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握手裡的水果刀,由於是帶着目的的做給陸成洺看,所以刺自己的位置很淺,僅流了些血,而陸成洺肩胛的鮮血濺到我手背,順着指縫的間隙肆意流淌,我整個手掌都感覺到粘稠,我看到陸成洺的傷口瞬間腫起來,血流的極快,刀口處已見暗黑色的血塊凝結。
這些年他也受過不少傷,相比現在,他表現倒很鎮定,大半件純白襯衣的浸泡在血水內。
這三刀,足夠讓他知道我有多怨。
我睨着陸成洺的肩膀,眼睛裡面平靜如常,既無半分擔憂之色,也無半色驚慌失措。我鬆開手,水果刀掉在腳邊,手掌竟因血液的粘稠而蜷起,完全不能打開。
“夠了嗎?”陸成洺緩了口氣,語氣盡也平靜。
我的手按着肩膀上的劃傷,對陸成洺的話充耳不聞,視線穿過他臉頰望向窗外,“你受的這些傷,比我在邊境那受到的幾乎微不足道。”
我眼神靜謐,直逼陸成洺深不見底的潭底,“真相毋庸置疑,我受的苦,的的確確跟你有關。”
陸成洺站起來,捲起牀上的被單裹向我,我現在渾身在發抖,卻不肯接受他的碰觸。
陸成洺拿來醫藥箱,想給我清理傷口,也被我擋着,“你別白費心思了。”我靠向牀頭櫃,“所有的苦情戲在我眼裡,都是虛的。”
“顧霏柔---!”陸成洺“啪”的將藥箱摔在地上,裡頭的酒精和紗布滾了滿地,他動作太大,驚動了守在外面的阿輝,立刻條件反射地衝了進去。
衝進門口停住腳步,望見裡面臥室的景象,饒是跟在陸成洺身邊的十幾年的阿輝也忍不住被嚇得魂飛魄散。
阿輝張着嘴巴久久說不出話。
此時陸成洺的左肩妖豔紅色盛開一片,緩緩浸透他的整件白襯衫。腥紅液體滴落下來,粘稠無情的血腥味席捲了整個空間。
而陸成洺至始至終卻渾然不覺有多痛。
我站起來要走,卻被他再次給拉着。
陸成洺仍然用那種平靜的目光看着我,他握緊我的手,強迫着我的姿勢不放。
他定定地看着我,微微笑了下,縱容的表情。
“好。既然這麼恨,爲什麼不刺深一點?”他淡淡地問,“
......你是捨不得,還是不敢?”
不等我回答,他便給了我選擇,“......如果是不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阿輝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陸先生——!”
陸成洺慢悠悠從桌子底下掏出一把槍,在自動手槍直接命中四肢的情況下,死亡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而眼前的陸成洺,在如此失血的情況下還不肯放過自己,分明是在玩命。我不知道他這是在跟我證明什麼,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阿輝當即對身後的下屬下了命令。
“打電話給西蒙醫生,我馬上送陸先生去醫院,讓他在醫院準備手術!”
“是!”
剛交代完,冷不防臥室內傳來陸成洺冰冷的怒聲,“誰準你們進來的?都出去——!”
一瞬間,整個臥室靜了一秒。
對陸成洺這種人,阿輝他們早已習慣了遵從,他的每個字,每句話,每個動作,長久以來都是他們習慣遵從的命令。彷彿已經是一種直覺,一種本能,不反抗陸成洺,全心在他身邊,跟隨他的腳步。
這麼多年裡,陸成洺在血腥暴力的世界裡,給人帶來一種沒有道理的邏輯,一種只要是追求安全的聰明人就會遵循的邏輯。
阿輝等人被陸成洺控制久了,如今要反抗,是要有十二萬分的勇氣的。
可是阿輝還是咬了咬牙,快步向前。
陸成洺大怒,“易少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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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陸先生。”
阿輝無視陸成洺的命令走向他,在他身後快速出手,一掌下去,控制了力道,恰到好處地讓陸成洺陷入了昏迷。
阿輝抱起陸成洺,看見陸成洺身上全是血,他心急如焚,終於忍不住向一旁的我大吼,“顧小姐,你知不知道陸先生有多愛你!”
“愛我......呵呵.....”
“殺害你父母的和王叔的人早就死了!是陸先生親自解決的!”阿輝急得朝我大吼,“沒錯!這件事情確實陸老婦人也有錯,但她是精神分裂者,就算交給法院也不能定罪!陸先生接近你確實因爲愧疚,可後來我知道不是,他愛上你了!你瞧瞧,你都對他做了些什麼!”
不
顧我的驚訝,阿輝繼續吼,“一年前帶走你的人是韓老做的!你失蹤的當天晚上陸先生正好受了搶傷,他躺在牀上整整兩個月才醒來!等找到你的時候,那個叫陌謙的警察已經守在你身邊了!這一年來,陸先生每夜抽着煙數量是多少,你又知道什麼!”
“......”
“我怎麼知道……”我嘴脣顫抖,“你會不會又騙我?”
我手背因用勁而泛白,一條條淺藍色的血管繃的很緊。
在我眼裡,陸成洺早已十惡不赦。
如今突然跟我說這些,我是怎樣也接受不了。
阿輝一副咬牙切齒的瞪着我,但礙於陸成洺需要儘快看醫生,所以很快就出去了。
我也被他們請去醫院。
我是在顛簸中被痛醒的,車子拐彎進了一所私人醫院的地下室,西蒙已將手術室準備好,我們趕到時,他穿着白大褂,雙手環胸站在門口,裡頭護士及助手也已到位,他身子傾斜靠着,“將人抱進去吧,哎,女人債真多。”
這一晚的夜色特別濃重,霧氣浮上來,整個世界都恍惚了起來,看不真實,好似幻境,隱隱有靜謐的悲傷浮動其中。
我傷口不深,簡單包紮就出來了。
在走廊,我看到司馬圖開着車飛速趕來,將車急急停好,反手甩上車門。
等在門口的幾位兄弟連忙上前,鞠躬稱聲,“司馬先生。”
“他呢?”
“在101病房,西蒙醫生剛做完手術。”
話音未落,司馬圖急急邁開步子直往病房走去。
小心旋開房門把手,司馬圖推門進去,眼神觸及病牀上的那個人,整個人頓時忍不住一顫。
順着打開的門,我看到深睡中陸成洺,沉目長睫,安適寂靜。冷漠褪去,只留安靜,惹人心裡一緊。全然沒有了攻擊性,暴力消散,留下一個純粹的輪廓,脆弱得叫人不忍心承認,這樣子的一個人,竟會是陸成洺。
阿輝守在陸成洺身邊,分分秒秒。
我凝視陸成洺的脣,便赫然看見他的傷,於是蒼白的脣抿起來。
我無聲地別過視線。
終於知道,對付陸成洺,我下手竟然這麼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