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他們只是從一座山峰爬到了另一個山峰,這會,只怕是離湖泊上的笑櫻塔更遠了吧。
林青妍很想大笑!
雖然這麼嚴肅的時刻,是真的不適合笑的,但是,想到夏帝出錯了,這麼千年等一回的難得機會,她不能不笑,於是就真的笑了。
“對不起!我不是真的要笑的,”林青妍怎麼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望了夏帝一眼,“只是這裡風景太好了,太好了……”
夏帝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又投向雲海,然後掃視周圍一圈。從容的樣子,依舊是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中的安然。
就在這時,邊上有一道人影一閃,那樣快若閃電的速度如同鬼魅,叫靜荷他們都如臨大敵,立時幾個人繞成圈將夏帝和林青妍圍在了中間。
倒是林青妍眼尖,驚喜地喊道:“十三!”
眨眼間,羽十三已經一臉冷漠地站在那,涼涼地看着林青妍。沒說話,又轉身走了。
林青妍和夏帝立時跟了上去,大家便也跟着他走。又走了一條暗道,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羽十三在前,他們在後。老二一直留意着羽十三的每一個動作,點了那點幾下,幾分力度。
這麼說來,是對了。可見夏帝還是沒猜錯,笑櫻塔通道這麼一條筋的思維,完全是照顧林青妍的智商,讓林青妍有種被深深鄙視的感覺。
走出這條暗道後,便看到昆縷山最高峰天雲峰了,真正的昆縷山雪山頂了,璧寧國人心目中的聖山,雄偉,聖潔,透出讓人想虔誠地跪拜的神聖。那美,只看一眼,便讓人淪陷。
視野開闊,便看到笑櫻塔高聳地拔地而起,檐牙高啄,輕靈慾飛,層層疊疊的飛檐帶出壯麗的氣勢,在雲霧裡俯瞰天下,氣吞山河。那是足以配得上這神山的美,配得上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雕刻出的壯麗。
皚皚雪山,巍巍高塔,那壯美,給人的震撼比看到湖泊上的塔還要高出一百倍!竟叫人在一瞬間有一種不應該有的錯覺:如此壯觀,便也當得起傾滅一個國家的犧牲了。
那眺望的美倏然現於眼前,叫人心頭猶自還有些不信。回頭看,雲霧繚繞,山峰迭起,卻已經不見了那湖。
老二四處環顧,
沉思了下,深深嘆息了一聲,又笑了,彷彿受了很大的刺激,“湖上的塔竟然是假的。”
老三看他一眼,老二和他對視下,才苦笑着道:“那是折射出來的海市蜃樓,根本不是真的。”
原來,那湖上的笑櫻塔,只是折射出來的海市蜃樓,只是用來誤導人的,怪不得時隱時現。如果有人歷經艱辛,流血流淚,到了那上面,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估計會氣得直接跳湖自殺吧。
爬上山頂的時候,林青妍已經累得直喘氣。她擡頭,看到十四步的白玉階延展到同是白玉堆砌的闊臺上,笑櫻塔,就這麼矗立着,塔是按佛塔的風格建的,透着祥和寧靜。四周竟然種了不少雪蓮,娉婷婀娜。
有他的地方,總是有蓮。
塔門洞開,林青妍和夏帝對視了一眼,兩人便進去了。羽十三站站在門口,林青妍和夏帝進去後,他手一攔,便擋住了靜荷他們。
靜荷眉黛一蹙,便已有怒氣聚在眉梢。但是夏帝回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必跟上來。靜荷這纔不得不忍了,但還是狠狠瞪了一眼羽十三。
林青妍和夏帝進了塔,入目是無止境的斑斕,叫人目不暇接。定睛一看,看到四周都是絢麗的壁畫,而所有的壁畫,畫的都是一個白衣公子和一個少女,背景是無數的櫻花。
色彩絢麗,畫風大膽,線條自由奔放,用濃彩重墨勾勒出來,瑰麗而宏大。人物旨在傳神,那白衣公子飛揚的衣袂都仿若在動,那少女的嬌俏躍然畫上。
林青妍被這樣恢弘的美所震懾,有些呆滯了。而夏帝看着這些畫,那雙濃若點漆的眼眸深沉而灼耀,亮得如昆縷山夜空裡要墜落下來的星辰。
一層一層登塔而上,四周不是壁畫,便是精湛的壁雕。
壁畫和壁雕都是敘事,一副一副連續,講述着一個平和的故事。一副又一副的壁畫,記錄了他們從相識到相愛,從相愛到分離,從分離再到相聚,直到最後,他攜着她君臨天下,帝后一道俯瞰萬里山河,萬民跪拜。
還有事無鉅細的描繪,從他們點點滴滴的生活,宴飲、出遊、狩獵等等,一一鋪陳開。
而這種人物敘事的壁畫,讓林青妍感到一種不祥。
在頂層,林青妍看到了一身白衣翩然的男子,他背對着她,正俯瞰着昆縷山,風從外面灌了進來,吹得他衣袂飛揚,他,便如在紅塵之外一人超然卓立,彷彿片刻就要乘風羽化而去。
他緩緩轉身,一笑,笑如蓮花的開落。
他的墨發如雲潑灑在他背後,一身柔軟的白衣貼身,那寬大的袖子如白雲,一邊懸在身前,一邊垂在他身側,他修長蒼白的手裡持着黑玉持珠。風一吹來,那墨黑的發便灑脫地飛揚了起來,隱隱的又帶了一絲狂烈。
白與黑,兩種極端的顏色在他身上如此涇渭分明,黑得絕望,白得脆弱,帶着一種自毀的決絕。
這樣的奚桓之,如一株靜寧的白蓮,婉婉綻放,有說不盡的唯美。
卻讓林青妍一霎那有些茫然,許久後才明白過來,這個男子容色是不正常的慘白,形容憔悴不堪,但,即使這樣憔悴,他還是風華絕代,那笑帶着月光般的雅然,叫人移不開目光。
就是那種清越的風采,叫人竟一時間都沒發現,這個人已經憔悴,憔悴至斯!
他手扶着牆壁才能踏步,緩緩走過來些,每踏一步,都彷彿很吃力。那麼短的距離,他愣是走了許久,才走到一邊的桌案邊,坐下。他手緩慢地擡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夏帝牽着林青妍入座,林青妍怔怔地看着奚桓之,像是有些嚇傻了。
“這是用雪蓮泡的茶,雪蓮開一次花要五年,泡茶是有些暴殄天物,不過很清醇,”奚桓之斟了一杯茶,遞給林青妍,笑容一如往昔,溫柔繾綣,“你嚐嚐。”
雪蓮花花期剛過,那時候笑櫻塔也正在完工中,採摘自然是合宜的。
只,那懸在林青妍眼前的手,帶了枯枝一般的灰敗色,卻也還是絕佳的風華。這個人,無論到了什麼樣的境地,都是清香白蓮的第一公子。
林青妍顫着手接過了那杯茶,一口猛然灌了下去。沒喝到他說的清醇,只覺得一陣苦澀泛在心裡,涌上喉間卻變成一陣酸楚,哽在那叫喉嚨發痛。
奚桓之又斟了一杯茶給夏帝,夏帝默默接過了,亦是一口喝了。
奚桓之見了,清瑩的眸底波光盈盈,似乎有異樣清亮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