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摸骨斷命
拉着滿臉興奮的惜柔，玉軒直接穿過人流。
惜柔此刻全部心神都在方纔玉簪之上，倒也沒在意路過其他一些攤鋪，任由玉軒拉着，來到一處人羣較少的街邊茶攤。
“呼～”
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玉軒將背後春雪解下，豎直靠桌放在身旁，拍出幾枚錢，低喚一聲:“小二。”
“來咯，客官～”
玉軒話剛落下，自裡便匆匆跑出一小廝，灰僕帽子，肩上搭着一塊甩肩長布。
過來熟練抹着玉軒身前桌面，當看到春雪時目露驚訝，趕緊改口，“兩位少俠，要些什麼?”
滿意點了點頭，看看惜柔，玉軒側首對小二吩咐道:“天熱很，來壺涼茶，兩份清湯蛋面。”
“好嘞，兩位少俠且先稍等，馬上就好。”
小二記下報單，立馬轉身朝裡跑去。
“玉軒哥哥，旁邊這個老爺爺是幹嘛的?”
玉軒剛抹了一下額頭細汗，便聽見惜柔低聲詢問。
惜柔已對玉簪過了新鮮勁，打量四周，正好看見旁邊一老頭席地而坐，身前空地插着一根豎幡。
“摸骨斷命，天和知一半！”
惜柔一字一字念着幡上之字，玉軒則順着目光打量對方。
一身灰布麻衣，漏洞破鞋，配合披頭亂髮，形象甚是灰敗。
雙手交叉抱於胸前，低頭呼呼打着鼾音，面前空地鋪着一塊破布，上面畫着各種八卦之類。
“好奇怪的老爺爺。”
同惜柔一樣，玉軒對這個邋遢老人起了濃厚好奇之心。
尋常算命卜卦者，無非是懂些五行八卦之理，看生辰八字、解搖桶籤意，以賺百姓帛財。
這類人，無不裝飾成仙風道骨，高人風範，談吐晦暗難懂，使人半信半疑間入套神迷。
眼前這位老者卻條條不符常理。
打扮邋遢，不修邊幅，掛幡而不開張，自顧坐着酣睡，試問正常人皆恐避之不及，何來生意之談?
“玉軒哥哥，”
惜柔右手輕輕搭在嘴邊，低聲衝着玉軒，左手指了指老者。
多年相處，又如何不知對方心思?
玉軒無奈搖頭，朝店鋪內望了一眼，小二還沒將茶點端出來，想必還有會兒功夫纔是。
如是思量，加上自己心底也有些好奇，玉軒忍不住拿劍起身。
腳步刻意收力，躡步走到老者身前打量。
惜柔見狀，亦滿臉意動，輕步靠將過來，自然牽住玉軒手臂，好奇探頭。
“摸骨斷命?”
看着豎幡之字，玉軒右手摩挲下巴，皺眉深思，眼睛來回瞅着地面卦圖，雖不甚看懂。
若是姻緣命理之類，也屬正常，可摸骨這種手段，自己曾在書閣裡看到過些許隱秘，卻有奇妙。
但是斷命，這便有些誇大其辭了。
“兩個小娃娃，看過了沒？”
突兀的，一聲蒼老聲音不耐響起，驚得玉軒趕緊拉着惜柔後退兩步，謹慎看着面前老者。
只見對方緩緩擡頭，露出一張蒼老面皮，張嘴大大打個哈欠，雙臂伸着懶腰。
然後睜開眼，露出一雙只有眼白眼睛，茫茫對着二人，意味神秘道:“擾了老頭子清夢，是要算些什麼？”
“瞎子？！”
二人第一反應便是震撼，訝然對視，沒成想老者竟是個瞎子。
惜柔驚的都捂住了嘴，實在難以置信。
難道他真會摸骨奇術？
“抱歉，小子無意冒犯，只是些許好奇罷了，這便離開。”
明知對方看不見，但玉軒還是心裡膈應，拉着惜柔對老者彎腰行禮，準備離開。
此人，總是給他一股難以言明之感。
“喲?”
