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的小院位於長安城南,宣義坊內,三間屋子,門口有掃帚掃過留下的細密痕跡,很乾淨。
院門敞開,遠遠可看到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院內擇菜。
“我去看看。”閆寸道。
吳關點頭,留在了原地。若被劉伯發現他與官差一同找來,接近小劉員外之事就要露餡了,吳關須得處處謹慎。
可還不待閆寸走到院門口,另一個男人從對面走來,率先進了院子。
閆寸只好繼續前行,路過了院門口,停在門旁的矮牆後,聽着院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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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來了。”只聽女人道。
“快讓我聽聽,他今日可鬧你了?”男人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欣喜。
不多時,他叫喊起來:“哎呀呀踢了踢了……”
女人也笑道:“看把你樂的……來吧,進屋,進屋說。”
她快走幾步,上前,關院門。
關門前還探頭看了看小巷兩側。
閆寸與她四目相對,立即道:“哎呦,大姐,跟你問個路啊。”
女人面露狐疑之色,警惕道:“問什麼路?”
“這兒附近有沒有一個叫宋老三的?我是他外甥,前來投奔。”
“宋老三……你去那邊問吧,那邊有幾戶剛搬來的。”
“對對對,就是剛在長安落戶!謝謝大姐!”閆寸大步朝着女人所指的方向奔去。
不多時,他繞回了吳關身邊。
吳關躲在暗處,也看到了那進院的男子,問道:“什麼情況?”
閆寸聳肩,“要麼咱們找錯地兒了,要麼那劉伯……要當替人養兒子的冤大頭了。”
“啊?你確定嗎?”
“八九不離十。”
“那現在怎麼辦?”
“你在此等着,我進去探探。”
吳關懊惱地拿柺杖敲了一下腳踝上的夾板,意思是若他沒受傷,也要一同去的。
閆寸扭頭就走。吳關腳踝脫臼已是習慣性的,即便好了,也不能跟着自己翻牆。閆寸不願去想這些。
他先是透過門縫,向院內看了一眼,確定一男一女已進了屋,他一個助跑,以手撐牆,縱身而過,輕盈地落地。
落地後緊接着翻滾,既卸掉了下墜的力道,又準確無誤地貼上了牆根。
他就在窗戶下方,因此能聽到屋內兩人的談話。
“……大哥,咱們就不能早些動身嗎?”
“等你生完娃,我就帶你和孩子走,你現在這樣,能到哪兒去?”
“可咱們有錢,我不是已將他的錢給你了嗎……你帶我走吧,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老頭兒對你不好?”
“不是,他待我很好,可我……”
“哈哈哈,量那老東西也不敢將孩子怎樣……有人樂意替我養兒子,哈哈哈……你莫再多想,安心在此待着,有吃有喝……喂,你不是對那老東西動了心吧?”
“不!我沒有!”
“最好沒有,”男人冷哼一聲,陰惻惻道:“否則我就將我們的事抖出來,到時候那老東西不要你,我那兒你也休想去……”
“不會的,大哥,我什麼都聽你的。”
“就是嘛,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現在你快過來,好好伺候我……”
“你莫傷了孩子……”
哐啷——
閆寸擡腳踹門,這一下他用了全力。
門栓是一根小兒手臂粗的木棍,極爲結實,沒能踹斷,但他將半扇門直接踹塌了。
門板倒在地上,拍得塵土亂飛,屋內衣衫不整的兩人隱在灰塵中,不必太尷尬。
“官差辦案,姦夫**速速……”
閆寸話還沒說完,男人一個魚躍,自後窗翻了出去。
他肩膀撞在木頭窗框上,撞疼了,罵了一句娘,大步逃竄。
閆寸亦從窗戶翻了出去,不出十步便追上了逃竄的男子。
噌碐——
拔刀的同時,閆寸道:“再跑我出手了。”
男子急得表情都扭曲了,口不擇言道:“放過我,求你了。”
“呵。”
對這種只會衝女人耍威風的敗類,閆寸毫不猶豫地擡手,讓手中的舔血之物劃過男子大腿。
男子嗷地一聲倒地。
閆寸拽住其衣領,不由分說向回拖去。
將男人弄回屋後,他看到大肚子女人正跟吳關在門口對峙,女人顯然是想趁亂逃跑,被吳關截住了。
一殘一孕,勢均力敵。
閆寸趕忙上前幫忙,只聽吳關正在講道理。
“……喂,你我就別動手了吧,我再添些傷也並不打緊,你若有個閃失,可是兩條命。”
他這樣一說,女人就不敢硬闖了。
“都回屋吧。”閆寸招呼道:“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其實已不必招呼,看到受傷的男人,女人快步回去,從自己裙襬上撕下一塊布來,給男人包紮。
男人已嚇得哭了起來。通姦可是重罪,被女子丈夫捉住殺死,人家都不用挨罰的。他被官差逮個正着,能有好果子吃?
女人低頭,輕輕嘆了口氣,她已意識到所託非人,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除了等待悲慘命運的到來,她還能有什麼法子?
閆寸撇了倒地的男人一眼,問大肚子女人道:“他不是頭一次做這事了吧?除了你,他還脅迫了多少女子?”
“我不知道。”女人咬了咬嘴脣,輕輕搖頭。
閆寸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二”的手勢,“劉伯和這男人,只能二選一。”
女人疑惑地看向閆寸。
吳關接過話頭,解釋道:“若執意選這個慫包,就與他一同下大獄,等着問斬,你們一家三口去那邊團圓,聽起來很不錯哦。若你選劉伯,我們保證,你的秘密將永遠是秘密,這個慫包再也不能要挾你了。”
“你們……爲何給我這樣的選擇?”
“自然有我們的目的。”
地上的男人已明白了,此刻他是食物鏈最底端的那個,任人刀俎。
“不……饒了我吧,我何曾威脅你啊,我再也不來了,立即消失還不行嗎……你說話啊,求你了……你想想咱們的孩子,啊?”他伸手抓住了女人的裙襬,搖晃着。
女人往旁邊挪了一步,將裙襬自他手中拽出。
“不,我的孩子有父親,劉伯是他的父親。”
閆寸想到了小時養過的兔子,那種貪生怕死的食草動物,懷了孕以後見人就咬,比狗還兇。
他終於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些許人性,哪怕是母親的身份賦予的。
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