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華苑的內堂鴉雀無聲,御醫見到陰涼周身的寒氣嚇得不由瑟縮了一下身子,其他三位夫人看好戲似的看着福夫人。
“臣妾絕無誹謗凰王之意。”看到陰涼麪上雖溫和的笑着,眼中確實冰冷的殺意,福夫人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哎,愛姬說的哪裡話,王法面前豈有特殊之人。”陰涼似真似假地說道。
“王上,臣妾絕無此意。”福夫人跪在地上珠圓玉潤的臉上全是驚恐的冷汗。
“來人。”陰涼冷冷地說道:“去將今天接近過王子的人全部帶到福華苑來。”
“遵旨。王上,那凰王?”宮侍低聲問道。
“去請。”
“遵旨。”宮侍被陰涼冷冽的目光掃到慌得急忙低頭躬身退出。
——
溫室殿內,換上淡藍色常服的陰若水將頭髮放了下來,人半躺在貴妃椅上。兩名宮侍正跪在她的腿邊輕捶着她的腿。
“凰王,請用茶。”和悌端着碎紅走進了寢殿。
聞到空氣中漂浮着的淡淡的果香,陰若水由貴妃椅上坐起,揮手遣退了宮侍。擡頭看向和悌:“是碎紅嗎?”
“是,屬下聽說這種紅茶有暖胃的功效。”和悌將茶遞到她的手中。
“是啊,有暖胃的功效。”淺淺地啜了一口,口中瀰漫着久遠的熟悉味道。
“凰王,難道御醫醫治不好您的頭髮嗎?”看着陰若水那一頭的銀絲和悌悵然地問道。
“緣起緣滅幻今身,紅粉骷髏衣加生。”陰若水站起身將手中的茶盅交給和悌:“只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何必認真。”
“凰王,夜深了您要出去嗎?”和悌見陰若水向殿外走去,忙拿過斗篷緊走幾步追了上來。
“是啊,夜色中的彼岸花別有一番韻味。”
溫室殿外宮燈高掛,閃着暗紅的光暈,藉着燈光望向遠處的的花叢,就像一片朦朦朧朧的紅色霧靄。
“夜裡涼,您還是披上點斗篷吧。”和悌在她身後爲她披上了斗篷。
“多謝。”陰若水系上斗篷。
“您……”和悌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陰涼貼身宮侍的聲音。
“奴婢參見凰王千歲。”宮侍跪地頓首。
“平身。”陰若水看向那名宮侍。
“王上有請。請千歲移駕福華苑。”
“何事?”
“這?”宮侍爲難的看了一眼陰若水,忙又低下頭。
“可是爲了王子一事?”陰若水已瞭然於胸。
“是。”宮侍小聲回到。
“你先下去吧。孤隨後就到。”
“奴婢告退。”宮侍躬身退走。
見那宮侍走遠,和悌問道:“凰王,可要備轎?”
“是你做的?”陰若水俯身輕撫着紅豔的花朵。
“您在說什麼?屬下不明白?”和悌不解地問道。
“初雪,別來無恙。”陰若水看着紅彤彤的花叢並未回頭。
“殿下早知道是我?”陰若水身後的和悌聽了反倒鎮定自若不辯解的反問道。
“從你端碎紅進來之時。”陰若水轉身直視着和悌。
“那您爲何不揭發我?”和悌的臉上無表情眼,中卻是譏諷的笑。
“爲何?也許是我想讓你親手殺了我。”陰若水走到和悌的面前。
“你以爲我不敢嘛?”和悌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可是臉上卻無一絲表情。
“那你還在等什麼?動手吧。”陰若水並不抵抗,只是閉上了眼睛。
“你以爲這樣就能贖罪嗎?”和悌大叫着一把推倒她:“我不會殺你的,我要你永遠會在痛苦中。”
“凰王——,你是何人?”這時從她們的身後傳來了和悌的聲音,隨着聲音另一個和悌與和星飛落到陰
若水的身旁。
“你背叛了主人。”陰若水面前的和悌將手在臉上一撕,一張帶着些許紅漬的人皮被撕了下來,露出了裡面初雪那張普通毫無特色的臉。她將那張人皮狠狠地擲在地上,冷冷地說道:“主人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旋即一個縱身消失在夜色中。
“你站住——”和悌起身要追。
“別追了。”陰若水涼得像冰似的手緊緊抓住和悌的胳膊。
“凰王?”
