蘭兒:“蘭兒,你也認爲少夫人的事是意外嗎?”
“奴婢知錯了,求少主原諒!奴婢下次不敢了!”
“哦,現在知錯了,那你倒說說你錯在哪兒?”司馬祺不怒反笑着問。
蘭兒緊咬着脣,眼淚撲哧哧地流了下來:“其實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錯在哪兒,少主一定要說奴婢錯,奴婢想來想去應該有兩個錯吧,一是少夫人初來咋到對府裡不熟,奴婢的確應該寸步不離少夫人,只是奴婢真的沒想到少夫人會這麼早出門啊;至於二剛纔奴婢也說過了,把迷隱二使喚走是奴婢考慮不周,奴婢只想到迷隱二使是全府最閒的人,卻沒想到少夫人有可能會走進谷裡,可是迷迭谷是禁地這可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少夫人來府裡也有幾日了,怎麼會一點也不知道呢!少主要說奴婢失職,奴婢也不敢替自己辯解,不過奴婢心裡着實委屈,奴婢又不會算,怎會知道迷隱二使一走,少夫人跟彎彎會走到迷迭谷裡去啊,少主要奴婢死,奴婢也不敢不從,只是奴婢對少主之心天地可鑑。”
司馬祺目不轉睛地緊盯着蘭兒,眸中滿是怒火。蘄王妃笑着打圓場:“懲罰我看就算了吧,幸好柔兒沒事,蘭兒也確實猜不到柔兒她們會走到迷迭谷去啊!”
說着朝我眨眨眼,示意我勸勸司馬祺。這回我沒說話,因爲從司馬祺的眼神裡我看出來這事不那麼簡單!我知道以子隱的爲人,如果沒有確鑿的把握,絕不會冤枉別人,尤其那個人又是蘭兒。
司馬祺盯着蘭兒,面色一沉:“昨天是有人失職,今兒個一早我已經重罰他們了!蘭兒,以你對我的瞭解,你認爲我會這麼隨隨便便地問你嗎?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瞞着我?”
蘭兒面色慘白,哭得梨花帶雨,讓人不忍,邊哭邊說:“少主說什麼,奴婢不懂!”
司馬祺勾起嘴角:“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我來問你,少夫人昨兒個到迷迭谷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蘭兒哭聲漸止臉一僵:“奴婢,奴婢是聽人說的!”
“哦,聽誰說的?你沒發現嗎,這事連少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呢!昨天的事除了我和二哥就沒第三個人知道!據我所知,從昨天到今天你都沒去過茶苑,自然不可能是二哥告訴你的,那麼就是我囉?難道是我得了失憶症,自己告訴你後忘記了?”說話時司馬祺跟蘭兒貼的很近,在她耳邊低語,那樣子曖昧得不得了,可他看人的眼神偏偏又冷的嚇人!
蘭兒跪着的身子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司馬祺嘴角仍是掛着笑:“蘭兒,你跟我幾年了?有十年了吧!本來看在你照顧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不想做得太絕情,你該知道對背叛我的人,我都是怎麼懲罰的。你如果實相,應該知道剛纔我讓母妃替你婚配,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你本該順着臺階下,乖乖地離開蘄王府!可你偏不!蘭兒,你真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我什麼都不知道?讓我來猜猜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吧,昨日你見少夫人帶着彎彎在蘄王府閒逛,你就偷偷跟在了少夫人的身後,也許開始你也沒想過要害她們,柔兒她們走進迷迭谷時,正好迷隱二使在飲酒,沒發現柔兒她們走進去,見她們走進迷迭谷居然沒被發現,你以爲機會來了!你知道走進迷迭谷要到中心纔會觸到機關,所以你的時間很充裕!你先跑來告訴我少夫人失蹤了,跟了我這麼多年,你自然瞭解我的脾氣,連我會下什麼指令,都在你的算計內。聽到我的指令,你就立刻趕往迷迭谷喚出迷隱二使。此時柔兒她們纔剛進谷不久,又正是新鮮的時候,東瞧瞧西望望,自然也沒碰到機關,等迷隱二使走了,她們才走到中央觸到機關,而迷隱二使又不在她們怎麼也走不出去。只要拖過兩個時辰,任誰也救不了她們了!不虧是母妃和我親手□□出來的丫頭,這件事的確做得漂亮!你也的確夠聰明,不僅對蘄王府的一切瞭如指掌、就連我的脾氣都掐得很準!”
我眯着眼不敢置信地盯着癱軟在地上的蘭兒問:“蘭兒,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蘭兒迎着我的目光:“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我還想問爲什麼呢!從小我就喜歡他!我把這份感情藏在心底,只想留在他身邊,哪怕是個丫鬟,我也認了!後來王妃看出了我對他的感情,讓少主收我入房!我心裡那個開心啊,以爲總算是否極泰來了!收房那天他告訴我,他早已訂親,此生除了他的妻子外,他不會碰別的女人,讓我對他不要抱有任何幻想。我一直都知道他是皇家欽定的駙馬,也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給他帶來權利和地位,我爭不過你,也不敢跟你爭。我求他,只要他能給我一點點憐惜,一點點就滿足了!爲此我甚至不顧一個女人的羞恥……可他居然……居然……扔下我一個人離開了房間,我一個人在新房裡等啊等!後來我才知道他趕到清流鎮去接你了!在你到之前他還特地來信囑咐我說,王妃收我入房一事不許再提,讓我做你的貼身侍女!”
有這事?我斜睨司馬祺,司馬祺面色微佯。
蘭兒還在那兒哀怨地說着:“公主,你問我爲什麼?我倒要問問你爲什麼?明明我纔是那個跟他十年來朝夕相處的人,他的飢寒冷暖哪一樣不是我一一操持的,他的一點一滴哪一點我沒放在心上?這九年你在哪兒,你爲他做過什麼?甚至你們連面都沒有見過!憑什麼他的眼裡就只有你?你要是我能甘心嗎?”
蘄王妃含淚望着她:“傻丫頭,你個傻丫頭,最後竟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給了你希望,你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步!”
蘭兒悽美地笑着:“王妃向來厚待奴婢,是奴婢自己無福與旁人無涉!少主,奴婢不畏死,臨死前,奴婢只想問你一句,對奴婢你可有一絲一毫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