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窗的聲音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是那麼清晰，滑窗而落的雨滴像遊弋的蝌蚪般在玻璃上畫着曲線。
重症監護室內，身穿制服的女護工放下了手中的報紙，仰起頭，她左右轉動着脖子，片刻後，她放平視線，所有的儀器似乎都運轉正常，躺在病牀上的老太太昨天兩度情況危急，現在，是呼吸機在幫助維持她的生命。唉，她恐怕挺不了多久了，女護工在心裡下了結論。
女護工回頭望向另一張病牀，病牀前的那個年輕男子依然背向她一動不動地坐着，他的姿勢已經個把小時沒變過，女護工又看看病牀上那個頭上纏滿紗布的女人，可憐哪，她心裡唸叨了一句，回過頭，她又拿起了報紙。
“小許。”
許正平站在電梯前轉頭望去，他正要去一層的營業部，他的同事陳敏急匆匆地走向他。陳敏大他兩歲，他們已經共事了近八年，而且由於在同一個小區買了同一幢樓的房子，他們還成了鄰居，陳敏有個五歲大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
“怎麼了，陳姐？”許正平看出陳敏的臉色不對。
陳敏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媽剛纔去菜市場買菜，她看見蘇彤被車撞了。”
此刻，正平看着眼前這個頭上纏滿紗布，戴着氧氣面罩，雙目緊閉的女人，仍然不敢相信這就是他昨天早上出門時在他臉上親吻過，笑着囑咐他要小心開車的他的妻子。
許正平閉上了眼睛，左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再睜開眼，蘇彤依然了無生氣，她那隻沒有插輸液管的右手靜靜地躺在他右手的掌心中。正平站了起來，緊貼牀頭，向蘇彤俯下身去，“鬆鬆。”他輕聲地呼喊，想再接着說點什麼，但是蘇彤那雙緊閉的眼睛讓他驟然失去了一切的思想，他咬緊了牙，再咬緊，在他想阻止之前，淚水已經滴落在了蘇彤的睫毛上。
正平向後倒退一步，他的腿碰到了椅子，椅子突然划動地板的聲音把女護工嚇了一跳，她回頭望去，那個男人不知何時站起了身，他仍然背對着她，頭垂着，她看到他的肩膀在抖動，他的一隻手似乎遮在臉上，他在哭，無聲，壓抑，痛徹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