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監獄生活讓思涼平時只要一聽到“監獄”這兩個字就會有一種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果沒有切身體會,根本無法理解。
他動輒說了報警,讓思涼一瞬間被恐懼所包圍了。
“爲了想要在法庭上贏我,就用這麼骯髒卑劣的手段,溫思涼,你太讓我失望了。”傅其深的話語因爲心底的勢在必得所以顯得很平靜,落入思涼的耳中只覺得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巴,呵,傅其深說得對,她真的太蠢了,愚蠢到想要用這樣的伎倆去騙傅其深……
但是她看到地上碎了的玉鐲,心底一陣酸楚,擡頭看他的時候,眼底晶瑩:“因爲氣憤,你就扔掉顧同送給我的玉鐲是嗎?傅其深,在你眼裡這或許是九牛一毛,但是對我來說,這個鐲子太昂貴了,你讓我用什麼去還顧同?!瞬”
思涼痛苦地質問他,真的連指甲都快要被自己折斷了一般疼痛。
她虧欠顧同的,原本就已經夠多夠多的了,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價值一百多萬的鐲子,她該怎麼跟顧同說魷?
傅其深從來不會考慮她的感受。
“是你挑戰了我的底線!”傅其深開口,額上的青筋凸起。他將手裡拿着的錄音筆舉在了思涼的面前,面色冷淡至極。
“溫思涼,你在我身邊呆了十年,我什麼時候教過你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你父親還活着,會替你羞恥!”
傅其深惱羞成怒,他並不是不冷靜的人,如果不冷靜的話,這麼多年在法庭上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案子那麼多,估計早就敗下陣來了。但是他現在卻是真的憤怒和失望。
思涼一聽到父親這兩個字,情緒一下子便變得激動了起來,她伸手忽然緊緊拽住了傅其深的襯衣,將他的昂貴的襯衣捏的皺褶。
“你有什麼資格提到我爸?!傅其深,我總有一天,會證明是你害死了我爸!”
思涼倒吸着涼氣,只覺得腦中一股充血,呼吸都變得促狹了起來。
下一秒,傅其深卻是一把甩開了思涼扯住她襯衣的手,臉色絲毫沒有溫度可言:“我替你父親照顧了你那麼多年,你就拿這個回報我?!”
傅其深此時心底憤怒不已,因爲在他看來,溫思涼越老越不像話了。
思涼卻是忽然苦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盡是晦澀。
“呵……回報?傅其深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回報?當初我把我的整顆心都給了你,你卻毫不憐惜地踩踏,踩了之後甚至還碾上了幾腳,讓我蹲了三年監獄。我出獄後一無所有,連心都死了,你還讓我拿什麼回報你?!”思涼痛苦質問,眼淚真的遏制不住。
就在這個時候,警察忽然來了,思涼絕望地看着傅其深的眼睛,她的眼底已經看不出喜怒愛上了,有的只是死水一般的眼神。
“傅其深,你又一次把我交到了警察手上,這一次之後,你別想我再原諒你!”
思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些話,神色極爲痛苦。
因爲傅其深已經讓人提前聯繫了警察也交代過了,所以警察幾乎沒有怎麼多問就帶走了思涼。
思涼也不掙扎,只是離開的時候看着傅其深的眼睛滿是仇恨。
警局。
思涼蹲在那一方小小的看守所的角落裡,她渾身蜷縮着,身上還穿着晚宴的晚禮服和高跟鞋,跟看守室內的荒涼格格不入。
她害怕地渾身在打哆嗦,時間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紐約,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絕望地呆在看守室內。
不同的是,她當時還希冀着傅其深會來救她,但是現在,她最好永遠都不見到傅其深!
她低聲抽泣,一旁幾個一起被關在看守室內的女人看到她身上的穿着跟哭泣,便拿起一塊小石子扔到了思涼的身上。
“啊……”石頭扔過來的力氣很大,思涼疼的伸手捂住了胳膊。
“你們幹什麼?”她蹙眉看向她們,警惕防備。
以前她在紐約監獄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捱過的打也不少,所以纔會導致她現在的關節炎和風溼病這麼嚴重。監獄裡的人基本上都不是好惹的。
其中一個女人穿着囚服,草草地打了了她身上華麗的禮服一眼,笑着扯了扯嘴角:“哼,進了看守所以後就是要進監獄的,裝什麼清高?我看你身上這身衣服挺好看的,脫掉讓我試試?”
