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本來以爲會出事的,沈方鶴特意讓沈蘭舟去找了侯滄海,讓他和老李盯着賭場、酒坊和嚴讌兒。又叮囑裘氏叔侄千萬別露面。自己和丁苗、燕秋離更是一宿沒睡,在房中守到了天亮。
天亮了,沈方鶴鬆了口氣。那夥鏢客早早起來了,絡腮鬍子大聲嚷嚷着手下人裝車,喧鬧的陣勢驚醒了樓上的納小七。納小七也起牀下了樓,站在旁邊看着那夥人把長條木箱從房中擡出,又裝上了馬車。
“清點人數貨物。”絡腮鬍子大聲指揮着。
“清點完畢,一切如常。”
“出發。”
衆人吆喝一聲,就要出門。
燕秋離一個側步攔住了絡腮鬍子,臉上帶着笑道:“客爺,你老忘了房錢了。”
“房錢?”絡腮鬍子臉色變了,大聲喝道:“什麼房錢?這麼破的店還要房錢,這個要不要?”
說着絡腮鬍子掄圓了巴掌向燕秋離臉上打去。
燕秋離頭一低,絡腮鬍子巴掌走空,重心一失加上腳下地滑,一跤向後摔去。
沈方鶴就在絡腮鬍子身後,忙伸手扶住了他。
絡腮鬍子起身還要追打燕秋離,沈方鶴忙道:“客官莫要生氣,年輕人不懂事,房錢就算了,客官請吧!”
絡腮鬍子氣呼呼地道:“這還差不多,你老兒還識點相,走了,回來還住這裡,”
花滿月氣得俏臉通紅,沈蘭舟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
納小七衝出來叫道:“你們這是欺負人。”
沈方鶴連忙攔住了他:“算了、算了,納公子,讓他們走吧。”
絡腮鬍子回頭狠狠地瞪了納小七一眼,帶着一夥人趕着馬車出了門。
“什麼人呀。”花滿月氣呼呼地嘟囔着。
沈方鶴退到屋裡,一會兒又伸頭叫道:“滿月,你進來。”
花滿月拉着臉進了屋,嘴裡仍在埋怨師兄:“師兄,你也太軟弱了……”
沈方鶴向她使了個眼色,猛然大吼一聲:“你知道什麼,這就是江湖。咱們一個做小生意的能鬥過他們拿刀的嗎!”
花滿月被這一吼嚇愣了,從來沒見過師兄如此大聲講話。
沈方鶴見花滿月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伸出手來遞給花滿月一張窄小的紙片兒。
“張憐兒在房中,留神你身邊有奸細。”
花滿月看完一驚:“師兄,那夥人……”
“噓!”沈方鶴做了個手勢,口中大聲道:“還不去收拾屋子。”
花滿月裝作不高興的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花滿月出去後,沈方鶴坐了下來,想着紙片兒上的話。
留神你身邊有奸細,這奸細是誰呢?除了裘家叔侄兩人就是自己幾個人了,如果說丁苗、花滿月是奸細是絕對不可能的。
燕秋離。
沈方鶴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一年多的相處燕秋離的爲人自己還是瞭解的,那這奸細是誰呢?是不是絡腮鬍子弄錯了?
“先生。”
納小七在身後輕輕喊了一句。
“還生氣呢?”
“沒有生氣。公子請坐。”沈方鶴對納小七很客氣。
納小七沒有坐,說道:“這夥鏢客有點過分了,哪有住店不花錢的。”
沈方鶴唉了一聲:“吃點虧,忍忍就過了。”
納小七忽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沈方鶴道:“先生你有沒有覺得這夥人不對勁?”
“哦,哪裡不對?”沈方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堂堂一個鏢頭,應該有一身功夫纔是,怎會打人不着反倒自己摔了一跤。”
沈方鶴心裡一涼,嘴上應付道:“天寒地凍,院裡結了冰。沒注意滑倒也是有可能的。”
“呵呵!”納小七沒來由的笑笑,笑聲有點莫測高深:“不管他了,天晴了,我要出去畫雪景了。”
沈方鶴一拱手:“雪泥路滑,公子當心,晚上早點回來。”
納小七答應一聲,飄然而去。
沈方鶴一屁股坐在椅子,暗道一聲:好險。
原來,那絡腮鬍子並非真的跌倒,實是借跌倒之時沈方鶴伸手相扶之際,偷偷的塞給了沈方鶴一個東西,這東西就是那寫着“張憐兒在房中”的紙片兒。
“他既然能看出絡腮鬍子假摔,也會想得到我一出手就扶住了兩百斤之軀,看來我的功夫也暴露了!”
想到這裡,沈方鶴腦海裡靈光一閃:“對,絡腮鬍子說的奸細原來是他。”
“師兄,”花滿月神色慌忙地跑了進來。
“怎麼了?”
“那人不是憐兒。”
“不是憐兒?”
牀上躺着一人,看身材五官都與張憐兒相近,但卻不是張憐兒。沈方鶴伸出手指摸向那人脈門。又伸手翻了翻那人眼皮,看看眼珠。
“他好似中了蒙汗藥,苗兒取清水,蘭舟,速去你侯伯家請他過來。”
那人醒來後翻身坐起,看着眼前的幾人眼神一片茫然,怯怯地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在這裡?”
怎麼回答?
沈方鶴突然覺得這個簡單的問話是世界上最難回答的問題!
“小兄弟,這裡是侯家集。你……”沈方鶴說不下去了,因爲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侯滄海咳嗽一聲推門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許久不見的李東平。
兩人坐下後,沈方鶴把情況說了一遍。
李東平聽完眉頭一皺,罵道:“飛陀這蠢材,做事太冒失了,他可能把這位公子當做憐兒了。”
“那人是……?”
“廣平縣雙龍鏢局的飛陀石猛。前段時間我曾託他打聽憐兒的消息,可能他在路上遇到這位公子,以爲是憐兒就給送回來了。”
李東平說完對牀上那人抱拳一禮道:“這位公子,真是對不住,我的一個朋友錯把你當做我的一個頑劣小侄,把你給帶到了侯家集,請公子海涵,我這就讓人準備車馬,送公子回去。”
再看那人,知曉了事情原因後,反倒眼眶紅了,喃喃道:“我回哪兒?哪裡是我的家?”
侯滄海見那人神色不對,問道:“公子仙鄉何處?”
那人聽此一問,突然放聲大哭:“我家沒了,我家裡人都死光了。”
沈、李、侯三人面面相窺,好半晌那人停住哭泣,侯滄海問他:“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我叫莫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