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米得龍尾道是那樣的漫長,這高大巍峨的宮殿是那樣的空寂,中天上閃着疏星是那樣的清冷,這冷冷的清輝在地上拖曳出長長的孤影……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陰若水擡起衣袖,寬大的衣袂在初夏的夜風中飄擺着:“這副身軀中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再也不用帶着她的記憶,爲她而活了。就讓我獨自,在夜風中看盡日出……”
陰若水此刻被濃重的哀傷籠罩着,無法自拔……
莫罕察覺到她的異樣,用溫溼的鼻子觸碰着的手:“很冷嗎?回去了。”
“回去了,貓兒!”陰若水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趴在莫罕的背上。
莫罕的背又寬又暖,像搖籃一樣輕晃着,陰若水漸漸閉上了眼睛: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誤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
“凰王,您終於醒了!”耳邊響起女孩子的驚喜聲。
“和玉,快去請神風先生進來。”
“是。”
“和暖、和美,你們兩個速去稟報王上、王后,凰王已經醒了!”
“是。”
熟悉的宮殿,熟悉的味道,不熟悉的人:“你是誰?”陰若水聽到了難聽沙啞的聲音。
那女子忙扶起陰若水,並捧過了裝有溫水的銀盃:“屬下和悌,原隸屬夜梟軍。四天前被黑將軍調至於飛宮任侍衛隊長。”
“四天前?我怎麼不知道?”陰若水剛剛醒過來,神志還有些迷惘。
“自國宴那日的亥正後,您就一直在昏迷,已有四日四夜了。”和悌溫聲解釋道。
“去叫黑夜進來。”
“是。”
“隊長,神風先生到了。”
“先生請。”和悌一面讓進神風,一面交待手下去請黑夜。
“微臣參見凰王。”神風長揖,面色已不似國宴時那樣蒼白了,舉止依舊帶着特有的儒雅。
“先生,您請坐。”和悌搬來坐墩放置在榻邊。
“先生在這可還住得習慣?”陰若水伸出右手,讓神風診脈。
“多謝凰王關心,臣在此一切安好。”神風泰然而答。
“那就好。”陰若水收回了手:“先生,孤的身體如何?”
“凰王。您的脈象平和,已無大礙。”神風答道。
“孤爲何會無故昏厥?”
“這說來奇怪。”神風收起診具起身:“臣當時爲您診脈,可是脈象並無異常,只是有一些浮弱。”
“原來如此!那有勞先生了。”
“臣不敢當。”
“咣’——”
“啊!”
殿外傳來了門被撞開,以及驚叫的聲音。還未等陰若水叫和悌去看看出了什麼事,一陣疾風就自外刮進了殿內。神風身形晃動,退至一旁。就見一雙巨大的毛茸茸的肉掌搭在榻沿上,斑斕的虎頭對
着牀榻上陰若水。
“貓兒!”陰若水高興的摟住莫罕的大毛頭:“壞孩子,你又欺負侍衛了?”
“沒有,沒有!”莫罕耍賴的往她懷裡蹭。
“壞蛋。”陰若水抓着莫罕頸上的皮毛。
神風覺得真是神奇,人居然真的可以和動物說話。雖然知道陰若水懂的御獸之法,也在啓元殿見過,可是那時陰若水手拿銀鈴。他還以爲她是用銀鈴聲驅使動物。
“先生,可是覺得怪異?”陰若水見一貫藏鋒斂鍔的神風,居然也會露出如此的神情,不禁啞然失笑。
神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說道:“不是怪異,是神奇。”
“凰王,黑夜將軍在外求見。”這時殿外傳來和玉依然顫抖的聲音。
“叫他進來吧。”陰若水推着莫罕:“別耍賴了,去殿外。”
莫罕聽話的下榻出去了。
“臣武威將軍黑夜參見凰王。”黑夜在榻前頓首。
“平身。”陰若水已由靠枕上起身坐正:“黑夜,這是南陵御醫神風。”
“臣已見過神風大人了。”黑夜衝神風一抱拳:“大人有禮了。”
“黑夜將軍有禮。”神風還禮道。
“那臣就告退了。”神風在榻前施禮告退。
“和悌,送神風先生出去。”陰若水吩咐道。
見神風退出寢殿,陰若水才又開口:“黑夜,爲何命神風來替孤診脈?”
“您當時昏厥,宮中御醫卻查不出病因,束手無策。王后這才命人去請神風。”黑夜扶陰若水從榻上起身:“凰王,可有何不妥?”
