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瀛,真的是你?”陰若水欣喜若狂的抓住了眼前人的手。
“當然是我。”寸御瀛攬過了她瘦弱的身體,皺眉嗔怪道:“若水可曾好好用膳?”
“有啊,當然有啊。”陰若水緊緊的抱住他,生怕一鬆手,他就會從眼前消失掉。
“小傻瓜,抱得這麼緊是怕我不見了嗎?”寸御瀛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親吻着她的發頂:“若水放心,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好!那你發誓,永遠不離開我。”陰若水擡起頭眼中全是淚水,臉上寫着不安,就像一個捧着失而復得寶物的孩子。
“我發誓,我發誓。”寸御瀛低下頭輕吻着她的眼角的淚痕……
——
“神風先生,爲何若兒還未醒來?”坐在榻屏旁的陰涼此刻是焦躁萬分。
陰若水自從在坤德殿昏倒後,被陰涼抱到乾心殿就一直昏睡不醒,到今天已經有三日了。她此次昏迷不似從前脈象平穩,而是脈象紊亂,時而細軟綿,時而沉伏力很強。宮中御醫與神風使用了各種方法,就是不見她有醒轉的跡象。
“王后薨逝,殿下過度悲傷。悲本傷肺,殿下肺腑又有傷,使肺氣消散而耗損、神疲乏力、聲低息微。坤德殿前殿下又動怒傷了肝氣,使肝氣上逆血隨氣升,並走於上,這才嘔血昏厥。”神風說道。
“寡人想知道若兒何時會醒來?”陰涼這會兒可不想聽神風的病理分析,他只想知道陰若水何時會醒來。
“這個?”神風面有難色看了看榻上沉睡的陰若水,不知該不該講。
“先生有話但講無妨。”陰涼不明白神風在顧慮什麼。
“這個,就要看殿下的意願。”神風說道。
“先生是說若兒她自己不願醒來?”陰涼不解的問。
“殿下本就受傷失血過多,如今逢悲自然心神大亂。只有讓殿下回到熟悉的環境,待她從夢魘中慢慢醒來。”神風很委婉的解釋陰若水執意留在夢中,不願醒來的原因。
“熟悉的環境?先生的意思是讓若兒回于飛宮?”陰涼不捨的撫着陰若水蒼白冰冷的臉頰。
“臣正是此意。”神風想陰若水的心結可能跟陰涼有關,那麼離開乾心殿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她也許就會醒來了。
“你們都退下吧,讓寡人再想想。”陰涼煩悶地揮揮手。
“臣告退。”
“卑職告退。”
偌大的乾心殿只剩下滿腹心事的陰涼和沉浸在夢中的陰若水。
“若兒,你不願醒來只是因爲他不在了嗎?”陰涼俯身看着那個在夢中才會舒展開眉頭的人。一張小臉沒有血色卻出奇的靜謐安和,微揚的嘴角有着些許笑意。
“若兒,我是不是很軟弱很沒用,纔會讓你變成今天的模樣。”陰涼的額抵在陰若水的額上:“可是我真的不想,不想
傷害你。失去你的痛一次就夠了,就夠了。”陰涼抱緊那沒有知覺的身體:“若兒,你的心裡不是隻有王兄嗎?從什麼時候起他成了你的唯一。若兒,若兒——
——
坤德殿外的金竹下,琴案上的香爐升起嫋嫋的煙霧。
“瀛,來撫琴可好?”陰若水嬌俏地依着坐在琴案旁的寸御瀛。
“好,若水想聽什麼?”寸御瀛寵溺地看着她。
“嗯?只要是瀛彈的曲子,什麼都好。”陰若水的頭枕在寸御瀛的肩上,一隻手放在他的背上輕攬着。
寸御瀛看着如此乖巧的人,臉上揚起幸福的笑。修長的手指在琴絃上舞動,音聲飄渺纏綿悱惻。
“瀛,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一個只有我們倆個人的地方。”陰若水閉上了眼幽幽地說道。
“好,若水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寸御瀛用臉頰輕觸着陰若水的發頂。
——
“啓稟王上,鑾輿已備好,請王上移駕。”乾心殿的宮侍伏地悄聲回稟。
“若兒,我們走了。”陰涼扶起陰若水,一旁的宮侍急忙拿過飛羽斗篷奉與他。他仔細的爲陰若水圍上繫好抱起她:“起駕,吩咐下去不得發出聲響,驚擾了若兒。如有違旨者,斬。”
“奴婢遵命。”宮侍急忙跪退出去。
寬敞的鑾輿內鋪好了厚厚的車師毛毯,陰涼抱着用錦被裹着的陰若水,在她耳邊說着外面的景色。鑾輿在通向于飛宮的甬道上緩慢的行進着,經龍尾道過丹鳳門終於在於飛宮的門前停下。
“若兒,我們到了。”陰涼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鑾輿外的宮侍將幔帳挑起,就見和悌帶領着于飛宮的侍衛和宮侍早已跪在宮門口恭迎聖駕,陰涼抱着陰若水下了鑾輿往溫室殿走去。
