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來警察局，但對王叔出事的那天記憶特別深。
那個清晨格外寒冷，王韻芝在我面前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口中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連眼睛裡也盡是溼潤的霧氣。
而我，萬萬沒想到就在那一天，因爲一個死去的王叔，使得我和英愛從此斷了聯繫，也一步一步走進陸成洺設下的陷阱裡。
如今一轉眼，竟然已經過去三個月之久。
我坐在漆黑的，微微有些發舊的長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着面前的一次性紙杯。當日和陸成洺挑明後我來報案，終於還是調查到陸家頭上了，雖然時間隔得稍微久了一點。
面對他們提出的一個接一個的疑問，我並沒有顯出絲毫膽悻，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瞬不被人察覺的遲疑之外。
我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十分穩定的氣息，冷靜的說，“……我這段時間都按部就班，該幹嘛幹嘛，業餘時間看看書，逛逛商場買生活用品，偶爾和朋友去近距離的城市短途旅行，也沒有遇過什麼奇怪的人，更沒有結交什麼奇怪的朋友，恐怕幫不了你們什麼忙。”
相對於我的態度，坐在對面詢問筆錄的警察反倒顯得有些急躁，皺着眉說，“顧小姐，我有必要再次重申一遍，這個案件的性質十分嚴重，涉及到黑社會勢力以及幾個沉底的殺人案，非常危險。今天請您來配合我們，如果遇到什麼陌生人或者可疑人士，必須要立刻通知我們。在這件案子上，也請您不要有所隱瞞。”
我聽了後，苦澀一笑說，“這個案子本來就跟我有關，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見警員眉頭似乎皺得更緊，大有不滿和懷疑的意思，我又不慌不忙地接着說，“警察同志，作爲被害者家屬，我很清楚自己應該承擔的義務，我很願意配合你們打擊惡勢力，這一點請你們不要懷疑。”
“那好吧。”做筆錄的警員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說，“那請問您和陸成洺是什麼關係？”說着就從桌子裡拿出幾張寫滿字的資料和幾張照片，一一
推到我跟前。
資料上寫着我懷孕的事，照片則是我和陸成洺在一起的那些時光。這些照片顯然是從較遠距離拍攝的，光線和角度都很差，但是大概因爲相機的像素夠高，所以圖像十分清晰。
其中一張是最近拍攝的，陸成洺站在我家小區外面，身後跟着三四個手下，一行人皆是黑衣裝扮，在夜色和霓虹以及熙攘平凡的路人中，陸成洺被映襯得鶴立雞羣，十分醒目。
其實照片只遠遠地攝到陸成洺的半張側臉，可是竟然那樣奇異的，依舊可以看得出他的劍眉如墨，眸如寒星，俊美無比，而清冽的氣質彷彿一道無形的屏障，即使在靜止不動的照片上，也將他與衆人界線分明地隔絕開來。
我的神情很平靜，心臟卻突然有一點緊縮。
似乎，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以爲自己正在漸漸地將這個人剔除，可是此時，某種不知名的十分細微的疼痛悄無聲息地襲來。
我的視線只在照片上停留了一會兒，便擡起頭來說，“是的，我們有過一段親密關係，而我肚裡的孩子也是他的。更確切的說，我肚裡即將要流產的孩子，是他的。”
“是嗎？”警員挑了挑眉，“可據我們調查，全市醫院不願給您做手術，是因爲陸成洺與他們打過招呼。”
我心一愣。
有那麼一霎那，整個人又傻眼了。
警員繼續說，“顧小姐，我們得明確的跟您說一下，雖然陸成洺是您‘丈夫’，可我們不希望在這件事情上，您存有隱瞞。實不相瞞，上頭已來了命令，倘若一個月內案子不破，此案將會被壓箱，接下來想翻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您也許不知，上頭原本就不允許繼續查下去，我們也是看在王警官的人情才進行的。”
說完，警員又問我，“請問顧小姐，您和陸成洺身邊的人有接觸過嗎？”
“有，他的妹妹。”
“是李英愛？”
“對。”
“還有嗎？”
“沒有了
。”
“僅僅只認識李英愛？”警員眼睛裡流露出明顯質疑的光芒。
我深吸了口氣，說，“他爲人很警惕，關係親密的那段時間也沒有帶我去他的別墅。那時候他給我安排在市內的一家酒店公寓住，但我很少去那裡。陸家的人，我只認識李英愛，但她不是嫌疑人。除此之外......”
想了想，我又說，“陸家我去過一次，但那時候跟陸成洺還不是很熟。陸家跟媒體報道的一樣，很大很豪華。陸家有個司機叫何叔，陸成洺似乎跟他相處不是很愉快，那次我去正好碰到他們爭吵，也遇到陸夫人犯病。跟傳媒說的幾乎一致，陸夫人病得很嚴重，似乎精神有些不正常。因爲那次我的出現，陸成洺還對我發了大火，打那以後，就再沒有踏入過陸家。而自上次我找你們主動把陸成洺做過的事情公開後，現在我們很久沒聯絡了。”
“哦？”這樣的答案似乎令他們有些吃驚，“您的意思是，您和他已經分手了？”
“是的。所以對他的事情，我瞭解得很少。如果你們覺得我爲了肚裡的孩子袒護他，這幾乎不可能。如果真的袒護，那我當初就不會主動把他供出來了。”
他們大約是沒想到我會把話說得這樣坦白，年紀稍長的警員沉默了一下，水筆筆尖停留在紙面上方，似乎是在揣度我話裡的真實性。
半響，他才率先站起來，微笑着說，“那先就這樣吧。”
“好的。如有需要我確認的事，請電話告知。”
把我送到門口的時候，他又說，“顧小姐，這幾天我們加大了調查力度，也許會有反作用，所以請您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隨意出門。”
“知道了。”我點頭，誠懇地道別，“希望你們儘早破案。”
出了警局，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在馬路對面，當我經過的時候，車窗恰好降下來。
“嗨！顧霏柔！”
一眼瞥見車裡的人，我先是有點吃驚，接着疑惑問，“你不會專門在這裡等我的吧？”
（本章完）