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着牀上雕着的金魚數尾還有喜鵲連蘆,它們若隱若現在牀頂,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似乎所有吉祥美好的誓言都會呼之欲出一般,可是勾心鬥角和互相傾軋,怎麼消受得了這樣的福氣。
司馬純扭過頭去,想着哪天一定要把這些虛情假意的雕刻換掉,此時的她只覺得頭痛欲裂,手上還時時傳來陣痛,渾身都是提不起勁來的痠痛。媚兒輕手輕腳的走上前來,媚兒知道司馬純睡相不好,且總是狀況百出所以總是定時來看看她有沒有踢開被子,不過那日在皇宮裡受傷受累受驚,媚兒擔心她會病的更重,比往日看得更頻繁些。
“公主,你醒了”媚兒高興的說:“你這一覺睡了整整兩天啊,還發了高燒,滾燙滾燙的,嚇壞奴婢了”
司馬純一聽自己睡了兩天,勉強支撐起身體:“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媚兒趕忙按住司馬純說道:“公主,你這是幹什麼,快躺着啊,太醫說你不可以見風的”
司馬純便吩咐媚兒多取幾件衣服來,裹好衣服後問道:“雪翹他們怎麼樣了”
“夏公子已經親自去保護了,長沙王也派了兵”
“大家知道他們的藏身之所了?”司馬純緊張的問道。
“您昏迷的第一天夜裡,趙王聽說雪翹不見了可了不得,掘地三尺的要找出雪翹,最後不知哪裡的風聲,得知雪翹在金墉城,不過還好,長沙王和夏公子已經早就在那裡等着了”
司馬純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扶着額頭說:“那還好些,雪翹落幕龍還有賈后,都傷重,得有人調理”
“都吩咐過了”媚兒看了看終於不再掙扎起牀的司馬純咬咬牙說道。剛準備退下,又被司馬純叫住。
“賈誼呢?我記得,我交代過帶他回來,他傷的怎麼樣”
“他。。。”媚兒支支吾吾的說:“他。。在養病”
“說實話”
媚兒跪了下來說道:“奴婢該死,光顧着照顧臥病的您,根本沒注意綠珠姑娘流進賈公子的房間。她,她把他殺了”
司馬純氣憤的咬着嘴脣,用雙拳狠狠的砸了下牀,從牀上起來,媚兒慌里慌張的爲司馬純披好披風。
公主府的偏院裡,有一處清雅的福地,綠珠住進來後,便取名紅顏洞,因爲了籠絡賈誼這裡之前住了很多各地的花魁名妓,綠珠手捧一盞香氣濃郁的茶水,精巧的鼻子湊上前來聞了聞,爲着香氣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捏着蘭花指推着茶杯蓋,細細的品了起來,突然一聲門被踢開的聲音。
司馬純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綠珠趕緊把茶放下還沒來得及行禮,司馬純已經居高臨下的站在了她面前,兇惡的問道:“賈誼是你殺的不是?”
綠珠看司馬純怒不可遏的樣子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司馬純一巴掌扇到綠珠臉上,罵道:“你憑什麼殺他”
綠珠薄薄的粉紅麪皮被司馬純一記巴掌打出了紅印。
綠珠並沒有受了奇恥大辱一樣的憤怒,也不像蒙受冤屈一樣哭哭啼啼,淡然的說:“他髒了我的身子,我自然要索他的命,公主受人之託,要保他一命,可是
,殊不知,奴婢雖出身卑賤,也有自己活着的章法,這人用過了,我就留不得他”
若是她做出悔恨的樣子,司馬純大抵還是會心軟,可看着她錚錚有詞的樣子,新仇舊恨一起涌出來她指着綠珠,說道:“不要仗着自己有幾分小聰明,就在背後搗我的鬼,當日太子一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算,你到是越發得寸進尺,你不仁,別怪我不義,我看石崇那裡也不必勞煩長沙王去保護了,反正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司馬純嘴裡威脅道,心裡卻並沒有下定決心,她只是恨極了綠珠處處施計陷害。
綠珠見司馬純當真惱了,慌忙跪下,哭得梨花帶雨說道:“公主,請您息怒,我是恨透了賈誼,可是,可是我當真沒有出賣太子,我沒有啊,再說,石家的家產都盡數給了您,我怎麼會有二心呢”
司馬純俯下身來,托起綠珠的臉說道:“多好看的一張臉啊,多楚楚動人的淚水啊,這一招對付男人有用,對我可沒用,當日之事只有親信心腹知道,他們各個捨得爲我豁出命來,誰會去做這種無聊卑鄙的事情。”
綠珠擡起滿是淚水的臉,倔強的說:“您很信任他們啊,那你知道你的貼身侍女媚兒,今天早上就跟你撒了個謊,長沙王和夏淳傲是去了金墉城,可是根本就招架不住趙王的攻擊,趙王已經聯合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東海王司馬越,長沙王一個人的兵力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不過是拼着全力性命拖時間罷了。”