如今已是九秋六十四日了,天也有些轉冷了。黑夜奉陰涼之命將溫室殿的寢殿內放置了雲母屏風,榻屏上的霞幔也換上了鴻羽帳。
陰涼將陰若水輕放在榻上,目不轉睛地看着一臉平和的人。
“王上,司空段啓大人在紫宸殿求見。”黑夜走進來,躬身低聲道。
“他有何事?”陰涼並未擡頭,依然注視榻上的人低聲問道頭。
“段啓大人拿來了坤德殿的圖樣,要請王上過目。”
“坤德殿……”陰涼轉過頭,看了一眼黑夜。卻未發現榻上的人聽到了坤德殿三個字,也微微地顰眉。
“若兒,你要乖乖的,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陰涼戀戀不捨地撫着陰若水的臉頰。
黑夜跟在陰涼的身後,走出溫室殿。他不由的悄悄回頭微瞥,榻上的陰若水依舊面色平靜的躺在那裡,難道他剛剛看錯了不成?
外殿的地中放置了一座飛龍薰爐,爐身上是及其繁瑣的雲龍雕刻紋樣。爐頂是一隻飛龍,龍首高昂龍口吐着幽雅的檀香,瀰漫了整個的溫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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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你在哪裡?瀛,等等我。”黑暗中陰若水找不到寸御瀛,只看到前方一絲光亮中似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加快了腳步追了過去,可是那人卻越走遠:“瀛——”。
“若水別怕,我在這裡。醒來吧,醒來吧……”低沉透着溫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迴響。
“不要,我不要醒過來。”陰若水悲慟的看着那雙幽深深邃的黑眸:“我不要獨自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裡。”
“醒來吧,醒來吧……”一聲緊似一聲的呼喚在陰若水的耳邊響起。
“不要!”陰若水大喊着坐了起來,茫然的看向四周,哪裡有瀛的蹤跡:“瀛——”
“凰王——”淒厲的喊聲驚得溫室殿外的人一擁而入。
“凰王,您醒了!”和悌、和雪等人欣喜的看着鴻羽帳中坐起身的人。
“爲什麼要我醒來,爲什麼?”鴻羽帳中傳出啜泣的聲音。
“凰王?”和悌不太確定地喚着。
“你不在了,我爲什麼還要活着?”鴻羽帳中依舊喃喃自語着。
“凰王,您無事吧?”和悌、芳忠急忙上前挑起了羽帳。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傾瀉進溫室殿,在地上拖着長長的影子。榻屏上的鴻羽帳被挑起的那一瞬間,殿內的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齊聲叫道:“凰王——”。
榻上的人這才慢慢的轉過頭,好像是終日不見陽光的臉上有着絕望,一頭銀白似雪的長髮披散在榻上。
“凰王,您的頭髮?”最先反應過來的和悌撲到陰若水的面前,眼中含着淚。
“頭髮?”剛剛醒來的陰若水木訥地拾起榻上的銀髮:“很好,這樣很好啊。”
“凰王——”侍衛們‘撲通’一聲跪在榻前,不由失聲痛哭。
——
南宮英下朝剛進府中,就見從府中迎出一人。
“屬下參見王爺。”
“章雄,你怎麼回來了?”南宮英詫異地看着地上的人:“快快起來回話。”
“多謝王爺。”章雄從地上站起身,跟隨着南宮英向正堂走去。
“寸中德、環正叛亂被陰涼誅殺,王后寸氏也喪生火海。得到消息返回崇聖城的陰若水也昏迷不醒。”章雄恭立在南宮英的面前:“神風大人恐北陰近日有變,便命屬下星夜兼程趕回來,讓王爺早作準備。”
“陰若水昏迷不醒?”南宮英有些不信。
“正是。聽說是她在途中遇襲所致。”
“這樣。沒想到陰涼也有如此狠毒的手段。”南宮英微微頷首。他早就看了陰涼昭告天下的榜文,知道寸御瀛的死一定與陰涼有關:“你回去告訴神風,雖然陰若水昏迷不醒,但是也要多加小心,相機行事。”
“屬下明白。”章雄躬身施禮,轉身退出了大堂。
“陰若水?”南宮英不由默唸着:“到是個不錯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