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翼着
溫暖
哪怕只是螢火之光
我要的
從來都不多
我本以爲
可以
出賣一切
換得片刻
溫暖
可是那天生傲骨
讓我
永遠不會出賣
自己的尊嚴
——
這戴泰殿內的裝飾算得上高貴典雅,一切都保持着太后在世的樣子。寢室的榻屏上,陰若水平躺着,撫着自己可憐的胃。她知道原主對此地深惡痛絕,因爲自己現在就像是如在針氈上。那張滿是不屑的臉自從她出現在這戴泰殿,就從未在腦海中消失過……
“不必了,哀家不想看到你這張臉!”
“你是王上的恥辱!”
“你身上流着那低賤的血……”
“呃……”陰若水起身想吐,一旁寸禹盈忙扶起她,一邊喚宮女忙端來唾壺,一邊用手幫她拍背。
“若兒,先喝口茶。”陰涼遞過茶盅:“寡人已命人召御醫前來。”
“夜已深了,王上還是早些回寢宮安寢吧,這裡有臣妾在就可以了。”寸禹盈轟陰涼走。
“寡人並不疲倦,到是王后你也爲寡人操勞了一天,如果累壞了身體,讓寡人於心何忍。”陰涼一轉臉對門外喊道:“來人,送王后回宮安歇。”
“王上,臣妾不……”寸禹盈沒先到陰涼陰她。
“王后,走好。”陰涼笑看着寸禹盈,又似雲淡風輕的對門外宮女說:“告訴御醫再過一刻還未到,就讓他提頭來見吧。”
“王后,請讓奴婢等送您回宮。”一羣宮女站在門外。
“本宮知道了。”寸禹盈冷冷道,轉身扶陰若水靠在軟枕上溫言細語地說:“若水,一會御醫請過脈,就叫宮女到我那回報,知道了嗎?”
陰若水點頭,她此刻頭痛如前額戴着緊箍咒一般,她知道這是胃部不適引起的。胃部不適是暴飲暴食的結果,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這兩個不知爲何一見就掐的二人。
“你身邊也沒有個可用之人,我身邊的採萱、初雪甚是聰明伶俐,我讓她二人留在你身邊聽用吧。”
“盈姐姐多謝你的好意,如果擔心無人侍候我,那就大可不必了。于飛宮的宮女並不少。而我整日介在軍營之中,身邊跟着宮中的女子多有不便。”
“那不如就讓環丫再回夜梟軍如何?”
“盈姐姐,真的不必如此客套。”陰若水忍着頭痛,手握着寸禹盈的手,直視着她:“盈姐姐認爲,一個元武將軍不夠嗎?還是想看到下一回擡回來的是我的屍體?”
“若水,我又怎會傷害你。”
“我當然知道盈姐姐不是此意。”陰若水拍拍寸禹盈的手:“夜深了,盈姐姐回宮安寢吧。”陰若水催寸禹盈起駕。
“明日我再來看你。”寸禹盈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戴泰殿。
“哎呦……”一小宮女與急匆匆跑進來的御醫撞個滿懷。
御醫顧不得撣身上的土,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陰涼麪前:“臣參見王上。”
“既然你的頭還在,就快快過去爲王妹請脈。”聲音中有着隱忍的怒火。
御醫還是第一次有幸見到王上發怒,哆哆嗦嗦的來到榻前,一手搭在陰若水的右腕上。
片刻後:“啓奏王上,凰王脈象細弱,舌淡苔白,倦怠乏力,此乃脾胃虛弱之狀。九春之際天寒,又加之凰王遠征剛歸,身體自然不適。待臣以銀針取穴中脘、天樞、樑門、足三裡、上巨虛、公孫、內關。三刻後,便會止住胃脹與頭痛。”
“快快行鍼吧。”
三刻後,陰若水已安穩睡去。
御醫寫下藥方命宮女去御藥房取藥:黨蔘6錢、白朮3錢、茯苓6錢、炙甘草1錢、熟地3錢、當歸6錢、川芎3錢、芍藥、紅芍和白芍各3錢,水煎服,日一劑。
所有的人都已退下。寢室內,陰涼坐在榻上看着沉沉睡去的陰若水。陰若水微顰着眉似是不安穩。
“若兒,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裡。”備輦。說罷將厚厚的錦被裹在她的身上,抱起她朝殿外走去。
身體違和的感覺不知何時消失,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溫室殿雲頂堂皇的彩繪。原來自己回到于飛宮了。
“凰王,您醒了。”一名二
十多歲的侍女見陰若水醒來,忙拍了兩下手。
幾名侍女魚貫而入,手託銅盆,澡豆、面藥和口脂。
“孤何時回到于飛宮?”陰若水詢問着正攙扶自己起身的侍女。
“您昨夜亥時與王上一同回到于飛宮。”
“王上?”陰若水的記憶有些短路:“王上昨夜也留宿於此?”
