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的混亂造成了多少低階修士的傷亡?
神光大陸四分之一的領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坍塌,損毀,妖獸暴動,衝入了人類的領域。積陰山上無數的冤魂厲鬼,煞氣開始瘋狂的朝着不同的方向涌去。
這是人類修真史上的一次大混亂。
混亂從沉淵一斬,斬下的那一刻開始。
神光大陸中的半神者終於出手,以一點兒米粒大的光源,開始發出萬丈的光芒。
彷彿神靈降世時,那種虔誠、聖潔,璀璨的光芒普照着大地,處於混亂中的修士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擡頭,仰望,注視着這無止盡的光芒。
神之光,普照之處,祥和和悲憫將帶給世人!
“你,犯下了滔天的大禍。還不住手嗎?”一個威嚴,莊重的聲音傳來,似乎從亙古跨越至今,帶着悠遠的嘆息。
月痕林立於高空之中,睥睨四下,眸光中若有若無的暴戾之色漸漸地褪去。
然而,身體內的絕對空泛帶來的疲乏,讓她整個人如同在大海中飄搖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淪陷下去。
這一斬已經使出了她全部的力量,現在哪怕是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也輕而易舉地將她毀滅。不論是小魔胎,還是自己,都一樣的處於虛弱的狀態中。廢墟中,展嘯的身體幾近處於一團血肉模糊之中,然而整個人卻是站了起來,擡頭看着蒼穹之上的月痕,眼眸中閃過焦急之色。
“半神者?”月痕一開口,連聲音都罕見的沙啞,幾不可聞,不過對於半神者而言根本不必擔心。以他們的超級神念,哪怕是下方螞蟻搬家的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月痕語氣愈發地冷了,“我一直敬畏神光大陸中的半神者,也從未想過要冒犯半神大人。何以處處施加敵手?”
越想就越不甘心,因爲半神者的一個聖懿降臨,她就被逼得退無可退。
在修真界如此,在神光大陸也是如此。
半神者猶豫了半響。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我們不曾想過傷你。但你還是做錯了,這下就算是我們不出手,上天的劫罰也不會饒恕過你,冷月痕,半神者作爲神光大陸中最爲強大的存在,我不能漠視這些人的傷亡。放逐吧!你該被放逐進入神罰領域!”
迄今爲止還沒有看到過半神者的真身,月痕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只見虛空之中,越來越見旋渦的流轉,那旋渦之邊緣。空氣似乎都處於真空的狀態,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月痕閉上眼,彷彿處於一個從未見到的世界之中。
就在此時,天際上飛掠而過一道青色的光芒,瞬息而至。
一人持劍破空而來。目光冷凝,卻透着對月痕濃濃的擔憂。
“半神大人手下留情!”忘塵的趕來了,不過似乎晚了一步,此刻的月痕並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任何想要殺死她都異常的容易。
一個半神者想要處罰罪惡之人,還輪不到旁人來指手畫腳,對於自己的命運,月痕卻是格外的清楚。
忘塵的到來。也牽動了背後一股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不顯山不漏水,卻讓人格外的驚顫。
月痕目之所及,看到了忘塵身側的一個老人,全身佝僂,似乎行將就木。鬚髮皆白,唯有一雙目光炯炯恍若神明,可以穿透虛空。
月痕在盯着他看的時候,那人也在盯着她。
只一眼,月痕便看到了無邊的劍意。劍在漫天遍野的舞動,好似有無數繁複的劍招將她困住了一樣。
以半神者的實力實在沒有必要對忘塵客套,然而如卻也沒有將忘塵的扇飛,在他的一側的那名老人,一直垂手,似乎表現的對忘塵格外的恭敬。
“她犯下的滔天罪孽,不得不罰!”半神者嘆息着,似乎主意已定已經不容更改了。
虛空中的旋渦已經大開,黑暗之淵,似乎馬上就要將月痕傳送走。
一個黑色的人影煽動着雙翼的翅膀,一躍而上,漫天的血像是雨水一樣的濺落,他絲毫不在意。
“半神者,你還不是神靈,卻以神靈的名義自居。今日之禍,不是阿痕帶來的,是你一步一步才造成。你要爲自私自利受到了無邊無際的懲罰。”展嘯破空而出,雙拳開闢了神通之道,以攻擊半神者。
這一幕太過慘烈,衆人都不忍直視。
如果說月痕和展嘯對抗渡劫期的修士,雖然有可能隕落,但是還是有大半的機會活下來。可若是對上半神者,那是極有可能一個照面就直接扇飛的。
就好像螞蟻拼命地去撼動大象的大腿,卻發現連一塊肌肉組織都攻破不了。
那砰砰砰的爆破聲打落在天際上,發出驚天的聲響。
一時間遮陰蔽日,就算是沒有撼動半神者,衆人也爲此子的功力而感到萬分的驚歎。
在這片神光大陸中有誰敢去撼動半神者的威嚴?
空氣中終於來了一聲疑惑的聲音:“咦?你倒是也很強悍,修真界什麼時候開始人才輩出了?魔,神,到底誰纔是主宰?”
