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清兵尚未進入埋伏圈的尚有近三百騎,除了吳朝佐身邊的近百餘騎外,大多是一些老弱,要麼是馬匹老朽,要麼是人的體力不支,總之是行動太慢跟不上大隊。
吳朝佐安排留下一個軍官指揮後面還沒跟上的老弱騎兵,便急急忙忙率衆衝下去要救沈志祥。
吳朝佐哪裡知朱明早已料到肯定會有尚未進入埋伏圈的騎兵會衝來救援,並對此作好周密安排,就算吳朝佐估計到這一點,他也不得不衝來救援,按此時清軍的紀律,上官戰死,屬下脫逃的,不是被處死,也得被重重處罰。
見百餘騎清兵急急衝來,火銃兵早已調轉銃口對準他們,只待其進入射程之內便開火射擊。
吳朝佐指揮騎兵衝下來,擡頭猛一看幾百火銃手正在整隊對準自己這邊,作爲一個前明軍軍官,吳朝佐清楚這個時代的火銃殺傷力和劣勢,更加明白破解之道,見對方似乎要等自己進入射程纔開始射擊,登時大聲下令:“快!不要管地上的所有東西,快衝進叛軍火銃手陣中砍殺!”
雖然是向下衝擊,但此時路上堆滿一地的雜物、人馬的屍體、哀嚎的傷兵,清兵既怕被雜物絆倒,也怕踩踏到自己的同袍,這使得騎兵的速度非常緩慢。雖有吳朝佐下的緊急命令,但要立即加快馬速衝進火銃陣中,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火銃兵們見此情形,更是心中大定,在朱明的號令下,列隊向前,朱明邊走邊目測對方速度,心中估算了一下提前量,覺得可以射擊了,揚起手高聲下令:“第一排,準備!”
在朱明的號令聲中,第一排火銃手,紛紛平放銃口,對準衝來的敵騎兵,畢竟是沒有經過嚴格的集體訓練,衆火銃手各人的動作有快有慢,無法完全達到整齊劃一的動作,但以每排一百幾十支火銃的火力已足夠橫掃速度並不快的百餘敵騎。
“打!”朱明手猛一放下,第一排火銃手扣動扳機,密集的彈丸如雨點掃來,當頭的二三十個騎兵連人帶馬被打翻在地。
“不想死的,衝啊!”爆響的火銃聲中,吳朝佐大呼。
這百餘騎兵,大都是吳朝佐的部屬或親兵,頗有一些戰鬥力,他們也明白想死裡逃生的,唯有衝進火銃陣中,於是悍不畏死地拼命策馬衝鋒。
看敵騎蹄聲隆隆地衝來,加上第一排的在射擊時因質量參差不齊而導致幾支火銃炸膛,此次火銃齊射與三岔口軍營伏擊滿清正黃旗騎兵不同的是,這裡沒有用任何物件堆砌起一條障礙線胸牆,完全是野戰中的射擊,在沒有陣地依託的情況下,朱明在無名谷帶出來的人經過幾次戰鬥的洗禮,還好一些,三岔口新加入的火銃手中不免有些人心裡緊張起來,動作立刻慢起來,有人甚至按以往明軍的思維方式猶豫起來是不是把火銃一扔,然後抱頭鼠竄一跑了之。
朱明對這種情況看得分明,他很清楚此時火銃手們的心理,心裡嘆息:沒經過長時間嚴格訓練的軍隊就這個鳥樣了!除了指揮者以身犯險親身作則外,沒別的更好辦法穩定軍心。他媽的,穿越以來,老天爺儘讓老子幹這些九死一生的活!
儘管心中嘀咕不休,朱明的動作可一點都不慢,跨前兩步,無視清兵即將飛來的箭矢,揮動着手中的長劍,向火銃手鼓動:“不要慌!敵騎不多,我們的幾百騎兵一到,清兵敗局已定,沉着射擊!”
火銃手中自有很多悍勇之輩,見朱明不顧安危站在隊伍前頭,便尖叫着衝上前開火射擊,但也有很多猶豫遲疑之人左顧右盼,結果弄得第二排的火銃無法形成統一的齊射,先開火的人已退下重新裝彈準備第二輪射擊,而有的人還在手忙腳亂地胡亂開火,彈丸不知打到地面還是射向空中去了,而第三排的人見第二排有人退下,一擁而上,也不管瞄不瞄準就拼命開火,一衆負責控制指揮的班排長,根本不知如何控制戰鬥的節奏,或者目瞪口呆,或者乾脆湊份參與胡亂射擊,唯有朱明一人站在旁邊乾着急。
幸好衝來的清兵並不多,密集升騰起來的火藥煙霧擋住了吳朝佐的視線,看不清火銃陣地的虛實,否則他肯定會抓住這一機會冒死衝擊,一舉擊潰短兵相接時毫無反抗能力的火銃兵。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吳朝佐必須救起沈志祥。
覺得火銃的火力被吸引住了,吳朝佐和十多個親兵悄然轉向尋找沈志祥。
沈志祥被馬匹掀翻在地,受了一點皮外傷,行動沒受什麼阻礙,頭盔不知飛到哪裡去,鎧甲內華麗的官服被牽扯的稀巴爛,身上沾滿了血水泥污,如果不是他開口說話,吳朝佐幾乎認不出這個殘兵就是原來頗有威武風度的沈大人。
吳朝佐找來一匹好馬,親自扶沈志祥上馬,正要離開,突聽馬蹄隆隆聲傳來,心中一喜,還以爲有援兵到來。但擡頭一看,嚇得大驚失色。
原來,這是胡天雄、王闊雄指揮的騎兵趕來圍殲敵騎。
胡天雄、王闊雄等人自沈志祥部的後路出現,剛好碰上那些走得最慢的老弱騎兵,面對這些二韃子的老弱,胡、王等人可沒有什麼同情心,當下令各騎兵分頭包抄,一個都不得放過。
這些清兵的老弱本來就是沈志祥拉來助威的,這些人打着撿便宜的心態來的,哪想到會碰到埋伏,早就嚇破了膽,且就剩下不到兩百騎,而胡、王二人率領的騎兵有四百多騎,數量上處於絕對的劣勢,哪是對手,只是照面一回合,便被衝得七零八落,殘餘的,不是逃跑就是被圍殺乾淨。
吳朝佐指派了四個親兵,要他們護着沈志祥趕快撤離,而自己帶着剩下的騎兵向胡天雄猛衝。
胡天雄大大的鬍子實在是招惹人注意,而且他的嗓門最大,不停喝令各騎兵跟上配合圍攻清兵,想不引起別人注意都不行,吳朝佐認定他就是一個大頭目,期望能一舉格殺之,從而趁亂突圍。
吳朝佐一提馬速,和幾十騎清兵狂衝而來,馬刀直指胡天雄,大喝一聲:“叛徒!快納命來!”