“宮中御醫都查不出我爲何昏厥嗎?”陰若水接過了和悌替過來的汗帕擦拭着手。
“正是。幾名御醫都說您的脈象平和,毫無異樣。一名御醫又用銀針刺穴,也不見您醒來,這才請來了神風。”
“神風現住何處?”
“陣方氏迎賓驛中。”
“南宮英還未走?”
“已於三日前離開。”
“既然如此,讓神風住在館驛中多有不妥。”陰若水下榻,坐在鏡臺前,和悌執象牙梳爲她梳理長髮。
“王上對神風之事可有安排?”陰若水透過銅鏡看着身側的黑夜問道。
“王上說一切等您醒後,由您定奪。”
“那就讓春官署挑一處安靜的處所讓他住下吧,不要離昭和宮太遠。”
“是,臣這就派人去辦。”黑夜答道。
“還有,命人嚴密監視神風,每日回報他的行蹤。”陰若水擺手命和悌退下。
“黑夜,和悌等人在朝中可有親人?”
“沒有。這三十人皆是白蠻人。”
“那她們的武功一定是那八十人中最高的?”
“除和悌十人外,其他人的武功尚可。”
“哦?”陰若水站在黑夜面前,擡起頭玩味地看着他。
黑夜神色坦然:“臣並不是要違背您的命令。”
“那是爲何?”
“當初夜梟軍招募女兵,白蠻獻三十名,烏蠻十名,蒙二十名。而我北陰的四十名,除北陰的十名貴族之女,其餘皆在民間挑選。”
“正是!這和你此次選侍衛有何關係?”
“臣以爲,這三十人乃是您的貼身侍衛,不能挑選有異志之人。烏蠻和蒙在您此次平剿叛亂時,皆有死傷,恐她們心中懷恨。北陰內部盤根錯節,臣不想在您的身邊留下朝臣們的眼線。”
“做得好,孤也正有此意!”陰若水如沐春風般的笑了。
“凰王謬讚。”黑夜看到她的笑靨,藍眸不由一亮,俊美的面孔也滿是喜悅:”臣將她們分成三隊,分別以‘和、歌、芳’取代她們原有的姓氏。貼身近侍的姓爲‘和’,也是三十人中武功最好的;‘歌’姓十人雖然武功稍弱,但善於隱藏易容;‘芳’姓十人雖武功弱,但是輕功尚可,又善於收集信息。”
陰若水聽着黑夜的話,臉上的笑靨不由加大。真是黑夜辦事她放心,她都可以開情報站了。
原主投奔自由而去,在這異世,只剩下自己了。雖然她對一切已有了解,可還是有那麼一刻感到被拋棄,孤立無援。此刻,心中的那一絲哀傷也被一掃而空。
“夜梟軍招募可如期進行?”
“是。北陰軍中正在選拔,估計月末就可全部結束。”
“這樣就好。”陰若水走出寢殿,坐在大殿的寶椅上:“董平的進展如何?”
“董大人已帶領工匠在島上開始着手試製。”
“一定要嚴禁島上內外相通。”陰若水不放心的叮囑。
“臣早已做好了萬全的安排。”
“王后駕到!”
黑夜聽見,神色一凜:“臣告退。”
“你去吧。”陰若水也起身走下來。
黑夜在門口踟躕着,忽然轉身走了過來,從懷中取出一香囊遞與陰若水:“凰王,此香囊中裝有提神醒腦的香料,您務必要將它戴在身上。”
陰若水知道此次意外昏迷數日,令大家緊張,又見黑夜如此鄭重嚴肅,也不好拂他的好意。接過了香囊,掖在腰間,輕聲道:“多謝。”
“臣告退。”黑夜向殿外走去。
“黑將軍也來看若水的嗎?”寸禹盈站在殿門內,笑容中帶着冷冽,讓人不寒而慄。
“臣參見王后。”黑夜長揖:“臣是奉凰王召令才進宮的。”
“噢?本宮還以爲黑將軍對若水‘牽腸掛肚情難自禁’呢!”
“臣愚鈍,不知王后所指何意?臣還有公務在身,臣告退。”黑夜神色泰然毫不畏懼王后的審視目光。
“那將軍就請吧。”寸禹盈讓開道,走向來迎她的陰若水。
在二人身體錯過的一霎那,黑夜用只有寸禹盈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您會害死她的。”
寸禹盈微微一怔,身體不可覺察的顫了一下,走向前攬住陰若水,溫情脈脈地看着她:“若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