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兩茫
夜色灰涼,煙熏火燎。
墨羽等人快速朝北側潛突,爲避免與北方前來支援之敵相遇,衆人慎之又慎,即使忍着灼痛從火海躍過亦無所畏懼。
繞進三百米時,衆人無不灰頭土臉,滿身狼狽。
衣服被燒開洞不算什麼,有些弟子修爲不夠,燃發灼膚,磕絆滾黑。
**在所難免,抱怨亦情有可原,不過這兩點都沒有發生,所有人都緊咬牙關,不吭一聲。
四百米時停下腳步,下面有一百多人正在趕來,觀其衣着,是青峰派所屬。
墨羽仔細一想明白過來。
北側有兩百多人登山,崆峒掌門於東側攻入,敵人急於支援之下,定是境界高者先行一步,境界低者自後趕來,途中捎帶搜查。
怎麼辦?
繼續前進會與敵人正面相撞,臨陣後退又無有生路,四周濃煙肆虐,隱藏之處也沒半個,何況這麼多人也藏不起來。
“他們人數不比我們多,加上九位長老,可以一戰。”黃庚日是個急性子,有何想法不會憋着,試探發聲。
“倒不是不敢嘗試,只是一旦交戈,普通弟子怕會死傷慘重。”李庚宇搖頭否決。
王庚澈並未發表意見,側頭看向墨羽:“墨羽,你可有他法?”
墨羽目光一直放在下方,聞言搖了搖頭:“當時青峰派共放了兩枚煙火,這點我比較在意,若只是求援,一枚足矣,那另一枚又是何意?”
這麼一說,王庚澈幾人紛紛想起先前情形,青峰派的確放了兩枚煙火,一紅一綠。
“掌門曾趁亂看見青峰後方有反光傳出,會不會是給其下達命令?”王庚澈一針見血指出。
墨羽眼睛一亮明悟過來,是了,應是如此,方纔神經緊張以至於忘了還有這麼一茬。
敵人暗中還有部署!
如此一來就更是雪上加霜,前狼後虎,不得不進,否則對方反應過來,定會發瘋追擊。
“出其不意,大家出手一定要快,不得戀戰!”墨羽轉身說出自己想法。
王庚澈幾人一致贊同,然後由弟子向後低傳行動,幾個呼吸功夫,最後排的幾位長老皆收命示意。
墨羽右手緩緩摸向劍柄,弓腰蓄力,眼睛最先瞅準目標,低喝一聲:“殺!”
身若離弦之箭躍出,王庚澈後起而趕至最前,黃庚日保護李庚宇較慢,其餘弟子動作整一,咬牙切齒衝出。
最後面幾位長老肩負護衛弟子之責,遊走四周。
青峰派弟子怎麼也沒料到半路會殺出一羣煞星,驚愕愣神,反應不急,只一照面便被砍倒一片,屍首異處。
“有埋伏!”
青峰派一位弟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喊聲,但很快便淹沒於崆峒諸人之中,胸口被插了一劍。
墨羽前面有王庚澈開道,故而無甚壓力,左擋右撩,傷三殺一,毫無半點停留,給敵人造點傷害就行。
起初很是順利,青峰派弟子死傷過半,但還有那麼幾位高層站出,攜人後退,朝天空同發兩枚煙火後,組織反抗。
“王老!”
墨羽揮劍擋開兩名敵人圍攻,急切尋找王庚澈,很快,於不遠看見王庚澈正大戰三名青峰長老。
“敵人已發信號,快衝!”墨羽震聵吶喊,不僅是提醒王庚澈,也是在對崆峒弟子而說。
崆峒山與青峰派宿仇已久,每一人都沾有對方鮮血,深仇大恨,交手很容易失去理智,錯失良機。
果不其然,一部分弟子雙眼赤紅,已然殺心正濃,完全不顧先前命令,隻身衝殺,被青峰弟子合力擊斃。
對於這些弟子擅作主張之爲,墨羽既憤怒又同情,如果他的生死之敵現身面前,不一定會剋制的住。
分神間三名敵人朝墨羽圍來,墨羽幽泣橫蕩,疊浪決凌厲將一人長劍斬斷,連帶敵人一併殺之。
就地起躍,避開一把長刀,第三人兵器砍於劍匣背部,墨羽沒有糾纏,直接朝下突去。
敵人不傻,見墨羽不好拿下便放任不追。
“獅裂!”
忽然一聲驚天怒吼,王庚澈左臂凝出一頭紅毛獅頭,半人之高,猛烈砸向身前地面。
應然,地皮裂出七八道裂縫蔓延,勁氣捲起一股土浪,洶涌將十幾名青峰弟子震飛,那幾名長老駭然避開。
好一個王庚澈!不愧是崆峒傳說人物!
墨羽心中感嘆,拔身踩踏一名青峰弟子肩膀而出,高喊:“衝!”
話落,隨崆峒弟子一起穿過敵羣,突破包圍。
耳邊冷風呼嘯,後方追兵嘶吼,沒有人閒暇回頭,大家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衝下去,便是勝利!