低嗤一聲，老者似知曉玉軒二人想要離開，眼白對着玉軒位置，耳朵微動，嘴咧開露出微微泛黃牙齒。
“相逢便是有緣，何必急於離開？難道你這堂堂一重天大境的小子，還怕我這邋里邋遢的老頭子不成?”
“什麼?”
玉軒身子巨震，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對方明顯眼瞎，如何得知自己會武，而且精確知曉境界所達?
除非，此人是個絕世高手！
身子上前，將惜柔拉於背後，右手悄扶春雪鞘端。
警惕看着老者對自己淺笑，壓聲道:“晚輩並無惡意，打擾到了前輩，還望莫多責怪。”
惜柔此刻亦知老者詭異，嚇得臉色發白，緊張自後拽着玉軒衣衫。
“嘖嘖嘖，你這小娃娃好生有趣。”
彷彿將眼前情景盡收眼底，老者啼笑皆非揉了揉自己散亂頭髮，擺擺手。
接着，其探手自破布摸索，似在確定是否被風吹跑，當確定後，寬慰點點頭。
隨意繼續道:“莫多害怕，老頭子只是走江湖營生，不會無端生怨。你這娃娃忒過小心，沒意思，沒意思。”
老者神情自若，無有惡意。
玉軒略舒口氣，尷尬將手鬆離春雪，伸手拍了拍惜柔緊張小手。
上前兩步，走到老者身前，抱劍道歉道:“小子初出茅廬，難免有些緊張，讓前輩見笑了。”
如此說，老者一副原來如此表情，笑而不語。
放鬆下來，二人先前好奇之心便又開始作祟。
仔細打量，蹲着看卦圖，衝老者問道:“前輩，您當真會摸骨斷命?”
“對啊，老爺爺，您真的會摸骨頭就算命嗎？”
惜柔說的更直接，使玉軒臉色一抽。
“這……”
聽着玉軒二人發問，老頭先是搖頭，後又點頭，捋了捋鬍鬚，並未回答。
這般表現，二人一頭霧水，不懂其意，玉軒嘗試着又喚了一聲:“前輩?”
老者這次有了迴應。
其鼻翼朝茶鋪抽了抽，笑道:“信則有，疑則無，你們的面好了。”
果然，老者話剛落下，小廝端了茶點出來，擺放桌上，過來問玉軒二人。
玉軒擺手讓其先放着，待會兒去吃。
小廝會意，恭敬退下，只是離開時一臉鄙夷撇了眼老人，怕是將其認作江湖騙子。
玉軒二人可不管小廝看法，此刻他們對老人更爲好奇。
其說面好，面便真的好了，如此奇異，當是本事非凡。
玉軒按捺不住，終是將右手探出，伸到老人面前，興奮道:“前輩，不妨替小子試試？”
惜柔見狀，亦是蠢蠢欲動，搓了搓手，一眨不眨盯着。
老者眉頭一挑，咧嘴露出黃牙，隨意探出手。
玉軒瞬感一股張力，右手控制不住落在老者手中。
老者把住玉軒右手，自手背手心、指節腕骨逐一摸過。
玉軒只覺右手暖烘，清楚感覺經脈跳動。
老者保持這個動作不動，足足持續了半炷香時間，玉軒一臉期待，口齒乾燥。
終於，在玉軒胳膊有了痠麻之感時，老人將手收回。
感嘆點頭道:“根骨端正，命理鴻運，端是池中金鱗求風雲之相。”
說辭不多，言簡意賅。
玉軒二人均能理解大概，依老人意思，玉軒乃一路鴻途，升雲化龍之命。
要不是對方可能是絕世高手，不然玉軒直接就要臉黑。
算了半天，就是些不痛不癢吹捧之辭，尋常算命者，貌似皆是這一套。
玉軒略顯失望，惜柔卻興趣不減。
拿出隨身絲娟裹住右手，伸到老人面前笑道:“老爺爺，還有我。”