思涼連忙伸手捂住了身體,目光和臉色都瞬間變了。
“你最好別亂來。”思涼原本心情就很差,被這個女人這麼一說立刻緊繃起了神經,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這個女人便以爲思涼是故意給她臉色看,對身邊幾個人道:“姐妹們,這個新來的不知好歹,上去給我扒下來!我今天還非得要穿了!”
思涼瞪大了眼睛,眼睛裡盡是驚恐。
“你們別過來,別過來……”思涼嚇得想要渾身往後退縮,但是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後已經是一堵牆了,下一秒,這幾個女人都撲了過來,思涼躲不掉,只能大喊:“救命……救命啊!”
“讓你喊!小賤人,看我不打死你,新來的就知道點規矩!”那個女人一巴掌扇在了思涼的臉上,思涼原本臉上的那塊傷痕一陣火辣辣地疼痛。
“啊!”思涼痛苦地掙扎,身上的禮服已經快要被弄爛了,她狼狽不堪,就在這個時候,警察聽到了思涼的叫喊聲立刻跑了過來,拿着警棍指着那一羣女人:“你們幹什麼?!”
那羣女人像是習以爲常一般,笑着道:“沒什麼,就是想穿穿看她的衣服。沒想到她大驚小怪的。”
警察皺眉走向了渾身被扯破了好多出皮的思涼身旁,附身查看她的情況:“你沒事吧?”
這個女嫌疑犯是傅律師送過來的,警察也特別注意了一下她的情況。
此時的思涼臉色極差,甚至於有些慘白,將警察也震驚到了。
“你怎麼了?”警察伸手拉了拉思涼,但是思涼卻是低着頭,捂住了肚子臉色慘白。
“啊……我肚子好疼……”思涼的臉色難看之極,她倒吸着冷氣,小腹處傳來的劇痛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要被抽空了一般。
警察震驚地看着她,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下一秒,在她原本蹲着的地方看到了一灘鮮紅的血!
海港酒店。
拍賣會已經結束,顧同正準備要去找思涼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在後面喊住了他:“顧同。”
顧同停頓了一下腳步,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了臉色嚴肅的顧延庭。
他蹙了一下眉,臉色黯淡了下去。
“你不打算回家了嗎?”顧延庭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顧同,這些年他一直在美國,根本沒有跟顧家人聯繫過,這一次遇見是意外。
顧同因爲焦急着想要去找思涼,便隨口道:“哥,我把顧氏所有的財產都給你了你就放過我吧,顧家你也替我回了得了。”
他放肆不羈,原本就不想受大家族的束縛,原本跟顧延庭爭奪財產只不過是爲了搓一搓顧延庭的銳氣,誰叫顧延庭從小到大的風頭都永遠在他之上的。
顧延庭卻蹙眉:“媽中風在家已經一個月了,我幾次三番聯繫你你都拒絕,顧同,就算再怎麼不在意家裡的事情,媽你總要回去看一眼吧?”
顧同聞言,臉色瞬間變了,他皺眉:“我馬上回去!”
顧同咬牙,他真的沒有想到顧母會中風,就像顧延庭所說的,就算他再怎麼排斥受到家族的束縛,也不可能做到對顧母病情的無視。
他一邊跑到了停車場,一邊拿出手機試圖聯繫思涼,但是卻一直聯繫不上。
此時思涼的手機正放在警局辦公室的桌上,被上繳了。
顧同情急之下,只能聯繫了黎晚:“黎晚,幫我聯繫一下思涼,對,我現在有急事要回一次顧宅,你讓陪她回公寓,我擔心她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但是現在卻聯繫不上她。”
那頭的黎晚一聽到是思涼的事情便一口答應了,顧同也沒有多想,驅車就趕去了顧宅。
黎晚在去海港酒店的時候多次試圖想要聯繫思涼,但是都沒有打通,就當她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時候,思涼的手機卻回撥了回來。
“喂思涼,你怎麼不接啊?顧同很擔心你,他臨時有事讓我陪你回公寓……”
黎晚的話說到了一般就被那頭一個嚴肅的例行公事的聲音打斷:“請問您是溫思涼的朋友嗎?”
