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哭着離開了看守所,劉巖又被送回那間暗無天日的小黑屋,剛剛躺下就聽見鐵門的鎖鏈被打開了,然後一個冷冰冰的女警官走了進來,先是捏着鼻子扇了扇,然後踢了踢劉巖的腿,冷聲冷氣地說道:“起來,有幾句話要問你。”
劉巖看着眼前的女警官,有幾分眼熟,卻忘了在哪裡見過,老老實實地坐了起來,規規矩矩地等着訓話。
女警官看到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行啊,堂堂劉總經理被訓練得這麼規矩,看來這幾天沒少練習。”
心灰意冷的劉巖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甚至不去看笑得花枝亂顫的女警官,仍舊一言不發。女警官自己笑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沒人配合很不爽,臉色又陰沉了下來:“怎麼,想搞冷對抗?以爲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劉巖白了女警官一眼,“你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女警官對劉巖的態度不以爲忤,甚至很欣賞他的硬氣,笑眯眯地說道:“說什麼都行,就說說你在大學當客座教師是怎麼講課的,聽說很多女學生都被你迷得暈頭轉向,你的課堂場場爆滿,讓那些大牌教授都嫉妒。”
劉巖盯着女警官的眼睛看了幾秒鐘,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了模糊不清的天花板上:“你對我還真的很瞭解啊,我的案子鐵證如山,又被抓了抓了現行,我也認罪伏法,還調查那麼多幹什麼,難道有獎金拿?”
女警官終於有些不高興了:“劉巖你什麼意思?你以爲我們警察辦案就是爲了錢?我們是爲了社會的公平和正義,如果你真的犯了罪,我饒不了你;倘若你是被人陷害的,我也不會讓你受冤枉!”
劉巖根本就沒有被女警官的豪言壯語打動,微微閉上眼睛,來了一個置之不理。
這是女警官第二次自討沒趣,面對這個軟硬不吃的傢伙,氣得她牙根發癢,愣了半晌才冷哼一聲說道:“我是來告訴你,先別忙着認罪,這起案子有很多疑點,我會調查到底,還你一個公道的,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劉巖霍地睜開眼睛,“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你又憑什麼相信我的清白?我看就這麼算了吧,你們也別麻煩了。”
女警官的火氣終於有些難以抑制:“劉巖,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麼做等於放棄生命!等於姑息養奸!我瞭解你,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我也一定能讓真相水落石出!”
劉巖的心裡微微熱了一下,然後又想起了飄雪,求生的渴望瞬間冷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頹廢地躺在了鋪位上,不再理會比比劃劃的女警官。
女警官在心裡設計了無數種方案,無論是先踹幾腳,還是先來個過肩摔,都能把劉巖打成殘廢,但最終卻沒有動手,不是她不敢打,而是下不去手。
女警官悻悻地離開了小黑屋,也沒心情注意看守所長諂媚的笑臉,連聲招呼都沒打,直接去了停車場,留下一路尾氣,絕塵而去。看守所長一顆懸着的心剛剛放下,女警官的車又開了回來,一個漂亮的漂移之後,橫在看守所長的面前,車窗裡探出女警官那張殺氣騰騰的臉:“那個劉巖,不許打他,晚上做點好菜,對了,再加一條厚一點的褥子。”
看守所長小心翼翼地問道:“肖隊長,這個劉巖……”
女警官一擺手:“讓你這麼做你就去做好了,不該問的別問,如果夏哲那個混蛋再給你施加壓力,你就告訴他,是我看着不順眼,如果再敢攪風攪雨,老孃就把他夏家給砸了!”
看守所長愣愣地看着女警官的車再次開走,還沒等回過神來,那輛如同玩特技的警車又開回來了,依然是那張冷冰冰的臉探出車窗:“你們給我盯緊了,我看劉巖這小子有點輕生的念頭,可別讓他出事。哦,對了,暫時別跟他的家裡聯繫,這小子是個孝子,肯定想瞞着家裡。”
看守所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唯唯諾諾地說道:“那能瞞多久啊,如果過幾天開庭判了……”
“判個屁!”女警官兩眼一瞪,爆了一句粗口:“就算開庭也是無罪釋放,這麼小兒科的把戲也想陷害人,也就是劉巖這種白癡蠢貨橫路敬二才能中招!他怎麼不笨死!”
