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舟共渡
面前這位少年雖值自己孫輩之齡，可王庚澈沒有絲毫輕視，相識相知，深感對方非乃池中鈍才，絕不會無的放矢。
墨羽站直身體，他通過王庚澈神態與動作已然知道事情成了大半，沉穩開口。
“王老莫急，坐下說。”
王庚澈如言落座，眼底那股急切仍舊。
墨羽並未跟着落座，沉眸凜神:“無有懷疑，此刻崆峒山四面八方皆有青峰探子監視，他們只要不傻，定會將兵力置於隨時合圍之處，貿然突圍，很容易在不知敵情下遭受重創，全軍覆滅也不一定。”
王庚澈眉頭大皺，額頭冒汗，墨羽所說與他們先前商議時想的完全是另一種思路。
非是崆峒諸位長老榆木，只是他們先入爲主，認爲青峰派藉助外力絕不會重兵四面佈防，待探子稟明情況，擇日而攻。
崆峒掌門與幾位長老實力不低，各率門徒分
散，總會有一部分人能遇見薄弱埋伏，不至於滅門無存。
墨羽這一句話屬於點明之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徹底敲醒王庚澈思緒。
“晚輩拙見，既然敵暗我明，不若反其道而行，於崆峒山上置餌，引青峰派不得不提前上山，屆時，四面八方之人通體可數，我們即可擇薄弱那一處突圍。”
見王庚澈眼神閃爍，墨羽補充道:“當然，全部突圍有些異想天開，仍需有人身先士卒……”
話不必說的太過透徹，王庚澈自然明白其意。
屋內陷入寂靜，二人誰也沒有開口，一個在思考，一個在等待。
過了半刻鐘時長，王庚澈仰頭長嘆，滿目複雜看向墨羽，幽幽道:“法是好法，只是不知你以何餌誘青峰派露面?”
墨羽搖頭，環視屋內擺設，答非所問道:“崆峒山負載了數百年傳承，旦夕破滅，重要之物可能輕帶?”
王庚澈聞言皺眉，並不因墨羽沒回答問題而存怒，思索片刻後答道:“樹挪死，人挪活，只要我崆峒尚有苗火得存，他日自會東山再起。重要之物無多，每人帶些錢票水糧，核心秘籍五本，再無其他。”
“水糧就不帶了，輕裝突圍。”，墨羽擺手示意:“生死只在旦夕，只要我們脫逃，外面縣城自有補給，銀票倒是必不可少。”
王庚澈捋須點頭，算是默許了這一點。
外面有人走動，墨羽靠門側聽，應是隱子快燒好午飯了，時不我待，墨羽俯身到王庚澈耳旁低語，將計劃說出一半。
這半計劃是幫助崆峒解圍之用，王庚澈越聽眼中精光越盛，當墨羽講完後，其忍不住連呼三聲“妙哉！”
接下來二人又對某些細節進行合謀，因爲墨羽對崆峒山不太熟悉，計劃內必須藉助山勢，故而由王庚澈拾遺補漏。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隱子自屋外叩門低喚:“王長老，飯已備好。”
王庚澈心情是愉悅的，一掃陰霾，揚聲笑道:“曉了，你讓掌門他們稍等片刻，老夫二人馬上就到。”
得到心中敬仰人物回話，隱子很是開心過去傳話，這一點從其音調可知。
“好了，咱們先去吃飯，此事由我向掌門提起。”王庚澈離座起身。
墨羽側身拉門，拉門動作不是一氣呵成，而是一點一點打開，隨口道:“王老，若我們逃出生天，崆峒山可有去處?”
