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妃:“雖說得罪錦繡閣的確是一步險棋,但我知道他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要不然該怎麼保全我們的暗線呢?”
明霞公主點點頭,低頭抿了一口茶,道:“母妃說的是。”
宛妃有些憂慮:“女兒,你怎麼總是這般消極?我這麼多年來在這見不得人的火炕裡挨着,對着一個我恨之入骨的皇帝強顏歡笑,爲的是什麼?”
明霞公主:“爲了復興我疊翠宮,報仇雪恨。”
宛妃搖搖頭:“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爲了你,我的女兒,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切都是爲了你。我一定要看見你登上帝位,成爲女皇。”
明霞公主咬着嘴脣不語。
宛妃蹙眉:“你難道不明白嗎?”
明霞公主:“可是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怎能逼他讓位與我?”
宛妃恨鐵不成鋼:“女兒你怎麼這麼傻,這深宮之中,什麼都可能是真的,唯獨情永遠是假的,本朝太宗皇帝弒兄奪位,在權欲面前誰還管親情。而且你以爲你父皇真的愛你嗎,你不過是他幾十個子女中的一個,你看看後宮裡那些失寵的嬪妃,皇帝多少年不見她們,她們的兒女就有多少年都見不到父親一面。幸虧我有些手段,一直得寵,要不然你不和那些公主皇子一樣見不到父親嗎?連太監宮女都看不起他們,可是你父皇幾時在乎過?”
明霞公主:“即便如此,還有衆多皇兄,我只不過一介女流,帝位哪裡就輪到我了?”
宛妃抓住女兒的手腕,目光犀利,道:“本朝已經出了個女皇帝,再出一個又有何不可?”
明霞公主顫抖着試圖掙脫宛妃的手,如受驚的幼獸一般,高聲道:“想做女皇的是你自己罷!到了那時候你想必要殺了我自己登基的罷!”
宛妃氣急重重打了明霞公主一個耳光。
宛妃早年也是習武之人,手勁自然不小,明霞公主捂着臉頰趴在案上雙肩一聳一聳地抽泣着。
宛妃眼裡盡是失望與悲傷,仍然伸在半空的手開始顫抖,良久,終於放下手,目光也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以後不許這麼和母妃說話,去睡吧。”
凌湛空提氣,一個旱地拔蔥躍到房樑上,看着明霞公主抹着眼淚啜泣着走出房間消失在長廊盡頭,不一會宛妃也出來了,理了理身後的長裙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後又進了屋裡。
凌湛空用天聽術可以辨別出,宛妃進去以後去了東邊第二根柱子旁,接着有機關觸動的聲音,然後宛妃好像放進去了什麼東西,又關上機關,熄滅蠟燭,出了房門,窈窕高貴的背影消失在灰暗的長廊盡頭。
凌湛空跳下房樑,推開房門,來到東邊第二根柱子下。
一根兩人合抱的木柱,表面光滑,看不到任何瑕疵。他又蹲下仔細觀察石墩,石墩是漢白玉雕花,上有白蓮花紋樣。
凌湛空一數,這蓮花瓣共有八八六十四瓣,他心知這些花瓣一定對應着太極八八六十四卦。
八卦各代表自然界一定的事物或方位,它們是:乾對應天、西北;坤對應地、西南;巽對應風、東南;震對應雷、東;坎對應水、北;離對應火、南;艮對應山、東北;兌對應澤、西。
凌湛空心道:宛妃來自西域,機關應當在乾卦上,手剛伸出要碰到代表乾卦的漢白玉花瓣時,他突然停住了。
寒雪微的那句困惑了他一晚上的話又在他耳畔響起:宛妃入宮前和你師父是舊識。
舊識?!什麼樣的舊識?爲什麼寒雪微說危情時刻說出他師父的名號可以幫助脫險?宛妃和師父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前塵舊事?
