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看憨厚的阿強,阿強的臉居然漲紅起來,一邊侷促不安地搓手,我心頭一陣厭惡,覺得這些人面目實在可恨。
“你叫什麼名字?”他用的是普通話,雖然很不標準,但我還算聽得懂,比其他人漢語夾着少數民族語言好聽多了。終於有人可以對話,我的精神稍稍振奮一下,我打定主意要懇求這個男人說服他們讓我走。
“你幫幫我吧,他們想要錢是不是?我可以給,真的。”我迫不及待的不是表示。
“你沒有說笑吧?”他大笑起來,好像我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我們這破地方,趕一個集都要走3個小時的山路,要錢有屁用啊。”
他停頓了下,指着憨厚的阿強又說,“你還是算了吧。這個男的是我哥,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的丈夫,按照輩分,我得叫你一聲嫂子呢。”
我一抖索,搖頭恨恨的說,“慌繆!你們知道你們做的事是犯法的嗎?囚禁人口是犯法的知道嗎?囚禁孕婦罪加一等!我真是不明白,看着你也是像個有文化的人,爲什麼就不阻止,反而還要跟他們混一起!”
他自我嘲諷一笑,說,“我爲什麼要阻止啊?我今年28了,連個對象都沒有,我的老婆說不定還在被拐來的衆多婦女中呢!我幹嘛要阻止我老婆來投奔我?哈哈、我說嫂子,你也不用傷心,我哥花了兩萬千塊才把你弄回來,你就是不嫁也得嫁的。來,我讓你認認這些自家人。”
他一個個指過去,“這個是你媽媽,那個是你爸爸,阿強是你的男人。總之,來到這個地兒,有錢沒錢都是一樣的過法,你的那套什麼拿錢給我們的,還是算了吧!”他說完很猥瑣地笑了。
我根本沒聽進去什麼,忽然奮力地站了起來,跪在那對老年人跟前,“叔叔阿姨,真的求你們了,讓我回去好不好……”
阿強父母的褲腳被我拉着,他們竟然嚇了一跳,往後退去。手努力地要掰開我拉起我。我死死地跪着,聲淚俱下,一遍遍哀求,“求你們了、求你們了……”生平,我從來沒有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人過、窩囊過。同時心裡也暗暗發誓,若是找到害我的人,一定會加倍還回
去!
他們幾個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匯成一片嘈雜的聲音,那男人過來,低下身子強行將我扶起來,“嫂子,先起來吃飯再說。”
我覺得他語氣有些鬆動,也不顧他猥瑣的目光了,拉着他的手急急的說,“你說服他們讓我走好嗎?錢我會還給你們的,要多少都可以。”
他看了我一眼,輕聲說,“嫂子,先吃飯。”
我以爲這幫人會放了我的,儘管我以絕食來抗拒。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的做法錯的多麼離譜。
天黑了下來,半邊蒼白的月掛着,周圍也越來越荒涼。黑漆漆靜臥的房屋如怪獸,間而有昏紅的燈光透出,也不知道是點的松明還是煤油。這是個偏僻的山村,幾乎與世隔絕。
當我在那間灰暗而破舊的房間徘徊到夜深的時候,並且準備就此“妥協”的時候,門口忽然走進阿強和一個陌生男人,看樣子有三四十歲的樣子。這個人在這個地方出現,絕對是讓人覺得鶴立雞羣。他穿着西裝,深藍色的的西裝,配着一個同樣顏色的皮鞋,讓人一見,就想起“村官”兩個字來。
那人見了我,上前就問,“你真不打算吃飯?”他的普通話很不標準,有一種奇怪的腔調,但我還是聽出來了。
我的眼中帶着警惕和拒人千里。
他伸出一隻手,自我介紹說,“我是這個村子的負責人,你有什麼就對我說。”
他的手已經抓住了我的手,粗硬,結實的手在我的手上摩挲。我吃了一驚,慌亂中急忙掙脫,但是沒有成功。
“放開!”我咬牙切齒怒吼。
他繼續用一隻手抓住我,另一隻手指着阿強,“聽說你不吃飯,鐵了心要離開?想必你應該心裡有數了吧?你是阿強家買來的媳婦,也不需我多廢話了,阿強他爹身體不好,指不定今年就走人,他老人家想要抱孫子,你懷裡的孩子正好滿足他們的要求,要不然你以爲誰會娶一個懷孕的女人回家?你還是乖乖的吧,若不是託了你肚裡孩子的福,指不定早就被人糟蹋了!”
他無視我的憤怒,接着又威脅說,“你也別想着逃跑,在我們這個三不管的地兒,
即使你跑去派出所也無濟於事。還是乖乖住下來吧。”
“我要見帶我來這裡的人。”
“早就走了。”
“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
“我只認人,不認名字。”他瞟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嘲笑,“還是吃飯吧,怎麼樣也別餓着你肚裡的娃。”
說着,阿強媽端了飯菜擺在桌上,我固執地不吃。“村官”一直在勸我,於是我就別轉頭不去看他們。
那個矮個子男人賊笑的說,“嫂子,你還是吃吧,你就是要逃走,也要吃點飯是不是?”
逃走?我的眼睛一亮,爲什麼沒想到這個?這個念頭一產生,肚子的飢餓馬上就能感覺出來,可是轉念一想,我不能他這樣說就去吃,我要等待,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不懂事的,不會逃的。
於是,我繼續沉默。
“村官”又雜七雜八地說了一通,但是顯然他對我的不迴應也沒堅持下去的興趣,沒一會兒就走了。
阿強和他媽繼續陪着我,阿強媽臉滿是皺紋,頭髮幾乎是花白的,她人很瘦小,身上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她走到我面前忽然拍了一下肚子,“餓”,又指着嘴巴,“吃”。
阿強媽的音很古怪,但是我聽得懂。
我的眼淚又奔涌而出,這次我嚎啕大哭。
阿強媽忽然拉着阿強就在我跟前跪了下來,嘴巴里就不停說那兩個字,“餓、吃”,彷彿他們是乞丐,向我乞食。
我不知道怎麼做,拉他們還是不拉。
我轉過身,趴在牀上繼續哭,但被子散發出來的臭氣讓我打了個噴嚏,我更加傷心,用手臂撐着身子,愈發哭得激烈。
終於我哭得筋疲力盡,阿強和他媽已經站起來,坐在我對面的木凳子上。
我繼續扛着,但大哭亦轉成了小聲抽泣。我心裡開始盤算,夜半三更的時候,我一定要逃走,隨便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白天再想法子逃到路上,然後找人求救。
所以,我就有必要積累能量。
於是在阿強又一次眼巴巴地看着我說“吃”的時候,我點頭,“好,我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