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上呀原來是有座廟,前些日子一場大火給燒沒了。”沈方鶴欠起身手舉起酒壺要給少年倒酒。
少年用手擋了一下,微笑道:“先生,晚生不喝酒。”
“不喝酒好。不喝酒好。蘭舟,沏壺茶。”沈方鶴衝外喊了一句。
“公子的畫畫的真好,山水人物惟妙惟肖,真是筆下有神呀!”
“先生過獎了。”少年白皙的臉上始終帶淺淺的笑意,不濃不淡,給人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感。
“一點都不過,白天所有看了畫的人都說好。”沈蘭舟端上茶說了一句。
少年謙遜地笑笑,精緻的五官上浮起一抹紅潤。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處?到此有何貴幹?”
“回先生,小可京城人氏,小姓納,名小七。家父有一知己,十幾年前搬離京城回了南方老家。十多年來家父甚是想念,時時憶來長噓短嘆,小生在家無所事事,就想着南來尋親,替父親捎一口信。誰知到了那世叔舊籍卻遍尋不着,無奈只好一邊打聽一邊遊山玩水,畫畫山水景物。走着走着就來到了貴地。”
聽納小七說完,沈方鶴正待出口詢問他所找之人姓甚名誰,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碌碌”之聲,接着人喊馬嘶一派嘈雜之聲。
幾人回頭望去,一行十幾人趕着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馬車上拉着一個半人高的長條木箱。
“誰是店家?”
爲首一魁梧壯漢一聲大喝,聲若洪鐘。絡腮鬍子根根豎起,好一付威猛之像。
“客官,”燕秋離迎了出去。
“給我幾間上房,這鬼天氣下了雪山路又陡又滑,今晚就在你這裡住下了,明天再走。”絡腮鬍子說着話一腳跨進了門裡。
“客官裡面請!”
絡腮鬍子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問燕秋離:“你這裡太不太平?哎,你們幾個把那箱子擡下來,放到我房間裡,你孃的東西丟了誰都別想過年了。”
燕秋離陪着笑:“這裡雖地處偏僻,倒也太平。”
絡腮鬍子道:“店家莫怪,我們走鏢之人貨物就是身家性命,還是小心一點好。”
“那是、那是!”
絡腮鬍子指揮着六七個人擡着長條木箱進了屋,放進了樓下一間客房內。
“店家,給弄點吃的。”
亂糟糟的聲音聽得納小七眉頭直皺。
沈方鶴忙道:“一夥保鏢的粗人,公子莫怪。”
“不會,”納小七臉上又堆起了笑意:“都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都不容易。”
“蘭舟,”沈方鶴吩咐道:“等一下給公子安排個靜一點的房間,再弄點好飯菜。”
沈蘭舟答應一聲,安排去了。沈方鶴陪着納小七天南地北地聊着。
門輕輕地敲了幾下,接着伸進來一張臉,一張塗滿脂粉的臉。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笑着哭,又好像哭着笑,更像哭笑不得。
“哎喲!沈郎中快救救奴家吧,肚子疼死了。”
嚴讌兒捂着肚子進了診堂。屁股剛一沾凳子,眼睛瞟上了納小七。
“這小哥兒誰呀?好俊的臉兒,哎喲!沈郎中,你倒是快一點呀。”
納小七紅着臉
沈方鶴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忙伸手搭上她的脈門,口中問她:“肚子的哪個部位疼?”
“這裡、就這裡。你來摸一下。”嚴讌兒抓住了沈方鶴的手,嚇得沈方鶴忙不迭抽了回來。口中說着:“不用,不用,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就剛剛吃了飯疼的。”
“你吃了什麼?”
“吃的東西那可多了,”嚴讌兒邊想邊道:“三個饅頭,四個花捲兒,一屜包子,二十個餃子,半隻風雞,一斤醬肘子,還有……”
納小七聽得嘴巴張得老大,這女人也太能吃了。
“打住,”沈方鶴眉頭擰成了結:“找到病因了。”
“是嗎?你真是神醫呀!”嚴讌兒臉上有了笑意:“是不是要給我開點藥呀?藥好苦的!”
“不用吃藥,你沿着街道走上幾圈兒就不疼了。”
嚴讌兒半信半疑:“能行嗎?沒見過這樣治病的。”
沈方鶴板着臉一本正經的道:“因爲你這不是病,是吃飽了撐的。”
納小七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嚴讌兒一點都沒生氣,用手撩了一下頭髮道:“看你兩個人都笑話我,你說我如果不多吃點怎麼能保持這麼好的身材,人家說環肥燕瘦,我就是那環。”
沈方鶴忍不住笑了,納小七笑得更兇。
嚴讌兒嘆了口氣道:“唉!這世上的男人呀!唉,看來只有唐明皇能看到我的美了。”
沈方鶴沒說話,因爲面對這樣一個女人你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有時候面對某些女人時最好保持沉默,讓她一個人表演。
“呯”地一聲,後院傳來一聲罈子墜地碎裂的聲音,接着一個大嗓門的叫罵聲:“孃的!什麼破酒,跟水一樣,怕老子不給錢嗎?”
接着是花滿月陪不是的聲音,大聲呼喚沈蘭舟拿好酒。
接着一個陰測測的細嗓門說了一句:“這小娘們挺夠味兒……”
納小七聽了一皺眉頭,沈方鶴忙道:“一夥粗人,不用理他們。”
嚴讌兒“騰”地站了起來:“他孃的,什麼破貨色,敢在這裡撒野!老孃會會他,”
沈方鶴急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低聲道:“我的姑奶奶,你饒了我吧!你鬧起來這客棧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嚴讌兒袖子一甩,哼了一聲:“窩囊廢!合該受氣的貨。老孃不管你的破事。”
說完一扭頭走了,臨出門沒忘了回頭對納小七嫣然一笑:“小兄弟,有空去姐姐家玩!我家就在後街開染坊的。”
納小七尷尬地笑了笑,嚴讌兒出門走了。
沈方鶴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無奈地道:“這婦人,唉……”
納小七微笑道:“先生很怕她?”
沈方鶴臉上起了紅雲:“何來怕字,只是此人行事怪異,讓人琢磨不透罷了。我一堂堂男子漢,怎能跟她認真。”
“先生說得對!小生倒覺得這位姐姐很有意思!”
“是嗎?”沈方鶴打了個哈哈,眼睛透過窗戶,看到侯六酒坊門前有個人影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