想着,凌湛空的手又移到代表東南方的巽卦上,按了下去。
“咯”一聲,巽卦上的八片花瓣打開了,每個花瓣後面都有三個突出的按鈕,上面刻着字。
第一片後面的三個字是:孤,獨,冷;
第二片後面是:酌,飲,品;
第三片後面是:深,淺,輕;
第四片後面是:悲,恨,愁;
第五片後面是:孤,獨,冷;
第六片後面是:酌,飲,品;
第七片後面是:深,淺,輕;
第八片後面是:悲,恨,愁;
凌湛空看到這些字,心下了然。
原來師父和宛妃……
凌湛空按下了八個字:孤酌淺恨,獨飲輕愁。
孤酌淺恨,獨飲輕愁。
這句話是師父一把摺扇上面的題詞。
每當月圓之夜,每當師父喝醉的時候,都會取出這把摺扇,凝視許久。
八片花瓣後面的按鈕移到左右兩邊,中間露出一個木匣子。取出木匣子,裡面是一塊碧綠的翡翠,晶瑩剔透,紋路流暢,上面有三個鍍金篆書小字:疊翠宮。
原來宛妃真的是疊翠宮的人,那麼師父他……
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凌湛空嚇得立馬起身回頭,一個表情冷酷的中年美婦站在那裡,正是宛妃。
凌湛空不語。
宛妃突然手腕一動,抖起她身上披着的一條綵綢,綵綢和活了一樣,直擊凌湛空的胸口,除了手腕之外,宛妃全身上下一絲未動,可見一身功夫已經登峰造極。
凌湛空感到一陣罡風襲來,一錯手來了個他師父的獨門秘技蝶雙飛,擋住了這一擊。他碰到綵綢的瞬間,發現宛妃停止輸送內力,綵綢剛碰到他的手臂就像被抽了絲一樣,軟綿綿地垂了下去,但是宛妃的內力居然能在一瞬間如此收發自如,大大出乎凌湛空意料。
誰料他剛纔猛地一提氣,胸腔內一陣劇痛,氣息紊亂,可是是敵人當前,怎能露短,他只能忍痛故作沒事。
宛妃有點顫抖的聲音:“蝶雙飛!”
凌湛空不語。
宛妃很緊張的樣子:“連逸舟是你什麼人?”
凌湛空:“正是家師。”
宛妃平靜了一點:“你姓凌?”
凌湛空點點頭。
宛妃:“這麼說你就是那個替碧簫侯做事的,他派你來的?”
凌湛空不語。
宛妃:“告訴他,他太嫩了,本宮不屑和他玩,他要是再不收手,別怪本宮不客氣。”
凌湛空暗中努力平復內息,無暇回宛妃的話。
宛妃突然出手如電,揭下凌湛空的面巾,端詳了他片刻,道:“果然很像。”
凌湛空驚訝,顧不上再調理內息,剛纔的努力功虧一簣,內息再度混亂,但是他也不管了,道:“你什麼意思?”
宛妃不回答,從凌湛空手上拿過疊翠宮的翡翠牌子,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凌湛空:“慢着,快把我師父的解藥給我!”
宛妃邊走邊道:“他的毒沒事,死不了人,只是慢慢廢了他的內力而已,你快回去吧,我不難爲你,以後別再來這裡了。”
說着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凌湛空:“提醒你,本宮也會天聽術。”一對碧藍的眼睛裡閃着狡黠得意的光,然後一揮衣袖,走出了屋子。
凌湛空發現這次內力損壞的厲害,已經不能運功,知道一定是玉無瑕給他下了藥了,百九漣果然沒有說錯。
凌湛空拿着無言劍,跌跌撞撞走出宛寧殿,豈料禍不單行,一個黑影突然落在他面前。
“你是何人?”那人發問,他面白無鬚,聲音尖利,可見是個太監。
凌湛空不語,揮劍刺向太監。
可是這太監敢在半夜攔他,功夫自然不俗,抽出一把刀和凌湛空打鬥起來。
凌湛空此時無法使用內力,雖說招式還在,但是沒有內力配合,沒幾個回合,他已經支持不住。
太監發覺凌湛空無法施展內功,冷笑道:“哼,就這點三腳貓功夫還敢闖皇宮?”話音未落,刀勢猛增,眼看就要砍到凌湛空右臂。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金光閃過,將太監的刀隔開。
凌湛空心道:恩公!
沒錯,又是這個黑衣人,又是這個使用金色軟劍的人,再次救了他的命。
黑衣人的武功很高,沒幾下就將太監點昏在地。
凌湛空:“恩公,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黑衣人將面巾扯下,藉着月光,凌湛空看清了他的臉以及他臉上那邪邪的壞笑。
凌湛空的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話都不會說了,結結巴巴道:“金,金,金鳳來!”
金鳳來壞笑道:“怎麼樣,想不到吧?”
凌湛空依舊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舌頭都捋不直了:“上,上次,在,在,北,北邙山,也是,是你?”
金鳳來得意地點點頭。
凌湛空覺得自己已經瘋了,整個世界都瘋了,現在就算有人告訴他,碧簫侯是女的,青綢是男的,甚至他凌湛空自己是女的,他都會相信。
金鳳來壞笑:“怎麼樣,以身相許吧?”
凌湛空黑着臉:“這個不可以。”
金鳳來:“哼,沒勁,好了,我們走吧。”說着戴起面巾,架着凌湛空施展輕功消失在黑夜中。
待出了大明宮,金鳳來領着凌湛空來到一家客棧,進了客房,凌湛空看見牀上有一個人昏迷着,身影很熟。上前一看,居然是飛星。
凌湛空回頭看金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