王庚澈身子一滯，意味深長看向墨羽:“說吧，你小子又有何見地。”
被看破心思墨羽很是不好意思，心口不一連連擺手道:“王老這是哪裡話，攸關崆峒未來，晚輩豈能妄言。”
“行了。”
王庚澈板起臉，執掌律法多年，一般心思焉能逃過他眼，左手背後道:“崆峒脫身都要仰仗與你，哪還有其他心思考慮安身新處?你有想法便說，沒有老夫便只能待會兒與掌門他們商議了。”
此話說的是實情，亦是無奈，墨羽從中聽出無盡蒼涼，心生戚情，將另一半計劃全盤托出。
“實不相瞞，崆峒山東兩百里外有一座宜和城，坐地恢宏，現屬大皇子轄管。”
墨羽說到此處看向王庚澈，見對方沒有反感之意便繼續開口:“據可靠消息證明，宜和城城主心狠手辣，面首不一，以下作手段暗殺前任城主，又對外入難民與乞丐懷有殺心，搞得城池外鮮內腐。”
“晚輩有一摯友正是前任城主之子，加之現落腳於宜和城，從公道私情出發，欲幫友保仇，欲還百姓安平，欲替枉死難民乞丐還冤！故而……”
“故而你想借我崆峒勢力幫你完成此舉?”王庚澈一針見血道出墨羽心思。
“不錯！”
墨羽回答的很是乾脆，他心裡沒鬼，直視王庚澈眼睛:“當然，晚輩並不是趁火打劫，以此爲挾，這樣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對崆峒無有壞處。”
“老夫可還沒見過將自己置於火坑爲挾之人。”
王庚澈笑捋鬍鬚，不急出門，再次坐回座椅道:“你且說說此舉對我崆峒有何益處，畢竟也要服其他之衆。”
墨羽心中頓感溫暖，王庚澈沒有懷疑他別有用心，要解釋也是爲了給其他長老說辭，這種信任，不是一般之重。
關好門，墨羽嚴肅道:“如今天下大亂，武林與朝堂已然混雜，獨樹一幟很難存活，青峰派就是例子，所以崆峒山即使逃脫，也會招來青峰派追殺，與青峰派勾結勢力追殺，還有其他覬覦秘籍之人落井下石。”
“晚輩拙才，不想於沉浮間任人宰割，宜和城必須拿下，只要崆峒山加入，不僅會加大晚輩所舉勝算，同時也會對崆峒反哺提供保護力量。一城之兵，不說青峰派需要忌憚，就是與其合作之人也要掂量一二，至於那些江湖人士……”
墨羽冷笑，寒聲道“除過藝高膽大之輩，我看誰敢越雷池一步！”
王庚澈點頭讚許，越來越喜歡這個後輩，語氣溫和提出觀點:“所言有理，只是城池易主非乃兒戲，上頭管理者擔心他人效仿，定會出手干涉，這些你如何解決?”
“無妨。”
墨羽嘴角微挑，胸有成竹開口“亂世之際人心惶惶，只要給足利益、表夠忠心，上頭只要不傻，絕不會輕易發難。畢竟木已成舟，我擁一城之力，交戰只會給其他野心者更大機會，此消彼長，是自得便宜還是給他人嫁衣，相信會有人斟酌。”
“你小子……”
王庚澈左手指着墨羽不知如何表達他此刻心思，這般鬼才智慧，真好奇這少年是何來歷，又會有何轟炸成就。
“王老，你意下如何?”墨羽見王庚澈一直異樣目光打量自己，忍不住開口催促。
王庚澈收回目光，拍桌而起，暢快說了四字:“同舟共度！”
已不記有多少時日未能如此開懷，王庚澈神清氣爽，邁步拉開門，佝僂之背抖擻挺拔。
“走，吃飯去。”
“來了。”
……
飯桌設在另一座偏房之內，墨羽到來時已經坐有三人，自左到右分別是李庚宇、崆峒掌門、王庚澈。
“快來坐，墨羽。”李庚宇手裡拿起一雙筷子招呼。
崆峒掌門點頭示意，神情很是自然，少了一些嚴肅，多了幾分溫和，目光是長輩那種讚許。
王庚澈自不必說，這裡數他年紀最大，又是執掌律堂，人前還是一副隔人之樣。
墨羽微笑衝崆峒掌門拱了拱手，接過筷子坐 下，心底或多或少有那麼一些緊張，畢竟桌上可是有一門之主存在。
“墨小友，匆匆一別我們又見面了。”崆峒掌門嗓音很富磁力。
“晚輩先前離殿多有不妥，掌門勿怪。”墨羽嚥了口唾沫，儘量平復心境。
這一行爲在崆峒掌門看來無恙，可對墨羽熟識的李庚宇二人看來頭還是一遭，這還是那位侃侃而談的墨羽?
想想也就釋然了，墨羽再怎麼說也還只是一名少年，處處老練反倒不正常，偶爾透露出該有的姿態才屬真實。
“好了，別多磨蹭，趁熱吃飯爲先。”王庚澈皺了皺眉頭。
“嗯，依師兄言，墨羽你不要顧忌本座，粗茶淡飯，吃喝自處。”崆峒掌門起筷給墨羽加了一塊燒肉。
墨羽受寵若驚道謝，對方如此平易近人，心裡頓消不適，動筷開吃。
飯間，李庚宇三人儘量避免談論戰事，閒言瑣碎。
墨羽也不插嘴，他能清楚感覺到那三人各有心思。
其實也不難猜，崆峒掌門憂心的是情報來源，早殿他毅然離開，留下的遐想空間過多，崆峒掌門作爲領頭者必須慎之又慎，故而想得到更多詢問。
李庚宇應是在想如何幫門派度過此難，他有恙在身，出戰是不行的，說不好聽點還會成爲諸人突圍的累贅，當然，還有對墨羽生命安危的煩惱。
至於王庚澈，一方面是想如何與掌門等人商議，另一方面是想計劃實施會遇見的各種情形。
衆思不一，故而這頓飯吃的很是乏味，也不知隱子知道了會不會心感難堪。
四人很快便沒了食慾，擦嘴落筷，王庚澈擡頭看向墨羽:“墨羽，這兩樣菜還沒動過，你去端給隱子。”
墨羽眼神一閃，深明其意，起身端起那兩盤菜出去，李庚宇目送，崆峒掌門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