吳朝佐大概以爲胡天雄是叛逃的奴隸,故此纔有指他是叛徒一說。
胡天雄沒注意到有人盯上了他,王闊雄注意到了吳朝佐的動向,只見他手一揮,示意衆騎兵來個對衝攔截。
雖然王闊雄的騎兵組建沒幾天,人不熟馬,馬不熟人,沒經過長時間的嚴格訓練,根本談不上整體配合,但以幾倍數量優勢和吳朝佐對衝,硬生生把大部分清兵打下馬去,王闊雄本人也截住了吳朝佐,兩人展開了廝殺。
王闊雄怒嚎着一棍橫掃過去:“媽的,你只是個叛祖背宗的狗漢奸,你有什麼資格說人家是叛徒!”
吳朝佐此時不願意言語,低頭閃過長棍,再一刀逼向王闊雄,趁王闊雄閃避,雙腿一夾馬匹,直奔向胡天雄。
王闊雄滿腔怒火加滿腹疑惑:“狗漢奸,這大鬍子有什麼好!你就那麼喜歡大鬍子?莫非這個狗漢奸喜好大鬍子男風?”
搖搖頭,王闊雄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可笑,乾脆不去管他爲什麼這麼喜歡找大鬍子,一調馬頭追上去,大叫:“狗漢奸別跑!”
胡天雄此時正在興高采烈地大呼大家殺敵時要注意不殺馬,馬可是騎兵的寶貝,突見一個二韃子軍官死命衝過幾個攔截的騎兵,直奔自己而來,王闊雄在後面大呼小叫地跟着衝來,胡天雄頓時來了興致揚起大刀:“他奶奶的!好!好!老子正想練練手,狗漢奸就送上門來!”
還沒等胡天雄打馬迎上吳朝佐,王闊雄在後面大叫:“都閃開!”
言畢,一道黑影飛過來,吳朝佐聽到風聲,急忙將手中刀往後一擋,“當”的一聲堪堪擋住王闊雄發來的飛棍,但坐騎一條腿卻被飛棍擊中,登時轟然倒地。
隨着馬匹倒地,吳朝佐也倒在地上,但他反應很快,腳一沾地,馬上彈跳起來,仍向他認定的目標胡天雄撲去。
胡天雄見此人不管不顧其他人,特別是毫不理會背後偷襲的王闊雄,只向自己躍來,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夠給我大鬍子面子!”
胡天雄嘴上說着話,手上的動作非常快,吳朝佐人影尚未來到,他的大刀嗖的一聲朝吳朝佐胸膛劈過去。
見已接近目標,吳朝佐也不躲閃,而是揮馬刀粘住胡天雄的大刀,借其力量稍稍一挪騰起身體,順着大刀桿直刺胡天雄上三路。
“狗漢奸有兩下子!”迎着吳朝佐的刀鋒,胡天雄雙手一抖,企圖將其甩飛出去,但吳朝佐那肯甘休,再次借其力氣攻向胡天雄的下三路。
胡天雄只得雙腳一蹬,騰空而起離開馬匹,吳朝佐刀鋒一時無法倒轉,只得刺向胡天雄的坐騎的脖頸。
胡天雄落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坐騎被吳朝佐刺中脖頸倒地,大怒咆哮一聲,一招“泰山壓頂”劈向吳朝佐。
這一招勢大力沉,吳朝佐知道難於格擋,身體向右一側,快速轉了一個半圓再次刺向胡天雄。
璞的一聲,這是兵器與人體骨肉相撞的聲音,往後閃避的胡天雄定睛一看,原來是王闊雄已趕到,一棍打到吳朝佐的肩膀上,將其打暈倒地。
“媽的!橫肉,你乾的好事!老子的對手,你也敢搶!”
“什麼你的對手,我的對手,這狗漢奸還不都是我們的敵人,快點乾脆利落解決的好,時間不等人哪!廢話少說了,你看,弟兄們都解決了全部狗漢奸了,朱隊長都說了,此地不宜久留!快點去安排弟兄們打掃戰場吧!要不馬匹都歸我所有?”
“別,別,都說好的了,繳獲的馬匹兩個連隊一人一半!橫肉你可不能獨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