“我……我是,你是誰?”黎晚有些緊張,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了心頭。
“我是A市警局的警察,請您來一趟附屬醫院,溫思涼出事了。”警察只是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就掛斷了,黎晚聽得驚住了,良久才反應過來。
她幾乎沒有多想,直接驅車去了附屬醫院。
附院內,黎晚按照警察給的地址找到了思涼的病房,但是當她擡頭一眼,這裡竟然是……婦產科病房?!
黎晚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預料到了什麼。
她連忙推開門,看到了躺着的面無血色的思涼,心瞬間提了起來。
“思涼……”黎晚看着思涼的手上在打點滴,臉色毫無表情,但是眼眶卻是通紅通紅的。
當思涼看到門口的黎晚的時候,乾澀的嘴脣張了張,開口,眼眶一下子溼潤了。
“晚晚姐……”思涼支撐起身體,黎晚連忙把包扔到了一旁,上前扶住了思涼的身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在婦產科?而且……而且爲什麼是警察用你的手機聯繫我的?”黎晚有好多個問題都想問思涼,費解的地方太多了。
思涼扯了扯苦澀的嘴角,臉色很差,擡眸看着黎晚:“是傅其深把我送進了警局。可笑吧?”
回想起來,思涼自己都覺得好笑。
這個自己曾經一度那麼信任那麼依賴的男人
,如父親如兄長如戀人,但是他卻兩次把她送進了警局。
黎晚的心底咯噔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傅其深他瘋了嗎?!上次折磨的你還不夠,現在怎麼又把你送進警局了?”
性子溫柔如黎晚,都有些看不下去傅其深的所作所爲了。
思涼苦笑,寬鬆肥大的病號服襯托了她的臉龐愈發地瘦削,毫無血色。
“這次是我太愚蠢了,竟然以爲自己可以跟他抗衡……可是我真的很害怕監獄,他還總是拿把我送進警局嚇唬我。”
思涼的咬緊了下脣,一想到剛纔在看守所裡面發生的事情,思涼仍舊心有餘悸。
黎晚的心跳動地飛快,緊張地要命。
“那你是怎麼回事會到醫院來?”按照思涼所說的,她不應該在警局的嗎?
就在這個時候,醫生推門而入,拿着病歷走到了思涼的面前,看着她道:“沒什麼大事了,剛纔孩子差點掉了,幸好及時送來醫院搶救。但是現在孩子才一個月不到很脆弱,你的身體也太差了,根本不適合懷孕。你考慮一下,要不要這個孩子。”
醫生是出於醫學的角度建議思涼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因爲她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懷孕十月的辛苦。三年的牢獄徹底搞垮了她的身子。
黎晚聞言,驚在了原地。
“孩子……思涼,什麼孩子?”
“我懷孕了。”思涼開口,臉上幾乎毫無表情可言。
這句話一出口,黎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思涼別過臉去對醫生道:“醫生,如果有人去問你孩子的情況的話,什麼都不要說。”
醫生頷首:“你放心,我們會對患者保密。”
醫生離開後,黎晚立刻坐下拉住了思涼還在打點滴的手,手心裡滲出了冷汗。
“思涼,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傅其深的嗎?”
黎晚寧願思涼說不是,也總比是傅其深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思涼苦笑,脣角因爲剛纔的意外很慘白,看上去有些瘮人。
“是。我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我懷孕了。”思涼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因爲沒有一點點的表情而言,但是黎晚知道,此時的思涼心底一定是奔潰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醫生說了你的身體現在不適合懷孕,你還打算留下他嗎?”林菀是真的擔心,“還有……依照傅其深的性子,他會允許你和他的孩子存在嗎?”
