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同事們一個個都走了,陶俞無精打采地站在窗邊,傍晚的習習涼風從窗外吹進,他看着下面鋪滿落葉的人行道,深深嘆了口氣,心裡不禁感嘆道,果然是多事之秋啊。
陶俞正在兀自感慨的時候,冷不防身後飛來一大團紙,正中他的後腦海,“人都走了,你還裝什麼啊?”他一扭頭就看見隊長笑得一臉燦爛,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拜託,隊長,入戲容易齣戲難啊。”陶俞也笑着調侃起來。
“你看上起還挺高興的。”
“那當然了,明天開始不用上班了,心情自然好了。”
“哼……你想得美,明天乖乖在家等我的命令。”肖輝白了他一眼,然後神情嚴肅地道,“陶俞,我希望你知道,這次報警事件的影響很嚴重,我不處理別人會以爲我偏袒新人,將來恐怕會成爲你的話柄,而且爲了這個案子也……”
“隊長,我明白的!”陶俞誠懇地點點頭,打斷了肖輝的話。
“那就好,好了,快把今天查到的線索給我說說吧。”說完話,肖輝已經關好門,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椅子上。
“嗯,小賣部的二樓是一層旅社,老闆娘看到這些照片後認出了其中的王大柚和方瑞寶,說他們到過她的旅館住宿。”陶俞拿出照片說道。
“王大柚?方瑞寶?他們不是迎春小區案的目擊者和受害者家屬嗎?難道又是地鐵連環案的嫌疑人?”
“這我還不能確定,老闆娘的一面之詞並不足取信,住宿的人那麼多,怎麼就單單對這兩個人印象深刻?他們又沒有三頭六臂,而且既然打着‘清理社會’的旗號犯罪,肯定要找一個自己熟悉而且安全的地方作案,就算要到旅館裡去也不可能讓人看清他的樣貌啊……”陶俞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門外輕輕地傳來了腳步聲,他立刻警覺地閉上了嘴。
肖輝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猛地一拉門,發現站在門外的竟是法醫裴曉曦,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怎麼還沒下班,鬼鬼祟祟地在這幹嗎?”
“我……是來給陶俞送化驗報告的。化驗結果剛剛出來,我是想等拿給他後再下班。”裴曉曦看着隊長肖輝忙拿出一份報告,解釋道。
“什麼報告?”肖輝接過來,皺着眉看了起來。
“是不是齊叔拿回來的那些東西?”陶俞也走過來問道,“怎麼樣,符合嗎?”
裴曉曦轉頭,迎上陶俞期待的眼神,無奈地搖了搖頭,後
者見狀瞬間就顯出一臉失望。
看着默契十足的兩人,肖輝雖有疑惑,但也並沒有再問下去,因爲他知道性格直率的陶俞一定會馬上就解釋清楚的。
“唉……這兩名女死者的下身都沒有撕裂傷,而從她們身上採取的精液DNA又不相同,我還以爲驗出快餐店老闆和廚師的DNA會對案情有幫助呢。”
果然陶俞很快就開口道,但話剛說完一半,他的臉竟微微紅了起來,讓一直在專心聽他講話的肖輝覺得很有趣,“因爲通常‘清理門戶者’認爲自己的行爲是在幫助社會,所以他們的目的就只是殺人,而這與本案受害者的情形不太相符,所以我就想證實也許並不是兇手和死者發生的關係。”
送完報告後,裴曉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遲疑地開口道:“嗯……我不知道你們這麼晚還在討論案情,”說到這,她遲疑地掃了陶俞一眼,然後繼續坦誠地說道,“不過剛剛在門外的時候我有聽到一些,我是在想,要不要也驗一驗王大柚和方瑞寶的DNA。”
“我剛剛也是這麼想的,好,我這就給以前派出所的同事打電話,叫他們幫忙。”陶俞立刻說道。
“幫忙,怎麼幫?”聽了他的話,裴曉曦不明所以地問道,“派出所民警有這個權限嗎?”