“讓她走吧。”陰若水幾乎是靠着和悌的懷裡。
——
四名近衛擡着一乘暖轎停在了福華苑門前。
“凰王千歲駕到。”門口的宮衛大聲地通報。
“參見凰王千歲。”室內的人見到一身常服的陰若水,忙都跪倒頓首。
“平身吧。”陰若水走到陰涼的面前躬身道:“臣參見王上。”
“王妹快快免禮。”陰涼從椅子站起身,看到她披散着身後的銀髮和那一身裝扮臉上帶着歉意說道:“打擾若兒安寢了。”
“王上說得哪裡話,臣不敢擔。”陰若水回身看到室內兩名春官署的下大夫,不由問道:“二位大人爲何在此?”
“臣等不知。”二人據實答道。
“王上?”陰若水看向陰涼等着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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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姬——”陰涼叫着一旁面色蒼白的福夫人。
“凰王——”福夫人一下子撲到陰若水的腳下:“臣妾絕無誣賴凰王之意。”
“夫人,你這是何意?”陰若水冷眼掃過看好戲的三位夫人,用手扶起地上的福夫人。
“凰王您要相信臣妾。”福夫人像抓救命稻草般的緊緊抓住陰若水冰冷的手。
“孤相信,孤相信。”陰若水看着福夫人噤若寒蟬的模樣,心中不忍。可憐的女人不明白最是無情帝王家,將自己的一生寄託在無情之人的身上。到頭來,只能令自己遍體鱗傷,死無葬身之地。
“凰王可知福夫人她,她說您有毒害王子之嫌?”華夫人語中帶着挑撥。
“孤相信福夫人她只是愛子心切口不擇言。”陰若水見福夫人又要出言辯解,就輕拍着的手安慰着她。又擡起頭眼似寒燈逐一從三位夫人的臉上掃過:“後宮女子爭寵獻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本是常事,這偌大的王宮又何來的一絲溫情。既然你們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要落井下石。你們要明白他人今日之結局,又何嘗不是你明日之下場。”
“多謝凰王教誨,臣妾等自當謹記。”三位夫人一起下拜鶯啼婉轉的說道。
“御醫,王子如何?”陰若水陰鷙的眼神看着御醫。
“臣,臣只是懷疑王子可能中毒。”御醫被冰的打了個冷戰,心裡暗罵道:是哪個混蛋說的凰王柔和了許多。
“懷疑?”陰若水拍拍福夫人的手示意她放開自己,然後走到御醫的面前:“孤也懷疑你這項上頂着的到底是不是腦袋?”
“臣再去診脈。”御醫嚇得連滾帶爬的又來到榻前。
榻上的小嬰兒這時已經不再嘔吐了,只是一張小臉沒了紅潤。陰若水走過來坐在到榻邊,手撫着小嬰兒嬌嫩的小臉,完全沒注意道陰涼別有深意地看着她。
“如何?”陰若水問道。
“王子,脈象稍緩和些,只是失水嚴重。”御醫顫聲答道。
“可是中毒?”
“是臣老眼昏花診錯了,不是中毒。”御醫慌忙伏在地上。
“蠢材。”陰若水怒斥道,正要再說,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不對,初雪的臉上並無傷痕,可是那張帶有紅漬的人皮面具又是怎麼回事?還有她的身上爲何有彼岸花獨有的香味?
