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純淺睡了一會,醒轉過來,輕輕叩了叩牀沿,媚兒上前來撩開帷幔:“公主你醒了,綠珠已經請來了,在殿裡候着呢”
“怎麼不早叫我起來”司馬純有些埋怨的說道,媚兒手腳麻利的帶着幾個小丫鬟幫司馬純換衣化妝一面勸到:“公主啊,您這樣折騰身體怎麼受得了啊,何況她一個商女,你何故眼巴巴的等着她呢”嘴上這麼說着手上卻一點不慢,她是心疼司馬純沒個休息的時候,只能在這些生活瑣事上幫她省時間。
“別拿那個簪子了,這麼重的髮飾壓的我頭疼,尋常打扮就好”媚兒放下手中金身嵌玉的簪子,轉手拿了個脆翼鮮豔的羽狀頭巾,將司馬純的頭髮束起來,司馬純看着媚兒靈巧的手,簡單幾下就把自己收拾的活色天香。
宮娥們簇擁着司馬純進了會客的聚英殿,綠珠淺坐在紫檀木椅上,褪去了豔妓的裝扮,像尋常民婦一般仔仔細細的穿着布衣,只是飾着金線,倒是規規矩矩的,頭上也少珠玉那一頭烏黑髮亮的秀髮被一絲不苟的盤了起來,除卻她那驚人的美貌與良家婦人無異。她見司馬純儀仗擺了進來,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禮,司馬純命人扶她起來,自己也坐了下來。
“晚上我要大擺筵席,也算回請一下二十四友,不過嘛”司馬純看着綠珠意味不明的笑笑,頓了頓說:“石崇不必來了”
綠珠愣了愣,篤定的說:“聽公主的就是了”
司馬純一愣,想來綠珠對石崇用情極深,她不會不明白各種含義,居然答應了,司馬純心裡倒有些難受,要不是爲了救人,她也不願逼迫旁人,綠珠的爽快倒讓她心中生出幾分狐疑。
綠珠閱人無數察覺到司馬純的想法,慢條斯理的說道:“公主殿下,最近在京城長袖善舞恐怕是有所圖謀吧”
“無憑無據,污衊本公主是要掉腦袋的”司馬純聲調很平,好像是生氣又好像是試探。
綠珠篤定的繼續說道:“公主不必擔心,若不是相中綠珠,又怎麼會委以大任呢”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司馬純緊緊握着椅子,手上蒙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綠珠不再低眉順眼的垂着頭,仰起頭來,胸有成竹的迎接着司馬純的目光,認真的說:“我就是知道”
司馬純努力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從那魅惑的源頭揪出事情的原委,她受多方勢力保護,又是金枝玉葉,二十四友都渾然不知,一個小小的綠珠怎麼可能識破她的大計。兩人正在僵持,一聲破窗而入的哐嘡聲,分散了兩人對峙的目光,花下客狼狽不堪的坐在一堆殘破的窗板中,只見他環視一圈,發現綠珠,順勢撐着頭彷彿無比自在的躺在廢墟中頻拋媚眼。門外侍衛大喊一聲:“護架”司馬純使了個眼色,媚兒迅速走到門外說:“公主有朋友來了,大家不必驚慌,裡面是女客,各位請回避”
綠珠輕淺的在花下客臉上掃了掃,一層狡黠的光忽閃即逝。司馬純啪的拍了下寶座的
把手,站起身來,厲聲喝道:“我說你當賊當慣了,有門你不走,不知道本公主,現在缺錢啊,仔細我把你扔到青樓裡賣了”
花下客不在意的拍拍頭上的塵土,瀟灑的一扭身坐到了綠珠的旁邊,看着綠珠含情脈脈的牽起她的手委屈的說:“你看她,人家爲她四處奔波,她還兇我,你看我這小臉瘦的”說着就把綠珠的纖纖玉手往自己臉上放,綠珠眼疾手快收回自己的手,等着司馬純的後話。
司馬純左手託着右臂的長袖,忍着氣,坐下說道:“我還以爲你是肉包子打狗不回來了”
花下客見沒得着便宜不高興的扭過臉來跟司馬純拌起嘴來:“好歹花爺我也是風華正茂,也不至於是個肉包子吧,怎麼說話呢”
“好了,我談正事呢,你安靜點”司馬純扭頭對綠珠說:“你是個聰明人,若你幫我,自然不少你的好處,若你不幫,你知道太多,我留不得你”
氣氛蕭殺,花下客不明就裡的看看司馬純又看看綠珠,只見綠珠捂嘴輕笑千嬌百媚,她挑起丹鳳眼,問道:“我若不肯追隨公主,也不會來到這裡,更不會跟公主說那麼多,只是我想來確定一下,公主許我些什麼好處呢?”