“六長老,我們還要追嗎?”一名絡腮大漢側頭看向旁邊一位婦人。
婦人當有四十之齡,黃膚麻臉,抹了一把口角血跡恨道:“沒想到這老不死的失了右臂還如此生猛,當真可怕!追,不必靠近,將他們逼入暗衛埋伏便好。”
絡腮鬍子聞言露出獰笑,轉身朝僅存幾十名弟子下令,喊喊叫叫朝崆峒諸人追去。
一逃一追,很快越過崆峒山腰。
“奇怪,他們怎麼不追了?”
墨羽眼角餘光掃見青峰諸人停于山腰不止,心感不妙,抹了一把汗水看向王庚澈:“王老,情況有變,先減緩速度。”
王庚澈皺眉回頭,當視線掃過山腰後,瞬間明日墨羽意思,當下氣運喉關,厲喝阻止弟子降速。
然天意弄人,事與願違,崆峒諸人剛想止步,天空驟傳呼嘯之音,破空嘶鳴,端是滲人。
墨羽等人愕然上望,只見一輪鋪天“火雨”朝他們砸來,攜風裹利,眨眼便到眼前。
“小心!”
墨羽目眥欲裂,幽泣歸還劍鞘,瞬解劍匣,功力呼嘯運轉,揮舞劍匣形成一圈黑幕,將旁邊幾位崆峒弟子護住。
竟然是火箭!
一切不解此時都已清楚,敵人登山時分了兩批隊伍。一是舉着火把在明,二是潛伏跟隨在暗。
很高明之法,敵人是鐵了心要置崆峒山於死地。
當然,墨羽並不知道孫勇此舉別有二心,幫助青峰派同時也打着青峰派算盤,一箭雙鵰。
火箭無情,密密麻麻射進人羣,墨羽揮掃劍匣“噼裡啪啦”抵擋,箭頭撞出火星點點,散落地面。
王庚澈幾位長老使出護體罡氣各圈七八名弟子,且行且停,雙眼通紅看着前方。
其他弟子無有保護,各自拿起隨身兵器應付,或撩或揮,拼盡全力即可,其他都交予天意。
“啊!”、“唔!”……
一時間各種痛聲傳出,好些弟子直接被紮成刺蝟,通體燃燒,靜默躺地。
大部分人身中一箭兩箭,血液還未流出便被燒 幹一半,無暇拔出,忍痛繼續揮掃,但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射殺。
哭喊聲、咆哮聲、屍體燃燒聲……
“王老,不能再拖了,孤擲一注吧!”墨羽只感自己雙臂在劇烈灼燒,非是被箭射中,而是不停揮動劍匣所致。
王庚澈聞言眼睛一瞠,護體罡氣猛烈朝外轟 蕩,倒卷一波箭雨返回,右袖朝旁邊弟子一掃,將幾人推到旁邊長老罡氣後。
“天要亡我崆峒,老夫便逆天而行!”
“萬獸吼!”
王庚澈左手屈掌成爪,護體罡氣劇烈翻滾,肉眼可見變成灰色,右臂袖筒空蕩蕩朝上直豎。
繼而,護體罡氣若沼澤般旋轉,一張巨口詭異探出,虛幻而又真實,無聲咆哮。
一眨眼功夫,王庚澈身影化成殘影朝山下掠去,幾個呼吸後箭雨停止,漆黑夜幕中傳來一聲聲淒厲慘叫。
不消想是王庚澈所爲!
墨羽沒空他想,劍匣收起負背,拔出幽泣喊道:“趁現在,衝!”
所有殘存弟子雙眼綻出希冀,各自打起最後一絲力氣開跑,逝者已矣,生者當繼續堅強。
受傷者由同伴攙扶,健全者自覺守護,十位長老不知何時已剩六人。
汗如雨下,墨羽帶領諸人衝至王庚澈跟前,駭然發現地面躺着五十幾具屍體,都是軍中弓兵。
“還有一些人藏了起來。”王庚澈身上插着三支利箭,嘴流殷紅,慘烈咧嘴笑道。
“師兄。”李庚宇掙脫黃庚日,淚流滿面走到王庚澈身前,捶胸頓足自責:“師弟無能,拖累你了!”
一個七尺男兒說哭即哭,場內所有人緘默,無人嘲笑,大都心情一致,壓抑痛苦。
“無礙,不是致命傷,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王庚澈毫不在意擺手,隨意抽出利箭,不曾皺一點眉頭,點穴止血。
墨羽嘴脣囁嚅難言,所有心情最後化爲一聲喟嘆。
“好了,先下山吧。”王庚澈看向墨羽,並未清點人數。
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目瞭然,一百四十多人此刻只剩七十多人,一半還負有傷勢,盡顯疲憊。
墨羽點了點頭,目光掃向身後,發現隱子還在,右臂被火燒了一片,露出通紅滲血皮膚。
早上遇見的賀燦與那名守山少年亦活着,二人關係較好,形影不離,只是賀燦是由少年扶着,右腿被一隻利箭貫穿,不敢拔出。
長老少了幾位,唯一認識的黃庚日一直護衛李庚宇,故而周全無恙,倒是那股暴躁氣勢萎靡了不少,垂頭悲傷。
恍神間,山上遙遙傳來呼喝,諸人回頭,發現成百上千把火源正朝這邊涌來,通紅一片。
是青峰派與軍隊全部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