老人點頭，並未如先前動作，而是食指中指併攏，隔着絲娟搭在惜柔手腕，有點郎中切脈姿態。
玉軒見老人如此禮待，心情又好轉起來。
無論准予不準，也算見了一位疑似絕世高手之態。
惜柔滿眼好奇，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手腕，只覺一股內力自老者手指探放，自己經脈骨頭酥麻暖熱，精神爲之一振。
沒過多久，老人便收回手，惜柔亦收回絲娟，滿臉期待看着對方。
神情一凜，玉軒有些好奇惜柔會被如何說，側耳靜聽。
老人伸手打個哈欠，玉軒二人均爲發現，其伸回手時兩指不停顫抖，呼吸紊亂。
這些均在佯裝伸腰打呵欠之下悉數掩蓋。
老人眼白對着惜柔，發聲有些顫音，急忙捂嘴。
重咳幾聲，再發聲，恢復正常說道:“小女娃根骨如常，福運多舛，是爲生離之象。”
話語惆悵，語意不善，聽的惜柔臉色一白，惶恐不安。
玉軒見狀趕緊握其柔夷，臉色難看衝老人道:“前輩，未免有些無稽之談?”
老人不語，低頭對着地面。
其瞎，玉軒二人看不出異常，若是那些與老人相熟之人，定能知道其正在發呆。
久等無果，玉軒失了耐心，拉起惜柔便想離開。
老人似有所感，這次精神意動，擡頭道:“方纔老頭子話還未說完。”
玉軒聞言止步，皺眉看向老者。
惜柔仍對方纔話語耿耿於懷，癟嘴落寞。
不知有意無意，老人面孔始終對向惜柔，嘴脣動了幾次，纔開口道:“小姑娘雖命理不順，卻蒙天眷憐，無有大災大難，一生暢通，此刻當犯命中註定桃運纔對。”
話罷，便不再言語。
這次話語說的還算順心順意，卻更加深了玉軒判斷。
此人只是個混吃混喝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懂算命之理，一會兒說不好，一會兒又說好，如此反覆，能信纔怪了。
他是這般想，惜柔卻不曾相同。
其面色飄紅，正沉浸於老人話語那句“命中註定桃運”，眼角餘光時不時飄向玉軒，躲閃嬌羞。
已經算罷，二人對老人沒了興趣，玉軒掏出腰包想要付錢，卻被老人揮手打斷。
不解相視，只見老人搖頭淺笑，手指指着桌上茶點:“正好老頭子有些餓了，那兩碗湯麪便作抵賬吧。”
二人訝然，不知對方爲何有此一遭。
雖是算命，但價錢也絕不是兩碗麪能付的，玉軒瞬間又對老人心生好感。
婉言拒絕，老人卻不同意，執意要那兩碗麪抵賬。
無奈，拗不過對方，玉軒只能將兩碗麪端來，遞到老人手中:“前輩，面有些涼了，要不我重新再給你叫兩碗?”
老人擺手，不耐催促:“恁多麻煩，就這兩碗，你二人快走，莫倒老頭子胃口。”
二人臉色一愣，好心不被接受，尷尬互視，只能起身離開，尋別處找點吃的。
擠進人羣朝遠瞭望，正好發現前面不遠有處賣豆乳攤鋪，天氣燥熱，正好整碗豆乳吃。
玉軒拉着惜柔，朝豆乳鋪那邊行去，耳邊忽然傳來神秘聲音。
“莫叫她習武，照顧好她～”
聲音陌生，如貼耳之近。
玉軒駭然四顧，卻無有發現，轉頭，下意識朝算命老人瞅去，發現對方正大口吃麪，聲音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