“可以變通一下嘛,以戶籍登記爲名,嘿嘿……然後就跟我一樣了唄。”陶俞咧嘴一笑,然後拿起了電話。
“好,那我們就等結果出來後再議,不過即使DNA不符,王大柚還是難逃嫌疑,因爲根據那女人的證詞,迎春小區案發當晚打電話的那個人形象和他非常相似。”掛斷電話後,陶俞繼續說道。
陶俞說話的時候,肖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對方只是溫和地回敬他一個笑意,並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好吧,肖輝摸着下巴輕輕地點點頭,既然這小警察認爲她值得信任,那不妨先看看情況。而接下來聽了裴曉曦的分析後,他登時就對裴曉曦改變了看法,看來她調到分局後翻閱了不少案件記錄,不像上個法醫只是單純地埋首在各種化驗中。
年輕的女法醫沒有注意到陶俞和肖輝的眼神交流,她低頭思考了一陣後說道:“如果從方蕊的死亡時間上看,王大柚倒是有犯罪時間,只是這兩件案子的殺人手法截然不同,完全沒有契合點,從這一點上看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所爲。而且如果他真是迎春小區案的兇手,處理完屍體後又何必親自報警呢?”
“也許因
爲他喜歡參與到調查案件的過程中,當然我也只是猜測,這也是我還沒有將兩案聯繫起來的原因,”陶俞點點頭道,“除了手法還有地點,其實我之前就有懷疑,迎春小區的案件極有可能是一種衝動行爲或者是一種練習,而之後由於犯罪升級爆發了一系列的地鐵連環案。不過這類連環兇手其實都有強迫症,他們一旦認定了一種犯案模式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所以地鐵連環案選在了地鐵站應該就不會輕易再改變了。”
“不過你的這個分析是要建立在沒有模仿犯的前提之下,如果有人瞭解了迎春小區案子的內幕,借題發揮,模仿製造了地鐵案,那性質就更嚴重了。”
“嗯,不管怎麼說,眼下我們都不能因爲同一個人出現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案子中就盲目地去尋找相同點。”
肖輝用讚賞的眼光輪流打量還在交談的兩個人,他的心裡突然有種後生可畏的感覺,這讓他有些羨慕,同時又不得不面對自己已經有些老了的事實。
三個人一直討論到了很晚,才從警局的大樓裡走了出來,隊長的家就在警局附近,他給陶俞下了個把裴曉曦送回家的命令,然後就獨自沿着路燈昏暗的燈光走遠了,他的步伐很矯健,拐了一個彎後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陶俞攔了一輛出租車,他挨着裴曉曦坐在後排,心裡有些忐忑。除了做筆錄外,他還是第一次和女生靠得這麼近,這讓他有些緊張。裴曉曦看起來也並不放鬆,她的手緊緊絞住挎包的揹帶,把臉衝着車窗,似乎被漆黑的夜色吸引住了目光。
“今天晚上怎麼那麼黑啊,不會是陰天吧?”陶俞覺得男生應該首先打破僵局,但很明顯他問了一句蠢話。
“你也不看看幾點了,再說現在已經快明天了,好吧?”
“哈哈……是啊,你回家這麼晚,父母一定很擔心吧?早知道先打個電話好了。”
裴曉曦沒有扭頭,她的肩膀突然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他們在我高中時候就因車禍去世了,我一直和外婆一起生活,不過她今年年初的時候也走了。”
“啊,對不起……”
這次簡短的交談過後,兩個人再沒有說話,甚至分手時也沒有打招呼,陶俞默默地看着裴曉曦走上樓,直到她的房間亮起燈後才讓司機開車離開。
裴曉曦說話的時候,聲調很平淡,聽起來像是她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不過陶俞卻只感到淒涼,心裡不斷懊惱自己怎麼一直在說蠢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