“是,王上昨夜在溫室殿側殿安寢。”
“王上可起駕?”
“今晨寅時已起駕宣政殿。”
“王上臨行可曾說了什麼?”
“王上囑奴婢要凰王按時吃藥。”
陰若水起身用澡豆淨過臉,幾名侍婢捧過面藥和口脂,一揮手錶示不用,侍婢們按她的要求將頭髮用玉箍和珍珠簪在頭上梳男子髻,穿上袞冕服,腳蹬赤舄。
“你叫什麼?”陰若水問一直在殿中坐班的侍女。
“回凰王,奴婢飛雙,是于飛宮內總管。”
陰若水看了一眼她,飛雙長得並不出色,只算得上清秀。
“什麼時辰了?”
“卯正。”
“傳膳吧。”
“是。”飛雙轉身出了寢殿安排。
看來於飛宮的侍女都不是多話之人,但願她們都能安守本分。我已經不想再讓自己的雙手染上血的味道了。陰若水在心中暗禱道。
丹鳳門外的龍尾道上停着凰王鑾輿,夜梟軍三百人各執戟、鎩、宮矢和斧鉞充做虎賁衛士。
陰若水登上鑾輿坐定,一侍衛在前開道:“起駕。凰王鑾駕,閃。”
“奴婢參見凰王。”龍尾道邊跪着兩個侍婢。
“何人敢擋凰王鑾輿?”侍衛上前詰問。
“奴婢們是坤德殿的採萱、初雪奉王后之命在此恭迎凰王殿下。”
“何事?”陰若水命侍衛退下,側身問道。
“王后請凰王朝後移駕坤德殿。”
“孤知道了。”
“凰王起駕。”
“凰王鑾駕,閃。”
不知道寸禹盈意欲何爲?爲何如此的與自己糾纏不清?陰若水知道即使是原主與寸禹盈的關係也止於情同姐妹。
宣政殿丹墀之上的寶椅左下設有一張逍遙坐。
陰若水在丹墀下對上長揖:“臣參見王上,吾王萬歲萬萬歲。”
“王妹免禮,上座。”陰涼舉手示意。
陰若水從側登上丹墀在逍遙坐坐下。
羣臣稽首:“吾王萬歲萬萬歲,凰王千歲千千歲。”
“衆卿平身。”陰涼在寶椅上發出威嚴之音。
“衆卿有事早奏。”
“王上,臣有事起奏。”陰若水自座上起,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竹簡舉至陰涼麪前。
“王妹有何事啓奏?”陰涼接過竹簡展開。
“此次平叛蒙舍詔,夜梟軍諸將士無不奮力向前,爲我北陰大揚國威。此抑夜梟軍除戍邊八百外,死傷一百有餘,現夜梟軍不足三千。臣請旨,在全國精壯男子中挑選可用之人,擴充夜梟軍。”
“准奏。”陰涼轉頭看向陰若水:“不知王妹意屬何人擔任此次選拔之人。”
“威武將軍本隸屬夜梟軍,深諳夜梟軍功能職責,可爲此次選拔官。可再命夏官司馬署派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各一人以協助威武將軍完成此次選拔。”
“準,就依王妹之見。”陰涼麪向羣臣又問:“衆卿,還有何本章?”
