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衆秀女才知道，這一關是在考驗什麼。
一是考驗秀女們對花箋裡的詩詞、語句的理解，聽聽她們的聲音是否美好動聽，二是還要看看，她們面對太子的態度。
問題是，林氏到底是怎麼個不討喜，程公公並沒有明說，大家心裡就更沒底。
接着，第二個秀女是顧念，她走上前，不敢再像林氏那麼念詞，更不敢看“太子”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看着花箋上的字，屈膝跪下，先道：
“臣女顧氏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金安。”
此言一出，大家都暗贊顧念機靈，先前那林氏莫不是因爲未曾參見太子，所以才被篩選掉的？
紗幔後面的男子並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依然是程公公在旁邊說道：
“顧氏平身吧，念詞就好。”
顧念愣了一下，只好站起來，拿起自己的花箋唸了起來。
因爲林氏念宮詞的時候，顯得太過於羞怯和露骨，所以這一次，顧念就分外冷靜地念着她花箋上的詞，倒也算是落落大方，中規中矩。
可沒想到，還沒念完，紗幔後面又傳來馨妃冰冷的聲音：“下。”
顧念絕望又怨恨地擡頭看看紗幔後聲音傳來的方向，依依不捨地看了“太子”的影子一眼，跺了跺腳，委屈地哭着跑出了大殿。
這下，衆秀女算是傻了眼。
念得投入也不行，念得中庸也不行，那到底要怎麼樣纔可以啊？難道這一關，完全是看馨妃的喜好嗎？
接下來眼看就到了沈晚楓上前念詞，她臉上並未因爲先前兩個秀女的離場而顯得憂慮，反而大步走上前，舉起花箋，等着程公公念她的名字。
待點了她的名，她從容不迫地念出了自己的那首詞。
“新樣梳妝巧畫眉，窄衣纖體最相宜；
一時趨向多情遠，小閣幽窗靜弈棋。”
唸完之後，她充滿自信地低頭靜候。
這時，馨妃緩緩說道：“嗓音甜美，姿態嫺雅，心境從容，不錯，留。”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
事，沈晚楓充滿了自信地一笑，轉身退回了隊列中。
這一次，馨妃給出了評價，總算是給出了一個可以參照的標準。
原來，太子不喜歡的是林氏的羞怯、小家子氣，以及那股子酸溜溜的哀怨勁兒，也不喜歡顧念那種周吳鄭王、死板客套的態度方式。
如此一來，後面的秀女就開始模仿沈晚楓，過關率果然高了不少。
而宇文慧是出了名的才女，自幼受到薰陶，文采自不必說，對於詩詞的理解也非常人可比，加上貴族門閥天生的優雅姿態，也輕易就過了第二關。
不過千夜卻發現，花箋上的這些首宮詞並不大一樣，比如沈晚楓唸的，字裡行間幾乎沒有流露哀怨的氣氛，但是剛纔林蕭雨唸的，詞裡那股子哀怨悽楚，真是藏都藏不住。誰念着能不動容呢。
這也是一種不公平，可是誰都不敢提出異議。
千夜又看看自己的那首宮詞，簡直和林蕭雨、顧念她們倆的如出一轍，都是醋溜溜、悽楚楚，不管你怎麼念，恐怕都沒辦法太正常。
這難道是運氣不好？
等到千夜上場的時候，從第一關過獨木橋留下的四十個秀女，還留在殿中的就只有二十八位。
千夜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走上前，擡頭一看，不禁想笑。
那帷幕後的明黃色身影，由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連負手的姿勢都沒動。
這絕對不可能是太子，說不定只是一幅畫像罷了。
“沈千夜，念詞吧？”程公公看着千夜，說道。
千夜把花箋舉起來，看了一眼，接着就放了下去，昂首念道：
“碧玉樓中慢梳妝，鳳凰琴前舞霓裳。
鎖銜金獸連環響，水滴銅龍夜未央。
雲髻罷梳雙對鏡，再勸君郎朝暮長。
遙敬婕妤高潔質，笑看嬋娟怨淒涼。”
此詩一出，殿內一片唏噓之聲。
有的人聽過這首宮詞的原版，所以立刻就聽出來，千夜把原詞幾乎全改了。
韻律還在，但意義已經大相徑庭。
有的人沒聽過，此刻聽千夜念出來，和之前別人念過的幽幽怨怨的宮詞一對比，簡直有一種豁然明朗的感覺，不禁好奇地私下交頭接耳。
“你見過這首詞嗎？”
“見過……可是沈千夜已經把原文改了……”
“改了？天啊，她膽子可真不小，別人都是照着念，她居然改了花箋上的詩詞，馨妃娘娘能饒了她嗎？”
“嗨，有恃無恐嘛！你難道沒聽說，昨天她救了七皇子，皇后娘娘恩准她參加今晚的後宮家宴呢……內定的人選，她怕什麼。”
“可不能不說，這首詞改得真是好，看不出來沈千夜有如此才情、如此急智。”
“這你們就不知了吧，沈千夜的父親沈梅清大人，可是探花郎呢，他的女兒會改個詩詞又有什麼奇怪……我倒覺得，沈千夜改過的詩詞，好就好在這份胸懷啊……”
就在大家都竊竊私語時，帷幕後面傳來一聲憤怒地冷哼。
接着人影一晃，環佩叮噹聲響起，程公公忙上前，宮娥掀起帷幕一角，馨妃便一臉怒色地從後面走了出來。
“大膽沈千夜，你竟然刪改花箋上的詩句！難道你對本宮設置的選秀流程不滿嗎？”、
此言一出，坐在後面的宛童、玉大人等四人，也都很無奈。
千夜擅改命題，這可真是自找麻煩，倒讓馨妃有話可說了。
千夜知道馨妃肯定會發火，便從容地跪下，道：
“請馨妃娘娘明鑑，臣女正是因爲對娘娘所設置的選秀流程理解透徹，才改了這首詞的。”
馨妃由程公公扶着，一步步走下來，看着跪地的千夜，冷笑：
“瞭解透徹？你這個沈千夜，向來巧舌如簧，犯了錯也不肯認錯，你倒是說說，又編出什麼理由了？”
千夜淡淡一笑，仰視馨妃：“我朝選秀，由初選判容貌體型，由正選看儀態修養，由殿選定結果。方纔第一關，過獨木橋，各位留下的秀女都是儀態萬方，因此臣女相信，馨妃娘娘苦心設計的第二步‘念奴嬌’，必定不僅僅是讓大家念幾首宮詞這樣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