司馬純這幾天正忙着佈局謀宮,這纔是打了地基還沒想好怎麼論功行賞呢,一時倒被綠珠問住了。
“你看我怎麼樣啊”花下客一臉無害的兩手撐着臉,向綠珠湊過去,司馬純無奈的撐着頭,關鍵時刻,花下客是完全指不上,尤其在碰到美女,戰鬥力無限接近於沒有。綠珠含笑推開花下客的臉說道:“其實公主不必爲難,錢,我官人不缺,權,來到京城,我也見識到了許多,並不適合我家官人,所以,我們只求保命”
司馬純心裡一驚,原來那天在石崇家宴上說的話,只有綠珠聽了進去,這女子不但才貌雙絕還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呢,真是金玉其質,冰雪爲心啊,看來她預見了南後迴光返照一樣的繁華盛世,而石崇一味貪婪看不透這紙醉金迷的假象,愛慕虛榮又好大喜功,不知得罪了多少勢力,大廈將傾,無枝可依啊。
“我拿我自己和石府所有的財富,買我家官人一命”綠珠說着鄭重的跪在了司馬純面前。
司馬純在心裡盤算,能得綠珠和財富換石崇一條命,這算起來太划算了,可正因爲這來得容易才處處透着詭異,司馬純耐着性子,佯裝氣定神閒的看着階下的美人,她知道自己在心裡上未必敵得過自幼在青樓楚館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深諳人情世故的綠珠,但是此時的司馬純處在優勢,買賣做不做還要她來拍板。
“綠珠姑娘很聰明,樣樣都爲本公主算好了,趙王得勢,長沙王有兵,各方諸侯都是一枝獨秀,不知綠珠姑娘怎麼會親信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
“還是假的”花下客非常誠懇的補充道。
綠珠不理司馬純眼睛冒殺氣的盯着花下客,認真的說道:“公主殿下,綠珠看得明白,雖說梟
雄輩出,但是您每一方勢力都有着枝枝末末的聯繫,最後大家想要太平還是要扶您上位,再者,趙王叵測,長沙王耿直,他們誰都不會救石崇的”
“怎麼,你就這麼篤信我會保護石崇?”司馬純不禁覺得好笑。
“因爲我知道您是爲着什麼回來的”綠珠意指東宮,司馬純眯着眼,彷彿一直進入警備狀態的貓,她害怕綠珠給自己的感覺,雖然表面上她是公主,綠珠是商女,而每一步最後都走向了綠珠的預期,司馬純則是完全被左右着。
“我相信,您一定會爲我”綠珠加重了我這個字眼“保護石崇”
司馬純彷彿得了利,心裡卻覺得吃了虧,揮揮手說:“你先去佈置筵席吧”
綠珠很有分寸感的對司馬純笑笑,彷彿一個盡職的幕僚,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她微微頷首,聲音輕微卻無比清晰的傳到司馬純耳裡:“公主殿下,沒有地方比青樓更容易獲得消息”
司馬純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微笑着點點頭,如綠珠一樣的那些青樓女子固然孱弱,可卻是無孔不入。
“笑得那麼假,小心抽筋啊”花下客翹着二郎腿,晃悠着說。
“連你都看出我在假笑啊”司馬純挫敗的說。
“一個人是不可能同時握着拳頭並且微笑的”花下客風輕雲淡的看了看綠珠走出去的門口,輕聲對司馬純說:“這個女人就像是利爪,用得好傷敵人,不小心也會劃傷自己”
“有需要就會被利用,只要留石崇一條命,她就會言聽計從,不說她了”司馬純屏退左右,招招手讓花下客就近說話:“長沙王請來了嗎?”
“已經屯在金墉城了,他似乎和你交情很深嘛,看到你的玉佩二話不說就出兵了”花下客探尋的看了看司馬純。
“那就好,綠珠你幫我盯着點”兩人正耳語間,“公主”一聲疾呼媚兒闖了進來,見兩人正臉對着臉,自己先紅了臉,諾諾一聲:“奴婢該死”退了出去。
花下客無所謂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司馬純又將媚兒叫了進來。媚兒不敢亂看垂着頭就快步走到司馬純跟前,耳語道:“公主,稽紹少爺那邊送來這個”
一個冰涼的小紙團裡面似乎包着一顆冰丸,司馬純命媚兒取來小鼑將冰丸置於陰處,密封后放在冰水裡,司馬純這纔打開紙條,是雪翹熟悉的字跡,司馬純不禁眼眶發熱,字跡潦草是在匆忙中寫成“此丸可保太子無虞,勿念”
即使身陷魔窟,還有爲期不到六天的生命,她依然一心想着怎麼幫司馬純,她也毫無保留的信司馬純一定會救她,無論消息多麼閉塞,南後施加多大壓力,無論在那籠子一樣大小的房間裡多麼沒有希望,她始終不屈服,等着司馬純來接她。
花下客看看字條,看看欲哭無淚的司馬純,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過幾天她就會回到我們身邊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還揹負着很多人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