“臣有本。”秋官司寇署大司寇寸中德出班:“夜梟軍法曹有呈文。”
“呈上來。”
“北陰軍越騎校尉孟國、射聲校尉孟讓持功抗上,今已押解回都城,臣請旨定奪。”
“王妹,這?”陰涼看向陰若水以目詢問。
“王上,孟國孟讓質疑軍令,言行不恭,惑亂軍心。臣本欲斬之,但念在二將驍勇善戰,攻城有功,免去二將之職,暫留環金威帳下聽用。”
“寸愛卿,那就交由司寇署依律處置吧。”
“臣遵旨。”
“王兄,可否將二將發環金威軍中聽用?”陰若水知道二將依律當斬,可是自己當日因紐魯奇之事,心情過於悲憤。事後想來二將罪不至死,免去他們的職務,讓二人從零開始也就夠了。
“既然王妹爲他二人求情,就暫留二人性命,發往環金
威帳中,讓二人戴罪立功。”
“遵旨。”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丹墀下內府平章事唱諾。
“王上萬歲萬萬歲,凰王千歲千千歲。”羣臣跪送陰涼、陰若水離開宣政殿。
“若兒何往?”陰涼止住陰若水匆忙離開的腳步。
“早朝前坤德殿侍婢來報,王后欲召見爲臣。”
“哦,若兒與王后的感情甚好啊?”陰涼負着手與陰若水走在通往內廷的金龍橋上。
“王后待臣情若姊妹。”陰若水雖貌似恭謹,心中卻腹誹:我們倆打你成親後就一直感情不錯,你老人家不會現在才注意到我們感情好壞吧,真是馬後炮。“是啊。寡人的王后溫良恭儉,德貫六宮實是女子的楷模。”陰涼自嘲的說着
“王兄,盈姐姐可是得罪了你?”
“王后對人和善,從不與人交惡,又怎會得罪於我。”
“那王兄何出此言啊?”陰若水不解。
陰涼淡淡一笑,轉開話題:“若兒,二位夫人之事……”
“臣妹明白。”陰若水臉上平靜如水:“男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更何況王兄身爲一國之君,更應爲了王室的興旺,開枝散葉。”
“若兒真是這麼想的嗎?”陰涼低頭看着橋下水中的游魚。
陰若水停住腳,不做聲。真想代原主問一下,她怎麼想真的重要嗎?如果你真的在乎過,又怎會當她帶兵禦敵,浴血奮戰時,與後宮的女人尋歡作樂。這真是: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標準的齊宣王轉世。原來還相信他會等自己回來,是啊,他是等了。而且是和四個美女外加兩個非男非女的一起等的。
“你在怪我?”陰涼攬過陰若水。
陰若水轉過臉看着一旁,冷冷地說:“王兄,請自重。”
本想推開陰涼,奈何力氣不敵。陰若水雖常年遠征在外,但畢竟是不會武功的女子,力氣上又怎抵得過男子。
“若兒,嫁給我吧。”陰涼抱緊陰若水。
“我從沒有與人分享的習慣。”陰若水不再緊守禮節。
“那你當初爲何不做王后?”
“我做了王后,你就不會再選其他女子進宮了嗎?”
“我只要你就夠了。”陰涼稍推開陰若水些,直視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說。
“哈哈哈哈,”陰若水毫無形象的大笑道:“王兄你猜,我可信你這番說辭?”
“你懷疑寡人?”陰涼麪色不善。
又寡人,不我了。真是王權不可質疑。陰若水在心中鄙視着陰涼。
“臣怎敢質疑王上。王上您是金口玉言,又怎會欺騙爲臣呢。”陰若水言語不敬的奚落着陰涼。
如果說剛聽到那兩位夫人有孕,讓陰若水有些失落;那麼此刻的陰涼如此咄咄逼人更讓她狠狠的在心中自嘲一番,也爲原主不值。她爲之捨生忘死的愛人也不過如此。這一刻,陰若水更爲自己不值,原以爲自己早已過了悲春傷秋的年紀,可是卻也曾經會對此人心動。到底是原主在影響她,還是她的意志力太薄弱了?
陰涼鬆開了桎梏陰若水的手,獨自走下金龍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的心中至始至終只有你一人。”
看着陰涼刀削般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如此的落寞,陰若水不自禁地喊道“:涼哥哥……”
陰涼並未回頭:“若兒,還是離王后遠一些的好。”
陰涼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瀛洲池。陰若水也走下橋,腦中想着陰涼的話中之意。不消陰涼提醒,爲求在這羣狼環伺的異世自保,她也會提防着寸禹盈。她防的不只是寸禹盈一人,而是圍繞在身邊窺伺着她的所有人。
陰若水即使在現世也不是一個輕易與人交心之人。對於陰涼與寸禹盈的關係她其實不是裝做不解,而是真的不太瞭解。記憶中,好像陰涼與寸禹盈自大婚後從未同房。而原主一直忙着躲避陰涼,自是不大清楚二人相處之道。只是聽聞,寸禹盈溫柔賢良、德才兼備,又與陰涼相敬如賓,還爲陰涼選了四位夫人以充後宮。陰若水是新女性,她無法想通做妻子的親自爲丈夫找女人的心態,也無法苟同這種做法。這種事她做不到,就像她剛纔所講:絕不與人分享。
寸禹盈對與她分享丈夫的一干女子如此大度,以及她對陰若水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真正的目的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