黎晚替思涼捏了一把汗,因爲傅其深對思涼做的真的太過殘忍,作爲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心驚。
思涼的手指攪動在了一起,從她睜開眼睛從醫生口中得知自己懷孕了的時候,她只是怔在了原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驚喜,痛苦,哀怨,憤恨……幾味雜陳。
當初跟傅其深在一起的那幾晚,她的確忘情到什麼措施都沒有做,現在想來,只能怪自己。
她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生疼生疼的,但是腦中卻是一片混亂。
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將思涼原本的計劃全部都打亂了。
“我不知道,晚晚姐,爲什麼我會淪落成這樣,呵,當初在紐約監獄裡的時候你曾經告訴過我,熬過去就好了……可是現在呢,我需要面對的東西,似乎一輩子都熬不過去了……”
黎晚連忙抓着思涼的手,蹙眉認真道:“你先別想這麼多,如果你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的話,必須把身體養好。就算之後不想要了,你也可以自己做主。”
思涼聞言,略微點了點頭,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對黎晚道:“不要告訴顧同,暫時……就說我住到白家陪你去了。”
黎晚苦笑:“顧同這麼聰明,怎麼可能騙的了他?”
“能拖幾天是幾天,我欠了顧同這麼多,如果要是被他知道我懷了傅其深的孩子,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思涼的手指糾纏在了一起,一時間喉嚨裡像是卡着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的難受。
她不希望顧同知道,更不希望其他任何人知道。
懷了比自己年長十二歲“叔叔”的孩子,不是什麼光彩和值得高興的事情,外人看來,只會覺得她是瘋了,毀掉的只有她的名譽而已。
深夜,黎晚原本是想要在病房裡陪着思涼的,但是卻被思涼拒絕了。
她知道黎晚這陣子也不好過,所以勸她回白家去了。
她一個人在病房裡睡了一個晚上,;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醒了。
睜開眼睛,卻發現一雙深邃地看不到任何顏色的眼睛正在看着她,這雙眼睛思涼太過熟悉了。熟悉到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她便知道他是誰。
傅其深的眸色很平靜,但是臉色卻並不好看,甚至於嘴角上邊都有一點鬍渣。
像他這麼嚴謹的人,怎麼容許鬍渣殘留在嘴角上?思涼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個。
病房裡只開着一盞昏
暗的牀前燈,整個室內光線都很暗。思涼只是平靜地看着傅其深的眼睛,無話可說。
傅其深終於闔動了一下嘴脣:“醒了。”
平靜的兩個字,思涼卻在他的話裡聽到了一閃而過的促狹和緊張。
“出去。”她也扔給他兩個字。一下子便別過了臉去,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心底絞痛。
在監獄裡被打的那一幕幕忽然充斥在了腦海當中,讓思涼對眼前的男人感到恐懼。
傅其深卻是略微咬緊了一下牙關,開口的時候略微深吸了一口氣,是緊張。
緊張這兩個字對於傅其深來說簡直像是不存在他的字典裡一般,以前就算再大的案子鬧到法庭上,他心底都不會有一絲的急促和緊張的感覺。但是當他接到警察的通知,說思涼懷孕被看守所立的女人打了而進了醫院的時候,他是真的緊張!
除了緊張,就是震驚。
他沒有想過,思涼會懷孕。
“孩子……怎麼樣?”傅其深略微蹙了一下眉,開口的時候話像是卡在了喉嚨裡。
他昨晚在海港酒店裡,之所以會報警讓警察來帶走思涼,是想要懲戒她一下,告訴她她根本沒有本事跟他抗衡。只不過他用的方法太過極端,畢竟警局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太過恐懼。
思涼聞言,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別過了臉龐來看向了傅其深,眼底空洞的看不到一點波瀾。
“死了。”她開口,喉嚨裡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灼熱,“這個答案你滿意嗎?傅其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思涼說的話過分的平靜,落入傅其深的眼中她是絕望的。
傅其深額上的青筋頓時微微凸起,臉色驟變,蹙眉:“爲什麼醫生什麼都不肯說?!”
他剛纔在趕來醫院的時候去找了醫生,但是醫生卻說這是患者的隱私,傅其深跟患者沒有一點親屬關係,所以沒有資格得知她的情況。就算傅其深動用了多少力量,醫德讓這個醫生怎麼也不肯說。
傅其深便理所應當地認爲思涼應該是沒事的。因爲他不知道在監獄裡,那些女人下手有多重。
“是我不讓醫生說的,就是爲了防你。”思涼開口,忽然像是瘋了一般笑了,“呵,你終於達成你的目的了,你讓我知道了,憑我的力量跟本無法從你身上奪走什麼,反倒是你從我身上奪走了我的孩子。傅其深,如果不是你非要報警,如果沒有進看守所被那些囚犯打,我也不會失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