“蒼兒發病之時是何症狀?”陰若水看向一旁的福夫人。
“上吐下瀉不止。”福夫人答道。
陰若水知道那紅漬是
什麼了,那是彼岸花的汁液。因爲彼岸花中含有石蒜鹼和加蘭他敏,所以陰昊蒼纔會有上吐下瀉的症狀。
“福夫人你快去準備些鮮橙,把它壓榨成汁。”陰若水對福夫人說道。
“凰王,您是說王兒他有救了?”福夫人喜出望外地抓着陰若水的衣袖。
“是,你快去準備吧。”陰若水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是,臣妾馬上去準備。”福夫人已顧不得規矩,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王兄,既然王子不是中毒,就讓大家都跪安吧?”陰若水看着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的陰涼說道。
“你們都跪安吧。”陰涼冷冷地說道。
“臣等告退。”
“臣妾告退。”
“若兒,很喜歡蒼兒嗎?”陰涼不知何時走到榻邊。
陰若水的手正輕撫着陰昊蒼稚嫩的臉頰:“王兄爲何如此問?只因我想救他嗎?如果我說,我之所以救他是因爲他是王兄的孩子,或者說他是我王室的血脈。不知王兄你想要哪種答案?”陰若水收回了手,站起身與陰涼平視:“其實哪種都不是,我救他,只是因爲不想看到一條小生命在我的面前死去。”
“若兒,你真是太善良了。”陰涼搖搖頭退到一旁坐下。
“善良,我嗎?”陰若水黯然的一笑,走到陰涼的身邊坐下:“一個雙手粘滿鮮血的人,又何來的善良。”
“若兒剛剛說過一句話,他人今日之結局,又何嘗不是你明日之下場。”陰涼幽幽地說道。
“臣妹妄言了。”陰若水看着陰涼似是有些失意的面孔平靜地說道。
“怎會是妄言。想來福夫人聽了這句話定會感觸頗多。”
“所以王兄纔要置她於死地嗎?”陰若水怎會不明白陰涼的借刀殺人。
“若兒認爲她不該死嗎?”陰涼的聲音中有着一絲怒氣。
“如果王兄說的是岱山之行,起頭的不也是王兄嗎?”陰若水的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如初。
“若兒還在恨我嗎?我只是不想讓你離開我的身邊。”陰涼的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我早就說過了,陰若水從未恨過怨過王兄。”陰若水代替原主答道。
“若兒——”
“凰王,臣妾把鮮橙汁榨好了。”福夫人手裡端着瓷碗和幾名宮侍走了進來。
“好,將它與蒼兒服下。”陰若水吩咐道:“這幾日也要讓蒼兒的乳母多食用鮮橙。”
“是,臣妾知道了。”
福夫人忙和幾名宮侍將橙汁一點一點地灌進陰昊蒼的口中。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陰昊蒼的小臉漸漸恢復了紅潤。
“凰王,王兒他沒事了!”福夫人高興的抓着陰若水的手大叫着。
“沒事就好。”陰若水拍拍她的手:“既然蒼兒沒事了,孤也該回去了。”
“臣妾代王兒多謝凰王救命之恩。”福夫人急忙下拜。
“夫人,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陰若水扶住她。
“可是,臣妾,臣妾……”福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又變的蒼白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陰若水不讓她再說下去:“好好照顧蒼兒吧。”說罷,陰若水轉身走出室內。
陰涼走到福夫人的面前冷冷地說道:“你好自爲之吧。”
“恭送王上,恭送凰王。”在二人的身後傳來宮侍的聲音。
夜色稍逝,寒冷的天空泛起了灰白的曙光,漂浮着淡淡的薄雲。陰若水站在暖轎前看着遠處的天空。這世上的事,有因就有果。當日之事,芳忠也有調查,只不過是匕首上的毒被福夫人多下了一味而已。但是如果沒有陰涼的命令,環梅又怎會對陰若水下手。如果陰若水沒有死,自己又怎會在此,難道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