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颳着呼呼的西北風,寒冷刺骨,震撼得茅屋搖搖欲墜。同時一股濃煙嫋嫋灌進來,和着清晨的節拍。
齊益民老師猛地一陣咳嗽驚醒,同時也把他的美夢驚走了。在夢中,他乘坐一隻仙鶴向天庭飛去,四周滿是白天鵝飛舞,遨遊在藍天白雲中。有許多年輕俊俏,苗條窈窕拽長裙,扎蝴蝶髻的仙女載歌載舞,歡迎伴送。飛入天庭,真是一片仙境,雕樑畫棟,雲蒸霞蔚,仙桃蟠果,美酒佳餚,琴瑟管絃,幽揚婉轉。兩位明眸皓齒粉臉櫻脣,月牙眉玲瓏鼻的仙女左右牽引着他威嚴瀟灑地落坐到一張太師椅上。椅上墊張『毛』絨絨柔軟光亮『色』彩斑斕的虎皮,面前一張八仙桌,罩塊素白潔淨的綢緞,薄如蟬翼,上面滿是仙果和山珍海味。兩位美麗的仙女侍候左右,『裸』『露』的胳膊和肩脖白得炫目耀眼。一位執鵝『毛』扇香飄流,一位擎玉筷把盞勸酒。那酒芳醇清澈,香氣溢人,那山珍海味更是不勝枚舉,都是塵世罕有的希世之寶。一羣羣仙女『裸』肩『露』臍,歌舞彈唱。不多時在極致之中是雲天霧海中飄然入醉。咳嗽醒來,一切否然,終究是南柯一夢,卻令人驚之奇之嘆之。
偏房內惲湘萍老師正往濃煙滾滾的大火中添柴加薪,臉上好幾個黑爪印痕,眼淚都嗆出來了。
“惲老師,我來燒火,這樣冷的天,燒火是再好不過的美差。”
“齊老師,你沒完全康復,該多多休息,我應付得了。”惲湘萍老師關切而嗔怪,猶疑地望着他,動作極其麻利。
“我很虛弱嗎?”齊益民老師抱着一把柴怔怔地站在一旁,待機把惲湘萍老師擠開佔據她的位置。
“不,我希望你永遠健壯如牛。”齊益民老師擡頭望着惲湘萍老師,莞爾一笑。
“謝謝你,讓我試試,難道你不信任我?”
“好吧,注意安全。”說罷張羅菜去了。
凡事皆是看似容易做起來難,那柴到齊益民老師手中便不聽使喚了,猶如掄慣了鐵錘的鐵匠拿不起幾兩重的筆頭一樣。那火比教室裡的學生更調皮搗蛋,噼噼啪啪火舌一突一閃竟熄滅了,害得他狗一樣趴着鼓嘴憋氣一次次猛吹,可那火燼像醉漢一樣不省人事地任你拉扯摁捏就是不起來,冒出的只是一股股烏黑的濃煙,弄得他眼淚鼻涕抑禁不住直淌,滿臉像正在井下的煤炭工人。正當你急得無可奈何團團轉的時候,它噗的一聲像歡慶勝利一樣燃燒起來,火舌跳躍。他覺得暖融融的,飯鍋也像個蒸汽機一樣冒着沖天的熱氣。
齊益民老師驕傲愜意,滿腦袋想,原始的生活方式雖然艱苦,不衛生,但技術易於掌握,容易得到,除非你千方百計不惜一切手段改變或放棄,別人不會來爭奪。那都市人的文明清潔的生活,卻是你憧憬他嚮往,甲掠奪乙爭鬥。可不是嗎?你爭奪了十幾年,結果呢?哼,什麼煤氣爐呀,電飯煲呀,冰箱彩電等等,統統都扔到太平洋瓜哇國去了。我纔不希罕,不是照樣生活下來了嗎?哼哼,到哪裡去找這原始的溫暖,去尋找純真的關愛?哪裡有這樣質樸的友情,沒有半點狡詭和市儈。就是空氣都要純潔爽口些,水流清澈晶瑩些,雪都要潔白素淨些。一切美好的都存在於原始中,而一切崇高都寓於樸素的大自然中,在其中生活真是至高無上的幸福。
“啊呀,你這個煤炭工人還真有一下子。”惲湘萍老師扛着一篩子洗淨的蔬菜回來,手凍得通紅,奏過來像兩塊柈子柴一樣伸進火爐中。
“惲老師,我真想永遠在這兒呆下去。”齊益民老師像個天真的小孩。
“你說謊。”惲湘萍老師掉頭盯着齊益民老師,揣摩這句話的真假。
“真的,雖然從沒燒過柴火煮飯,但我已完全學會了,而且把自己燒得暖融融的。”齊益民老師認真地說,“你聞聞,好香。”他手舞足蹈起來。
“真是太香了,我從沒聞到過這樣的香味。”惲湘萍老師眯縫着眼,十足是在逗一個小孩樂。她心中灌滿了蜜,甜得直往外溢,顯得特別的愉快,走路像一陣風,更像一隻春天的燕子,蹦蹦跳跳,哼着輕快的小調,臉『色』光澤紅潤。
“請分派任務,我閒不住。”齊益民老師主動請纓。
“把飯鍋提開,架上菜鍋。”
“是。”
“繼續燒火。”
“是。”
他們一唱一合,愉快地奏響了交響樂,或意會或言傳默契地配合着。
早餐也在歡樂甜蜜中結束。
“惲伯,讓我跟你們去打獵。”當惲伯端着獵槍,帶上獵狗,和兩位兄弟準備出發時齊益民老師真心地請求。
惲伯遲疑:“你還是在家養養身子,外面太累了,你應付不了。”
“你等等,惲伯,求求你,我不怕,我怕呆在家裡,我是在家裡實在呆不住才跑出來的。”齊益民老師像個小孩一樣請求。
惲伯駐足吸菸,齊益民老師清楚,帶他去是包袱,不帶無理沒人情。
“湘萍,快給我扎綁腿。”齊益民老師急得團團轉,慌不擇詞。
“不,齊老師,我不會。”惲湘萍老師平和微笑。
“你會的,你什麼都會,快點。”齊益民老師把腳伸給惲湘萍老師,坐下,挑稻草給她。
惲湘萍老師對待寶貝一樣細心編織工藝品。
“汪汪,汪汪……”獵狗煩躁不安地呼喊,不理解主人爲何猶疑不定,不痛憶快地向深山老林挺進。
“湘萍,快點,狗在喊叫呢。”
“你叫什麼來着?”惲湘萍老師乾脆停止,擡頭望着齊益民老師,晶瑩的眼睛雪亮閃光,像兩碧翠綠的深潭,內蘊大海般磅礴深邃。
“不喜歡這樣稱呼你?”四目相對,觸電一般。
“隨你的便,不過,別當着別人這樣,多難爲情,嘻嘻……”
“哦,原來這樣!快點。”齊益民老師拿稻草在惲湘萍老師身上拂了一下,有幾根觸到她的臉,她樂開了花,咯咯笑個不停。
“看你急的。”惲湘萍老師嗔目一笑,又麻利地捆紮起來。
“湘萍,要做標準的山裡漢,打獵這本領非學不可,日子長着呢!”齊益民老師吹了一聲口哨。
“那你真不正常了,真是水往高處流了。”
“你不信?”
“我信?!……”那語氣挺執拗。
“再見。”齊益民老師像位英雄瀟灑地衝向無垠的天際。
“齊老師,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惲湘萍老師揮手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