接下來又是悠長的嘆息,半神者似乎還未出手,展嘯的拳頭破裂虛空,只是劃出了一道道可怖的痕跡,卻傷不了半神者半根的毫毛。衆人此刻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該嘲笑他的無知了。
半神似乎處於自問自答的情緒之中,還沒有轉入對於月痕的處罰。
然而旋轉的旋渦,終於打開了,黑暗之淵的出口。
一道劍影隨空而破,隨着月痕躍入了其中。
這一同躍入的還有展嘯。
三道人影沒入進了黑暗之淵,只是在空中留下了一個黑點,至始至終跟隨在忘塵身旁的老人從未出手阻止。
此刻他也依然平靜的很,然而嘴裡吐出了一番音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卻聽得半神者的神念出現了些許的動盪。
許久,這個老者驀然不見。半神者的神念也突然消退。
所有神光大陸中的修士都感覺一切產生了不真實感,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現在因爲妖獸煞氣的入侵,而變得混亂不堪的話。他們幾乎以爲這一切都是一種錯覺。
修真三千界,久龍從梵天境中發出了一聲龍吟,好像睡了一個長長的覺一樣。
“歡迎回來。”一個清揚悅耳的聲音響起,在久龍的一旁一個大石頭上坐着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妖嬈美好的不像是一個人類,儼然就是銀煉。
久龍睜眼看到的梵天境,居然山花爛漫,天空之中遍佈星辰,四周的靈氣無比的充沛,空間也是處於平和之中,不由得大感稀奇:“他真的聚集了五識?我睡了多久了?”
“兩百多年了。”銀煉伸了伸懶腰,他只比久龍早醒了一百多年。
對於銀煉和久龍而言,貌似時間只是一個數字而已,他們沒有多少的概念。
所以久龍也只是鼻子哼了哼。活動了一下身子骨,果然比之前好上太多了。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公孫謙那小子倒是沒有看錯他,我們現在在哪兒?公孫謙,公孫謙……”
久龍召喚着公孫謙的名字,以梵天境和公孫謙之間的聯繫。久龍這麼喊他肯定是能夠聽得到。
然而銀煉卻只是伸出了手指噓了噓道:“他已經關閉了六感,正在閉關的緊要關頭,不必找他了。”
說罷,銀煉嗖的一聲從梵天境中飛了出來,他感應到了外邊有人來找。久龍還在消化着這些東西,兩百年對於他而言雖然是睡了一覺,但是很多信息貌似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外邊的來人是秦艽。此刻的秦艽依然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但要踏上化神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這小子有着絕佳的戰將天賦,不過對於修煉之事貌似資質很差,若不是銀煉多加教導,估計連元嬰都無法突破。
“前輩,三大門派發起了對妖族的攻擊,妖族的缺口已經被找到了。恐怕隨時都有可能攻陷。”秦艽依舊沒有多大的改變,公孫謙是煉製丹藥的,估計是駐顏丹每人一顆發下去了,以至於秦艽一舉一動間似乎還透着少年人的靦腆,然而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所謂的靦腆壓根就是假象了,這廝的骨子裡是一個狂熱的好鬥分子。對於戰爭掩飾不住濃濃的
興奮。
如今冷月劍門派,出了公孫謙這個合體期修士的高手,就連三大門派四大世家也不得不摒棄過往的恩怨,承認冷月劍門派的存在。
他們就在原本的凌雲界開闢了一個全新的洞天福地,開始廣招人才。修真三大門派對於這個新起的門派,雖然看不上眼,但也不好招惹。
若說化神期的公孫謙他們敢下定手段對付,那麼合體期的公孫謙是徹底讓他們沒了脾氣。
修真三千界相較於神光大陸而言,還顯得弱小,合體期的修士若是打鬥起來,那就是一個界一個界的滅亡,誰也承擔不起這樣巨大的災難。
所以以崑崙派爲首的名門正派都選擇和解,當然和解只是高層的決定,比如化神以上修士不參戰,這條規則看起來對於公孫謙而言是比較坑了點兒,不過公孫謙擅長經營。已經和幻劍盟形成了犄角之勢,雙方互利互惠,幻劍盟是散修門派,高手不多。但化神以下修士還是一抓一大把。
而妖魔和修真界名門正派的矛盾一直都有,公孫謙倒不是對妖魔有好感,而是被修真界的正派人士給逼急了,再者,他的確還欠着妖族一份人情,所以答應了他們,有問題的時候可以幫他們一次忙。
這一次三大門派發起了攻擊,恰恰又是在公孫謙閉關的時候,他們的時間倒是掐的很準。
“知道了,你先下去準備,公孫謙就算不在,我還可以出手!”銀煉的眸中閃過了一絲陰狠的光芒,不過隨後就淹沒了,敢對妖族的子孫下手也要有那個能耐。
銀煉如今已經恢復到了分神中期的實力,過不久修爲就會慢慢恢復起來的。
而冷月劍門派,如今兩名分神期修士看守,同時久龍已經醒來根本就不礙事兒。
聽到銀煉要直接出手,秦艽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公孫謙的神識之中感應到了一份的心悸。似乎對應着一個人的危險,於是神念探出了一部分的符篆中傳來了月痕的求救信號。
眉眼睜開,迸射出一輛金光,朝向天際。最後又歸於虛無。嘴裡喃喃道:“半神者……”
暗黑之淵中。
一片死寂,地面上堆積如山的骷髏,無數的怨恨滔天,殺意滔天,所有的怨念都是來自於對半神者的。
這裡對於修真界人士而言簡直就是一個死亡之地,然而對於展嘯而言卻是一個人間的樂土!