看守所長的工作能力一般,能當上這個小官,完全靠察言觀色的本事,當然能看出女警官不是真的巴不得劉巖死掉,這兩個人中間肯定有貓膩,於是點頭哈腰地承諾一定照顧好劉巖,女警官這才放心離開。
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可能早就猜出來了,這個橫行霸道的女警官正是六年前與劉巖有過一面之緣的肖瀟,濱南市富豪肖子峰的侄女。六年過去了,這位女暴龍還是孑然一身,相過多少次親早已無法計算,卻沒有一個能看在眼裡,混到三十二歲,就連肖子峰夫婦也對她徹底失去了信心,不嫁就不嫁吧,肖大小姐愛怎麼着就怎麼着,誰也甭管了。
其實肖瀟的心裡一直藏着一個小秘密,六年前她因爲夏哲拒絕相親,覺得顏面受損,興師問罪的時候初遇劉巖,覺得這個男人很有趣,首先他不害怕自己,其次不矯揉造作,比那幫目的不純玩命追求自己的紈絝子弟強多了,最重要的是一介文弱書生竟敢爲了女人跟自己叫板,這真是太好玩了。後來洗錢的事情東窗事發,夏文鍾發現兒子是幕後主使,大發雷霆之餘把責任都推到了飄雪的身上。夏哲爲此苦苦哀求爺爺,幾度尋死覓活,最終同意按照家裡的安排出國,這才迫使夏家動用力量,把飄雪也撈了出來,再把黑鍋丟給劉巖去背。
因爲事情是肖瀟挑起來的,所以她一直很關注,見夏家的做法實在過分,就強勢攪了進來。夏文鍾知道肖瀟的脾氣,還以爲這個女霸王爲了面子的事情想把夏哲置於死地,於是親自登門拜訪,對肖子峰和肖瀟叔侄二人百般討好,最後才提了個折中的辦法,保劉巖無事,另選替罪羔羊。肖瀟本來還是有些不服,但肖子峰暗示她妥協,畢竟夏家也有一定的勢力,爲了這種事撕破臉皮不是肖家的處世之道。就這樣,當年劉巖在飄雪出獄的幾天以後,也糊里糊塗地被放了出來。
後來夏哲出國,劉巖執掌幾乎死透了的公司,爲了一個承諾,苦苦熬了一年。在這一年裡,肖瀟關注着劉巖的一舉一動,看着他每天不辭辛苦地到處提案,然後一次次折戟沉沙,心想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好玩了,簡直是傻的可愛,但凡有點智商,也該改行做別的了。關注時間久了,難免會產生同情,肖瀟想偷偷幫助劉巖一下,她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僅僅是想拉他一把,可沒有別的意思。肖瀟雖然僅僅是肖子峰的侄女,但說句話還是非常管用的,於是夏之雪廣告公司的中興時代開始了。不僅如此,肖瀟還喬裝打扮冒充過公司文員,親臨劉巖的商務談判現場,也裝嫩冒充過學生,混進劉巖的課堂,聽他妙趣橫生地講述廣告實戰課程。所以劉巖纔會看着肖瀟覺得眼熟,只不過那身警服迷惑了他,讓他沒有多想,僅僅以爲這個女警官長了一張大衆臉。大衆臉是劉巖的想法,假如被肖瀟知道,她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你見過這麼漂亮的大衆臉嗎?你以爲是在看高麗棒子的電影嗎?
當然了,所有這些事都是肖瀟偷偷做的,連小叔叔肖子峰都瞞着,只有堂妹肖冬雨知道一鱗半爪。
肖冬雨今年十六歲,在濱南一中讀高一,從小古靈精怪,長的就像卡通片裡的人物,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晶瑩剔透,很不真實。肖冬雨是肖子峰唯一的女兒,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沒有紈絝子弟的那些惡習,很善良,很懂事,學習成績也始終名列前茅。可惜上天不會製造完美的人,就像霍金站不起來一樣,肖冬雨是個先天性心臟病患者,而且比較嚴重,儘管肖家有數不清的錢,有強大的關係網,可以請全世界最著名的醫學專家會診,但在疾病面前,這些都是無能爲力的。
沒有人敢保證肖冬雨的生命能維持多久,肖家美滿生活的上空始終籠罩着一層陰霾,他們的快樂隨時都會戛然而止。正因爲這樣,肖家上上下下才更加疼愛肖冬雨,但凡她想要的東西,就算上天入地也得拿到。
聰明的肖冬雨早在幾年以前就發現了堂姐的秘密,天才少女雖然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卻總能發出驚人之語,把肖瀟這個女霸王吃得死死的,不得不乖乖地講了一些自己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故事,卻死活也不肯講出劉巖的名字,而且再三囑咐一定不要對別人講,就算是父母也不行。肖瀟害怕這事傳出去,小叔叔和小嬸嬸會當真,使些手段逼着劉巖娶自己,那樣對劉巖是很不公平的。肖瀟知道劉巖對飄雪的感情,別看自己家大業大,根本就沒有插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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