司馬純一愣,說道:“不可能,伏胤當日和其餘幾個王的手下打的不可開交,他們怎麼會集結在一起”
“公主啊,您的脾氣是長了不少,可是對於政治還是一竅不通呢,權利面前,哪來什麼永久的朋友,永久的敵人,不過是各取所需縱橫捭闔罷了”綠珠見司馬純的注意力被別的事所吸引,說道:“您還是趁早交出雪翹,商量好與八王的好處,這樣才能安穩的做您的監國大公主啊,日後也可以像賈后一樣,翻雲覆雨,生殺定奪,全在一人之手”
司馬純沒時間跟綠珠計較,站起來打算趕往金墉城,冷冷的留下一句話:“你以爲我做這些就是爲了監國大公主的虛名嗎?可笑”
迎面走來一個清秀的小生,沒提防司馬純突然走出來,兩人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起,司馬純本來就強撐着精神,這一撞更是頭暈眼花,來者急忙扶住她,笑嘻嘻的說:“我說純兒啊,剛發起脾氣來,還以爲你好了大半,現在看還是個病西施嘛”
司馬純定睛一看,原來是孫秀,只見他一身青衫,面如白玉,微微含笑,司馬純微微一笑說道:“你呀,別添亂了,我快急死了”
孫秀從包裡掏出一些瓶瓶罐罐就勢坐下說道:“純兒啊,你是個女孩子,你看你這蓬頭散發的要往哪裡衝呢,還有你看看你自己臉色蒼白,嘴脣起皮,眼袋黑重,真是不知道保養自己”
“秀哥啊,你來就爲了說這個,我可是要趕去救人啊,雪翹和我爹怕是都要命喪黃泉了”
“什麼,那你怎麼不早說啊,真是的”孫秀叉着腰反倒怪罪起司馬純來。
孫秀帶着自己的幾個家奴,陪着司馬純一起趕往金墉城,途中,司馬純問道:“太子可好?”
“我看到是好得很,不過三番五次的裝病作怪,讓我傳話救你,純兒你真傻,要是我纔不搭理他呢,你身邊的男人哪一個不比他好千倍百倍,就算是花下客,也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過,就他,又自私,又貪權”
司馬純顧不上和他解釋,加快了馬速向金墉城奔去。
金墉城是關押皇室有罪之人的地方,賈后年輕時悍妒曾經那劍戟墜下了懷孕嬪妃的胎兒,先帝不滿,將其打發到金墉城,後來賈后掌權,先後把楊太后和各位反對的宗親關押到這裡來,這裡雖也是皇家建築,到處都是悽惶慘敗的場景,似乎不斷在提醒失敗者的處境。
兩軍人馬,將金墉城團團圍住,陽光下是白晃晃的兵器和鎧甲,司馬純走近,衆人認出是公主,紛紛跪下行禮。
“人都打到這裡了,你們還有幾個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裡”
只見趙王這方一個英俊魁梧的後生說道:“公主殿下可冤枉小王了,我們只是聽說這裡有個寶貝,想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公主一言一行必定以皇室宗親的利益爲主吧”
孫秀在一旁小聲提醒道:“這是汝南王,司馬亮,性格機敏詭辯,最善言辭”
“這寶貝給誰不給誰,全看公主,輪得到你在這賣嘴”長沙王冷冷的回敬道。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就算你長沙王是公主的手心,多分點,也給給我們這些常年坐冷板凳的王爺喝點湯啊,是不是啊,兄弟們”司馬亮不懷好意的看着司馬純。
司馬純面不改色根本不搭理他,下了馬,說道:“沒有我,你們誰得到雪翹都沒有用”
她目不斜視的穿過一重重舉着刀劍的士兵,沒有人敢傷他,紛紛避讓,倒是把大門讓出了一條路。
金墉城的門蒼老陳舊,司馬純輕輕將其推開,合上門之前冷冷的對衆人說道:“誰敢闖進來,我保證他會後悔的想死,而這個人,絕對不是我”
被大晉最精銳的士兵團團圍住的門,就這樣被輕易的打開,又這樣被輕易的關了起來。一干武林人士都在裡面忙進忙出,夏淳傲迎着司馬純進來,簡短的交代着情況:“落大俠,的箭傷刺中了要害,幾個太醫輪番上陣,下了幾味猛藥,吊着他一口氣,可是這絕不是長久之計,南後雖然受傷很重,但自恃內力了得,到是恢復的快,只是武功盡廢,雪翹的傷勢沒有什麼大礙,但是長時間被賈后折磨,恢復要一段時間”
司馬純點點頭,先去看了落幕龍,一進門那股刺鼻的藥物直衝腦門,人多房子少而且破敗,爲了方便落幕龍安歇的地方架起了好幾口熬藥的小鍋,太醫和江湖神醫之流聚集在一起或是研究藥方,翻閱古典,或是聚在一起激烈討論,或是圍着爐子掐着時辰。
落幕龍躺在牀上,沒有一點血色,司馬純心如刀絞,一直陪在身邊的賈后,收拾的很得體,有條不紊的操持着,在有限的條件裡儘可能讓落幕龍舒服些得到最有效的醫治,她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甚至管理過一個國家,心性堅韌,足智多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