“這裡,若是能夠施展《吞噬魔功》便可助我更上一層樓!”展嘯的語氣中對於力量的渴望更加強烈了,沒有力量,他連阿痕都護不住。
此刻月痕咳了咳,他連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這暗黑之淵是對於罪惡靈魂的放逐。幾十萬年來一直都由半神者的超控,除非實力超越了半神者將這一片領域擊碎才能逃得出去。”忘塵的語氣中很是凜然。似乎對這片土地有着極強的防禦心理。
“幾十萬年?”月痕不免嗤笑:“半神者竟是要用這片領域來困住我?”
及二連三遭人算計,月痕的心境中已經難以恢復以往的淡然了。語氣也多了幾分怨懟的意思,體內的暴虐的氣息隨時都有可能衝出。
她的眉宇之間多了一條血紅色的痕跡,那份滴血的妖嬈。看上去邪異無比。
展嘯不免心驚,他的是死氣,大不了斬自身可以剋制,可阿痕的後遺症確實暴戾的氣息,前期壓制的很了,後期被沉淵那驚天一斬,完全給暴露了出來。
沉淵的氣息本就暴戾。再加上了月痕的暴戾!
他終於能夠理解,爲什麼這一出手,傷亡的人數會那麼多了。
“可惜啊,空有這麼絕世高手留下的屍體,卻沒有辦法吞噬。”展嘯的語氣帶着感慨,不能吞噬是因爲一旦運轉《吞噬魔功》就會產生大量的死氣。如果找不到魔痕,他和月痕也支撐不了很長的時間。
月痕盤膝而下,忘塵以靈力輸入進入她的體內。
月痕竟是發現,這兩百多年的時間,忘塵的劍氣真元變得愈發的強大了。已經到了一個她難以比肩的高度。
她敢認定。如果當時把司馬恆軒的血凰換成逆道,沉淵未必就能夠託得住。
不過以沉淵和逆道二者之間的情誼,倒不會出現相愛相殺的局面,結局可能也還是一樣的,誰也奈何不了誰。
隨着靈力的入體,月痕漸漸恢復了些許的實力。
“忘塵師兄,你是如何趕到的?我記得你身邊有一個絕世的強者,不知道你找到了你的身世沒有?”
當初忘塵離開之時,就說了去找自己的身世,他一開始對於劍的感應很敏感,所以不難推測父母應該也是劍修。甚至應該是一個出名的劍修。
忘塵的眉頭微蹙,脣角微翕,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月痕笑了笑,每個人都有秘密,想來忘塵也是如此,她不過是本着朋友的立場這麼一問。他不願意回答,她自然不會強求。
忘塵沉默了,他不是不願意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宿命的傳承,真是一個莊嚴的字眼,卻也揹負着一個沉甸甸的責任。
過了幾天,月痕恢復了一些實力,整天自然是下降不到原來的三層。手握着沉淵,不禁有些酸澀,到底還是實力太低了,不然的話不會有這樣的後遺症。
她知道這一次肯定沒有全力發動沉淵,可足以讓天下人震驚了。
月痕問過忘塵,龍飛老祖有沒有去找過他,實際上龍飛老祖在兩百年前二人已經見過面了。只是那個時候,龍飛老祖只跟他說過一句話:“日後月痕有難,你看在同門之上相助她些!”
“後來我回到御水領域時,才知道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御水領域搬走了。我猜測師傅已經預料到半神者的出手,所以主動出逃了。”忘塵如此說道。
月痕反而是鬆了一口氣,這意味着師傅基本上已經安然的逃過一劫了。應該也是他帶走了,無雙和嫣兒以及小黑。
反正月痕沒有感應到無雙他們的危險。
就在此時,展嘯突然意念傳來了絕世的殺意,讓月痕感到格外的震驚,和忘塵一同飛掠而上。
二人趕到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展嘯所在的地方,但殺意還在,好像憑空被隔絕了某個空間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兒?”這幾天他們都沒有感應到危險,以爲這裡僅僅只是有着多餘的死亡氣息。所以,展嘯說要提升實力,月痕才放任他去了,反正他也走不了多遠。
暗黑之淵到底有多深,多長,誰都不清楚,只感覺無邊無際的屍骨堆積成山,把這人的一切都困住了。
所以月痕等人滿心以爲這裡是一個無害的世界,頂多就是時間枯寂了一些,如果《吞噬魔功》沒有後遺症還是一個絕佳的修煉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